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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少奶奶-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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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花垂柳抬头一望立于面前的单奕辰,复杂的心思转着一种她所不了解的情绪。

和人相处久了自然有感情,人非草木殊能做到真正的绝情,她不做多想的当是一般离情,他是好是坏与她无关,比较舍不下的是生意渐人佳境的花间鞋坊。

“啧!真凶呀!恐怕我会怕得夜里睡不安枕,说不定跑去与你同挤一床。”

他调笑地朝她挤眉弄眉,十分无赖。

气他一张嘴没个分寸,花垂柳懒得理他往回走。

“凶丫头生气了?你不是喜欢讥讽人,我这个活靶站在这里任你练口舌,直到你尽兴为止。”他倒着走想逗她开心。

她还是不理人,径自绕着小路欲回茅屋瞧瞧老爹是否醉死,有无力气漏夜带着家当离开扬州。

“真和我赌气呀!大不了以后不叫你四少奶奶,你总该施舍一眼给我吧!”

瞧他多低声下气,他生平第一次求人呐!

花垂柳目不斜视地努力与他保持距离,无奈他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着,像甩不开的水蛭一样令人厌恶。

脑中忽有一计生,她佯装体力不支的坐下来,一手扶着额头轻揉,微微喘息,看起来像是非常虚弱。

通常美人计屡试不爽,这会儿同样不落空的引来关注,她脸颊的苍白是本身气岔的缘故,不难瞒过明眼人的利目。

“你怎么了?”好端端地脸白得似七月游荡的孤魂野鬼。

她假装心口发疼却逞强地一撇头,“不用你管,小小的宿疾发作死不了,不会真……真让你破费买口棺埋骨黄土。”

她中间顿了一下是因为单奕辰突然凑近的脸孔叫人心慌,以为他识破了她的小诡计,胸口一紧发不出声音。

但那一顿却将他的迟疑一扫而空,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难受却无能为力,一度要将他体内真气渡给她,罕见的侠义之风令人生疑。

“你……你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单奕辰的义行显然困扰了她。

风流成性的他怎会甘为她消耗内功修为,即使她艳冠群芳也不可能得到他的专宠,何况她自认容貌普通,不足以引发其怜惜之意。

“我帮你调息运气,也许能减缓你的难过。”他当真运起气要助她匀息静气。

一股窝心暖了她眼角笑意,及时伸出柔荑予以阻止。“我吃了药就会没事,气人周身反而会伤内腑。”

“药呢!你没随身携带?”他比她还着急的问着。

勉为其难取出一枚拇指般大小黑丸,她喘得更厉害。“要混着冷泉生饮才有药效……”

“哪有冷泉你快说,我立即去取来。”单奕辰脸上那抹焦虑绝非惺惺做态,看得她有几分不忍。

为什么要在这一刻看到他的真性情,她都已经决定要走了还带个牵绊,实在是老天恶意的作弄,他就不能一直保持坏得无可救药的模样吗?

像不像几分样,既然要借口遣开他就得装得有模有样,一颗颗的冷汗借着运气逼出。

花垂柳语气颤抖地说了个离此十里的地名,心想他一离开便能前往姑婆山找没志气的爹商讨离城事宜,谁知他是要离开了,却拦腰抱起她的满抱怀中。

“等……等一下,你要干什么?”不会是她此时所料想的那样吧!

单奕辰的回答同他拔高的身影一起给了她明白,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地离了姑婆山更远,张嘴欲言却叫疾驰而过的风掩住。

唉!希望十里外真有个涌冷泉的天井,那颗黑霜糖才好派上用场,否则她真不晓得该编什么理由说宿疾突然康复了。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学他那招耍赖不认账,他又能奈她如何。

风在耳边吹,发丝乱如云,她忽然嫉妒起他无拘无束的生活,人生若他该是何等畅意,选对人家投胎真是一门学问。

袖中的绣花针直指单奕辰膻中穴,但是一见他专注的神色她便下不了手。

他干嘛莫名其妙的对她好,相见两厌不是很好,何苦吹皱一江春水,翻了的墨再难收回,他的多情终归是镜花水月。

水过水无痕。

如意居,快活林,生人莫近。

除非阎王敲响三更。

如君夫人银丝封喉不见血,快意娘子折柳穿针断幽冥,二娘夺魂不足畏,山精鬼魅亦胆寒,一根绣针尽天下,不见秋日只见冬,生死两难。

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一首小曲,十年前如意居刚成立没多久,专为清廷办事铲除异己,一年之内死在如意居杀手之下的英雄豪杰、反清志士不知凡几。

