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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轨诉讼-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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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头把写好的材料折起,放进贴肉的衬衣口袋,他知道这材料的重要性。然后解开汪伯伦的手,命令道:“把衣服穿好。”
  汪伯伦为难地说:“这么湿……”
  “湿了脱下来拧拧,你要想让我放你,就快点,不想走就呆在这儿,我可没时间陪你。”
  一听这话,汪伯伦赶紧脱光身上的衬衣衬裤,拧干又穿上。黑头从床底下掏出他的衣服裤子鞋袜扔给他,他匆匆忙忙地穿好,又把钱包、证件、钥匙之类的物件装进口袋。
  黑头走到他跟前,把他的裤腰带解开抽了下来,又命他脱掉一只鞋,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提着鞋,前后观赏了一下,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行了。”然后又用枕巾把他的眼睛蒙了起来,便推着汪伯伦出了门。
  来到前堂,老板还心神不定地守着门没睡。黑头指指蒙着眼的汪伯伦,示意老板别吭声,扒到老板的耳边悄声吩咐:“弄辆车来,司机要可靠。”
  老板点点头,出门去叫车,不大一会儿领来一辆破旧的拉达轿车。黑头推着汪伯伦上了车,从汪伯伦的兜里掏出钱包,抽了两张一百元的递给司机,又将钱包装回汪伯伦的衣袋。司机不吭声揣了钱等着黑头的吩咐,黑头指指海兴的方向,司机会意,启动车,朝市区开去。
  进了城,已是凌晨,街上基本上没有行人。这时候,黑头才解开了汪伯伦头上蒙着的枕巾。
  “这是海东大旅社,认准了?”
  汪伯伦点点头。
  “从现在开始你领道,去找程铁石,”说着,黑头掏出弹簧刀在他眼前晃晃:“你要是说了谎,我就挖个坑把你种到地里变成化肥。”
  汪伯伦顺从地点点头,又疑神疑鬼地打量前面的司机,司机不吭声,也不回头,更显得莫测高深。汪伯伦弄不清司机跟黑头的关系,估计他们是一伙的,不敢多说,指点着前面:“往东一直走。”
  按汪伯伦的指引,他们很快来到了市郊的废品收购站,下到地下室,打开灯,两个人都目瞪口呆。熏得乌黑的房子里,哪里有程铁石的影子?黑头第一个反应就是汪伯伦骗了他,怒火腾起,他抓起汪伯伦的右臂朝后一扭又猛力一抬,汪伯伦惨叫一声右臂便从肩部脱臼了。随即黑头抓住他的左臂朝左一拉,同时用脚绊住汪伯伦的腿,汪伯伦沉重地跌翻在地,黑头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腰,用手揪着头发把他的脸朝上一搬,怒火中烧地骂道:“你他妈的跟我玩藏猫猫是不是?你活腻了是不是?”
  汪伯伦鼻涕眼泪涂了满脸,额上也擦破了皮,渗出一丝丝血痕:“大哥,我真的没骗你,我要骗你我是大姑娘养的。”他恐怖极了,程铁石的失踪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感到自己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黑头又朝屋内仔细看看,在烧剩的灰堆旁看到半扇军大衣的大襟,他过去捡起来细细一看,觉得像是程铁石的那件军大衣。又看到铁架床的下面,还扔着一些吃剩的食物。看来汪伯伦没有说谎,起码程铁石在这里关过。
  “人呢?程铁石呢?”黑头追问汪伯伦。
  “大哥,程铁石真的一直关在这儿,我哪敢骗你呀。”汪伯伦也是莫名其妙,无可奈何。
  “你没骗我?那人呢?你给我把人交出来!”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汪伯伦几乎又要放声大哭一场,他被黑头这个凶神弄得痛苦异常,程铁石是被他弄到这儿的,可是人却又不见了,他无法向黑头交待,黑头将对他做什么想也不敢想,他被深入灵魂的恐怖攫住了。
  “你他妈的别哭,再哭我踢你。”黑头对他的哭讨厌到了极点,见他又咧嘴,警告他道。
  汪伯伦不敢再哭,急的满地乱转,嗓子里还抽抽噎噎地哽咽着。
  “会不会让别人给转移了?”黑头问汪伯伦。
  “不会呀,转移也不会不经过我同意啊。”想了想汪伯伦又说:“大哥,我攥在你手里,我还能骗你吗?要不我打电话问问猫头鹰他们,看看咋回事。”
  看来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黑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点着一支烟抽着。汪伯伦也挣扎着爬起来,缩在另一头的墙角,远远避开黑头,可怜兮兮地呻吟着。
