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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第5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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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是怀疑,而另一边则是高兴。
  “哈哈,我就知道王爷不会甘愿跟着军需押后,这不是请了人给咱们带路嘛,设谁咱们还能冲到先锋前头去呢!”
  “要我说也是,沙海这么大,不找个带路的,要走的哪年哪月去,半路上怕就得给饿死,还是王爷有先见之明,一早寻了领路的。”
  听这话,卢俊一下子有兴奋起来,两只眼睛冒着神光,来回在那“乞丐”同阿生身上打转。
  可惜下一刻,阿生便戳破了他们的“美梦”。
  “不,咱们还是同军需一道,等先锋和大军前进之后,再押后前行。”
  “啊…”方刚失望地挎下脸来。
  见到众人眼中扫兴,阿生并不去安慰,很是淡定地拍了拍那“乞丐”的肩膀,弯下腰,凑到他耳边道:“都交给你了,主子不想…”
  那乞丐吮完最后一块鸡翅膀,将吃完的鸡骨头规规矩矩地搁到盘子里,抹了一下油光闪闪的胡子,震着嗓子浑笑了两声。
  “没问题,谁让我倒霉又欠他一回呢。”
  他慢腾腾地站起身,仰头灌了一口酒。转过头面向疑色重重的众人,满是污痕的脸上,一双眼睛明的发亮。
  “我说,你们几个,不想在御敌之前死在沙堆里的,以后在我面前最好是先带上耳朵。”
  正月过去,春日迎来,整个冬天,也就只下了一场小雪。
  安阳的气候,比长安略过干燥,常常是一整个月都不见下一场雨。
  春天回暖的很快,等到遗玉的肚子又圆了一圈的时候,亵衣皮早已收进柜里,换上了质料轻软的丝绸。
  “突厥汗国不同于我们唐制,它所下部落相互联盟,自成一体,比如说赦勒一部,葛逻禄一部,前隋时,大约四十年前,突厥汗国西部领土部落的贵族射匮自立为可汗,突厥自此东西两分。上次说到贞观年初,圣上同东突盟和,争取到休养生息之时,待到贞观四年,派军攻灭东突,此后,西突日渐势强,皇上便支持当中一部——”
  “启凛王妃,县令夫人求见。”
  孙雷正讲到重点处,门外突然传进来下人的禀报声,他停下讲述,皱起眉头,回身看向书桌后正在记录的遗玉。
  平卉放下砚头,不满地嘀咕一声,“真是的,怎么又来了。”
  遗玉笔未停,记完了最后两句,才放下笔,呼出一口气,对孙雷点点头:“今天就到这儿吧,有劳孙典军跑一趟,平卉,先送孙典军,再去看看有什么事。”
  平卉冲遗玉矮了下身,便低着头引孙雷出去。
  人走后,遗玉才放松身体,伸手接到后腰上揉了揉,嘴上苦笑,快有七个月,这肚子是一天比一天涨起来,侧看着,就像是一口锅罩在上头。
  这才坐了多大会儿,就受不了了,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王妃,您要回塌上躺一会儿吗?”
  门外侍应的小丫鬟探头,见遗玉扶着桌子站起来,连忙扯着另一个跑进去搀扶。
  “不,我走两圈,你们不用扶。”
  肚子里这小东西,安静是安静,可是同孩子他爹一样,不喜欢让人碰,连带着她这个当娘的,走路被人扶上一下,都要发脾气,踹上一脚。
  头一回发现它有这动静,可是喜坏了喜欢摸她肚子的卢氏,可动得多了,难免变成遗玉遭罪受,卢氏心疼女儿,便消停下来,没再故意惹这小东西的别扭。
  来回在屋里的空当走了几圈,身上舒服了些,但就这几步路,额头便有冒汗的迹象,遗玉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遍身寻不到帕子,边上两个小丫鬟见着不敢吭,她正有些搓火时候,平霞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主子,主子,平彤姐姐伤着头,被人抬回来了!”