听说如意居的居主是两位貌美的异姓姐妹——一为如君夫人,一为快意娘子,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她们是何等的美丽足以媚世。因为见过她们的人全都死了,只留下一则则离奇玄妙的传闻供人心惊胆战。

五年前有位名为“柳”的年轻杀手手段更为毒辣,她不直接取人性命,仅以一根绣花针控制人心,让人像傀儡一般受人指使生不如死。

不过她的出现如昙花一现,不到一年光景便消失在如意居,无人知晓其下落。

如意居的杀手清一色是如花似玉的貌美姑娘,除了两位居主之外,其他人不得有私人感情,必须保持冰清玉清的身子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虽然规矩严苛不近人情,但是她们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有时则是襁褓中抱来的幼儿,在严厉的磨练下早被僵化成视死如归的死士,毫无个人意志地听其命令行事,忠心得宛如驯良的狗。

而且她们自幼体内便被喂养不同的毒相生相克,唯有居主才知道是何种毒以及解法,所以投入敢背叛甘于成为杀人工具,徘徊在生与死的关头。

好的杀手懂得如何不被杀。只有过于轻心的二流身手才会枉送性命,因此留在如意居的杀手个个是精英,一出手便不曾落空。

唯一的失败是尚未歼灭那神出鬼没的疾尘公子。

“兰儿,你的女儿太顽皮了,怎么也不肯跟小花儿们回来,你说我该不该骂她几句呢?”

如意居里水榭连天,乍看之下以为楼起于水面之中,其实四面环绕的绿波皆由人工开凿,以桥为道连接各楼阁,外人不易闯入。平时看来无防备却机关重重,若非长年居住如意居,外人常庄死于机关中。

而水面之下有座四通八达的古陵墓,正确的地形图只有三个人看过,一个傻了,一个走了,另一个是如意居目前的居主如君夫个,其他人一旦擅入必死无疑,其严密更胜于外在机关。

“今天又是十五月圆了,你要不要朦胧天上的明月有多皎洁?好像我们小时候吃的水晶饼又圆又亮。”

发披肩后的冷然美妇不言不语,眼神无焦呈呆滞样,似活着的死人一般面对着身旁面容相仿的如君夫人,沉寂地回应一室平静。

若是仔细一瞧,不难看见美妇脑后垂着几根银丝,丝的一端没入发根,另一端则握在如君夫人手中,长约八丈。

她们原本是一对情同姐妹的红帕之交,自幼由同一个乳娘抚养长大,可惜一位的身份尊贵非凡,另一位则是乳娘之女,差之云泥。

不过她们的感情真的很好,甚至一度爱上同个男人,但是只有一人如愿。另一人虽然抱憾却忍着心痛祝福,只是她的诚心令人质疑,因为她后来的所做所为着实令人痛人心扉,完全抹煞了姐妹情谊,狠心得令人发寒。

“你这乌发又黑又直,宛如皇帝爷指上的黑斑玉,我来帮你梳理梳理好见绣儿,她就快回来了。”

一听见“绣儿”两字,爱兰儿爱新觉罗无神的眸中闪过一丝异彩,但随即又消失似乎不曾有过任何波动。

“她太不乖了是吧?一走就是四年也不管我们担不担心,江湖多险恶,她一个半大不小的娃儿哪能应付。”

爱兰儿依然安静如昔,不发一语地任由如君夫人在耳边喋喋不休。

“你说她是不是很任性,我们费尽苦心栽培她就为顺了皇帝爷的旨意,让她继承你我居主的位置,我们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可是她还是不领情的一走了之。”

“她是我们的女儿呀!弃娘亲而远走的行径太伤我心了,你一定不会怪罪我的略施薄惩,我和你一样心疼她呀!”

她是康熙的三千宠爱之一,亦是帝王之妹爱兰儿的儿时玩伴,三人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稚时光。

及长后为了帮他达成帝业,她的确是费了一番心机,直到今日康熙仍仰仗她在民间的势力清除前朝余孽,将大清导向更安定繁华的境界,是康熙皇帝最得力的助手。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出现,她不会落得只是个如意居的居主……

甚至连一点点爱都得不到……

“兰儿呀兰儿,你一世聪明却栽在情关上头,怎不学我自私一点好为将来打算,过惯了荣华富贵的你是吃不了苦,何必执着于一名江湖人。”