  第二九七章 灾民不是民
  整冬只有一场雪,春来无雨,北方连连遭旱,流民失所,为求生,不得不远走他乡,沿途挖菜食草充饥,或经城市,沿街乞讨。
  二月间,处在河北最南面的安阳城外,就开始有流民出现。
  遗玉深居在宅中安胎,吃住都有专人侍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而并不知外面饥寒,直到平彤因此被波及受伤,抬了回来,才晓得事态严重。
  卧房,半昏迷中的平彤平躺在床上,头上的伤处刚被涂药包好,一层层的白纱外隐隐透着血渍,看模样是伤的不轻。
  平卉在花厅应付县令夫人,不然看到她姐姐这个样子,不定得怎么掉眼泪。
  原本这档子事,卢氏若在,是定不会先传到遗玉那里让她操心,可巧今天卢氏同人到道观求符,没在家里,平霞从外头跑回来,没多想就去寻遗玉做主。
  李太医收好了药箱,转头向坐在桌边的遗玉揖手禀报:
  “启禀王妃,平彤姑娘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小心不要湿水,静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在李泰的安排下,去年冬天李太医从太医署离任,年镆随同遗玉一起前往河北,眼下就住在偏院里,以备不时。
  遗玉点点头,“你先下去写方子吧。”
  “是。”
  李太医走后,遗玉方将目光从床上的平彤身上收回来,转向一旁罚站似的低头立着的平霞,见她被惊着,不好发脾气,温声道: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平霞不敢藏匿,肿着哭红的眼睛,一五一十道:
  “是、是半个多月前,奴婢同平彤姐姐一起带人出去采买,发现街上突然多了好多讨食的花子,在长门街角遇见一对小姊妹。大的刚刚十岁,小的也才有七岁,穿的破破烂烂,干巴巴地瘦弱,讨不到吃的,还被过路的行人踢打,奴婢看了怪可怜的,就──”
  说到此处,平霞眼里闪出泪来:
  “就想起来当年家乡遭灾,随着村人一同离乡乞讨的日子,也是这么过来的,奴婢央着平彤姐姐,拿钱买了些饼子接济她们,问过之后,才晓得她们也是家乡遭旱,死了爹娘,才一路流亡往南。后来奴婢同平彤姐姐就隔三差五地去看看她们,今天我们就是带了些粥想着送去给她们喝。”
  遗玉听到这里,心里有了谱,难怪安阳城会跑来那么多乞丐,要知道这里虽远不如长安繁华,可也是ㄧ座大城,吃喝玩乐只缺后面两样,这方圆几十里的村镇农户,不说衣食无忧,但最基本的温饱还是顾得上的。
  原来是北方遇旱,适才会有流民涌入。
  “你们是去帮人,那为何平彤会伤着头,她头顶上的伤口一瞧就是被人用硬物打的,你说清楚,这里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关键,平霞脸上露出愤色:
  “还不是城中那些无赖,他们说这些外来的人口乱偷东西,脏了街口,这两天成群结伙地到处拿着棍子往城外撵人,跑得快的,都躲起来了,跑的慢的就要挨上一顿毒打,被他们抓起来送到城外去,小草和小芽年纪还小,这几日被吓得不敢到外面去,就和一群灾民躲到城南河外的破院里,奴婢同平彤姐姐找过去时候,恰好遇上一群来抓人的无赖,平彤姐姐就是护着小花,才被打到头,到最后,人还是被他们抓去。”
  遗玉不免责怪,“既然见他们人恶,为何不早报上府中名号,就白白让他们打吗?”
  平霞急忙解释:
  “您不知道,他们冲进来就抓人打人,根本不听人说话,还吓唬我们要是多管闲事,就一起抓走,奴婢服着平彤姐姐出来,他就晕过去了,还是遇上好心的路人帮着送回来。”
  听到这里,遗玉脸沉下来,搁往日,她这堂堂一个王妃的近身丫鬟被一群街头无赖给打了,这是想也不敢想的,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又扯出一群逃难来的农民,让她想要息事宁人都难。
  “主子,”平霞见遗玉不说话,咬了咬嘴巴,噗通一声跪下来,苦声道:
  “主子,奴婢知道,平彤姐姐会伤着全都要怪奴婢,可是小草小芽那群孩子,要是就这么被他们抓去不管,还不知是死是活,奴婢不会说话,求求主子大仁大量,救救她们。”
  这便是世道,有人养的狗在街头被人打死了,那还有人上衙门去告,可流离失所的灾民,就是死在途中,也不会有人给他们申冤,换句话说,从他们背井离乡那一刻起,命便不是命了。
  遗玉同情这些灾民,但她想得更深远,听平霞所述,城中的无赖们说是因为外来的人口乱偷东西,脏了街道才抓人赶人,可什么时候这城里的治安,需要靠一群无赖来维护?