而且还是与朝廷为敌的汉人。

如君夫人樱唇轻启地诉说过往,门上的轻叩让她眉间微拢,不悦被人打断她和爱兰儿的闲话家常。

“进来吧!”一声柔似丝缎的嗓音唤着门外弟子,三十出头的她仍貌美如双十年华的清艳女子,举手投足之间散发诱人的媚态。

能得帝王宠爱非庸脂俗粉,她下了功夫学习房中术好留住帝王心,其手段不下于后宫嫔妃的勾心斗角,即使她爱的是权势面不是九五之尊。

“启禀居主,弟子在扬州附近发现少主的踪迹,可惜弟子无能,无法带回少主。”

如君夫人眼中含着淡笑,却冷寒似初霜。“少了一半功力的少主居然还请不回来,红寥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但……”红寥欲言又止的犹豫着,该不该出卖待她极为宽厚的少主。

“说。”如君夫人声音一沉。

红寥不敢保留地照实以告。“扬州中有位绣功极为精巧的绣娘名为花垂柳,弟子怀疑她是少主的化名。”同样有个柳。

“是吗?”如君夫人指尖挑起肉桂子往唇上一沾,看似一名贵妇。

“不过她是个与爹亲相依为命的小绣娘,如今在扬州望族单府名下的花间鞋坊帮忙,人唤四少奶奶。”

爹亲?!“她成亲了吗?”

“据弟子的打探尚未拜堂成亲,是乡里百姓的戏称。”只是单府上下并无反对声浪,乐见其成。

“那她爹亲呢?”“他”早该丧身狼腹之中,不可能死面复生。

“是个一日不可无酒的糟老头,所以弟子才不敢肯定她是否是少主。”毕竟过了四年,容貌多少有些改变。

“再去探,必要时试试她的身手。”那手绣针夺魂的绝技可是她亲自传授的。

“是。”

如君夫人拿起镶了宝石的象牙梳子为爱兰儿梳理乌黑秀发,继续未竟之语。

“爱兰儿。爱新觉罗,你想我有多少耐心等倦鸟归巢?”一说完,她竟单手折断象牙梳子,掌中沁出的鲜血将宝石染成红艳,而爱兰儿的神情依旧无动于衷,空有骨肉却无灵魂,在暗口中沉睡。

第六章

“柳儿妹子你太不够意思了,要赏月记得派人通知一声,我好备妥茶水点心陪你共度良夜春宵。”

无视花垂柳手中的包袱在月光下特别醒目,秋枫色的衣裳在凉风中显得单薄,衣带飘飘无限洒脱,仿佛欲乘夜色而去,不留下半点存在的迹象。

穿着锦衣的单奕辰解下外衣为她披上,向来轻佻的黑瞳染上少见的怒意,为她的不告而别感到忿怒。

原本想试着不受她影响的到春满楼寻欢,左拥贵妃右抱飞燕,貂蝉喂酒,昭君弹琴以助酒兴,痛痛快快的恣意一番。

可是美酒入喉竟觉苦涩,美女环绕反而像是偷腥的丈夫有丝不自在,生怕惹得家中娇妻不快。

不过不安的情绪在软呢哝音的催情下逐渐消失,身为男人的本性自然抬头,酒意醉人地与之开怀畅饮,不自觉的多喝了两杯。

他一向懂得适可而止,以保持清醒与女子交欢,但这回却喝多了不辨黍粱,拥着两名花娘同往纱幔账内翻滚。

尽褪衣物之后似有人在他后脑击了一棒,入目的纤细小脚与雪嫩天足相叠合,酒醒一大半的他顿失兴趣,向来偏爱的脂粉味反而呛鼻。

头一回叫姑娘们失望,他没理会尽贴背上的柔软身子极力挽留,未待销魂的先行离去,恐怕此事又会惹来一番蜚短流长漫天飞舞。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自己名声有多臭,不肯眠花宿柳竟成花娘口中的讪笑对象,徒具风流外表却无德无才,少了花街柳巷便有志伸不得,光靠祖荫的浮华造就他浪荡成性。

回单府途中他想很多,既然是不受期待的么孙何需顾虑太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反正他本是任意妄为的单奕辰,多一桩胡作非为又何妨。

就顺顺老人家的心意让爹娘和奶奶别尽为儿孙操心,单府多位四少奶奶皆大欢喜。

殊知他一入府没多久便发觉屋檐上有人行走的足音,怀着抓贼的轻快心态提气一跃,眼前所见的情景叫他嘴角的笑意顿然凝结。

“瞧你胳臂儿细如柳条拎不动重物,我来帮你提吧!”他不容人拒绝地抢过包袱往底下一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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