  可见他们不过是寻个借口,方便行事。
  这群无赖显然不是凭空聚合起来的,看模样就知道是有组织有头目的,只是驱赶流民,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甚至还巧立名目。
  既起疑心,遗玉当然不会就这么搁着,抬手对平霞道:
  “你先起来,去外面叫于通,让他速去请孙典军过来。”
  平霞听这话,就知道遗玉不会袖手旁观,心喜之下,便感激地朝着遗玉叩头道:
  “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说罢,便拎起裙子,快跑出去。
  遗玉端起手边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这是她来安阳后新喜欢上的一种金花叶子,据说是城中的大茶楼精挑细捡,又寻了都督府的门路,才特供送到她面前来的。
  茶味微微酸甜,正合了孕妇的口味,只是听完了平霞讲述那群灾民的遭遇,再品起这价格不菲的茶叶来,就不那么是味道了。
  ***
  孙雷方从别院讲学出来,前脚回到都督府上,后脚便被于通去找了回来。
  再来到遗玉跟前,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遗玉让平霞把事情经过同他说了一遍,孙雷听后,稍作迟疑,便问遗玉道:
  “王妃的意思,可是让属下派人去把那两个小姑娘带回来?”
  遗玉刘意到他用词时候,说了一个“带”字,而不是“找”,虽只是一字之差,却使得她敏感地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是想让你去把人寻回来,可城里这么大,无赖又多,就怕她们被赶出城去,再流落他方,那想要找人,可就不容易了。”
  见她面露愁容,孙雷道:
  “王妃放心,人今日才被抓去,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送走,您需下令,属下便派人去找。”
  “送走?”遗玉又抓住他一处话柄,这回没有放过,“送到哪里去,不是要赶出城吗,怎么我听你话说,他们像是另有安排似的。”
  孙雷这才迟觉说错了话,脸上微露惧色,飞快地抬头看一眼面前这耳聪目明的女人,低头掩饰道:
  “还能送到哪去,不就是送出城外把人撵走吗?您想多了,灾民年年都有,只不过这回恰好是让您遇见。”
  他想着打个马虎眼把这件事绕过去,不料话音一落就听一声冷哼,再抬头,刚才那慈眉善眼人已是冷下脸:
  “哼,你当我是宅邸里的无知妇人,能被你随便糊弄吗,我问你一,你却同我答五,孙雷,你好大的胆子!”
  难得见遗玉发一回怒,平霞吓得差点打了手中的茶壶,一个哆嗦,便跪了下来,脑子却迷糊着,不晓得主子发火是为哪般。
  “王妃息怒。”
  孙雷更是头一回见识她发脾气,一直以来,同她讲解历史故事,她都是ㄧ副安静时听取,好奇时发问的模样,许是因为有孕在身,为人温和,又时常笑脸迎人,哪有这样气势凌人的时候。
  纵是他见惯了风浪,不免也微被吓着,念头一转,只当她是已经听说了什么,无奈之下,只德宫身道罪:
  “王妃息怒,属下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此事污秽,说出来难免有伤您耳目,更何况,这安阳城中的大小事,不过一日积累,非是您能管得过来的。”
  在这位贵人迁来之前,他就收到京中来信,魏王府的李管事特别提醒,府上这位女主人为人正义,因而好管闲事,叫他留意,这安阳城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千万别传到她耳里。
  孙雷也是出于这点考虑,才会含糊其辞,不想是被遗玉识破,诈了出来。
  见他承认,遗玉面色稍霁:
  “我既问你,你实话回答便是,至于我管或不管,那还要看是怎么个情况,我先问你,那群无赖将灾民抓去,到底是要赶他们出城,还是另有安排?”
  孕妇最大,况且是他顶头上司的妻室,孙雷无法,只得如实应答:
  “他们确是另有打算。”
  被证明了猜测,遗玉眼皮一跳,“你老实告诉我,他们会被送到哪去?下场又是如何?”
  孙雷犹豫了片刻,面上阴晴变换,最后像是放下负担,苦笑一声,破罐子破摔道:
  “还能去哪,跛脚还在的,都被强逼着签了贱等的*****契,送到木场或是山里做苦工,病了死了,直接埋在山林的荒坟里。至于模样好些的女子,都被洗洗干净,卖进楼子里,就算侥幸逃出来,一旦被抓回去,下场只会更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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