  黑头暗暗打定主意,程铁石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让汪伯伦下半辈子过不顺当。
  “告诉你吧,要是你不把程铁石给我找出来,我先废了你的胳膊,然后再拿着你的交待材料押着你到公安局去报案,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汪伯伦恐惧地哀求:“大哥,你别急,我一定想办法把程铁石找出来。”
  黑头烦躁地过去踹了他一脚:“去你妈的吧,你赶快想办法,别在这儿装疯卖傻。”
  第六章
  一
  海兴市第一律师事务所在政法大楼六层占了两间房子。人多房少,办公桌挤办公桌,人挤人,所以王天宝很少在办公室呆着。按他自己的说法,是让出地方给别人提供空间。作为律师,也就没有必要按点坐班,因此只要没有出庭或事先约好同当事人会见,他一般都要到九点多钟才睁眼,十点多钟才起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厕所的便池上坐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就是他一天读书看报的学习时间。那天黑头给他打传呼的时侯,他正捧着一张《海兴广播电视报》坐在便池上浏览一周的电视节目。等他方便完了,再给回传呼的时候,接电话的对方告诉他刚才挂传呼的人已经不在了,他问挂传呼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说是个疯子、神经病。他不知道黑头骂了那个不愿意管闲事的看电话老头一顿,老头乘机出气,还以为是谁挂错了传呼,就没有当回事。
  今天手机又在他大便的时候响了。他提上裤子回电话,挂手机的是博士王。博士王名气比他大,学历比他高,又是省城的,程铁石这桩案子是他从公安局给弄回了法院,王天宝自知不如人家,所以尽管半道上他插手程铁石的案子让王天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可是他也不好说什么。终究他代理这个案子弄来弄去弄了个没结果,法院能重新受理案子靠的是博士王的努力,这一点他不能不承认人家就是比他强。再退一步想想,反正当事人程铁石的代理费已经交了,抽成已经提了,自己该得的得了,该做的也做了,能量就这么大,谁本事大谁挑大梁,他也没必要去争风头。所以,博士王正式参与这个案子后,他便主动退居二线,对这个案子不那么上心了。他却没有想,他代理这个案子是收了钱的,因而代理好这个案子打好这场官司是他的责任。而博士王代理这个案子是无偿的,完全是尽道义上的义务。
  博士王在电话里告诉王天宝他已经到了海兴,约他到政法大楼的门厅会面。约定之后,王天宝匆匆刷牙洗脸,穿上外衣下楼,推上自行车朝政法大楼赶。
  博士王穿着厚实的军大衣在门厅里转来转去,浏览着墙壁上张贴的各种通告、通知和楼上各机关办的墙报、橱窗打发时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一个江湖游医竟然把他专治性病阳痿的广告贴到了这里,而且一贴就是三张。博士王想找大楼管理人员,可是又一想,谁都长着两只眼睛,别人视而不见他一个外地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见王天宝嘴里喷着白色的哈气从大门外走进来,东张西望地找他,博士王迎上前去跟他握了握手。王天宝急匆匆地问他:“程铁石干吗去了?是不是回家了?怎么走也不打个招呼。”
  博士王说:“他遇到点意外,在省城办点事,过两天就回来。”把他拽到墙角又问:“你找牛刚强转告我们的意思了吗?”
  王天宝说:“我还没有找他谈,倒不是我不把你的话当回事儿,我觉得咱们既然都是程铁石的代理人,自然都得对当事人负责,这件事咱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那么重要的证据,花多少钱都买不来,对方说不认可,我们就低头,合适吗?”
  博士王摸出烟,递给了王天宝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说:“我们面临的形势并不乐观。我们如果跟对方就这个问题争论不休,相持不下,势必要由法庭对这个证据的合法性进行裁决,你不是知道了么,银行背后有法院的高人做教练,本来是对我们非常有利的证据,可是银行背后的高人却可以利用我们跟银行的分歧,力主将案子报省高级法院请示,省高级法院答复如果不能令他们满意,他们还可以要求直接报到最高人民法院请示。这样的话,你知道我们将面对什么结局?”
  “不就是拖几天么?”
  “不是拖几天,而是漫无尽头的等待和无休无止的拖延。我给你讲一件我亲手经办的案子。我的当事人是一家外贸公司,他们公司跟另外一家公司签订了一笔总价值七百八十多万元的合同,他们供给对方进口胶合板。对方支付的是附有当地银行保函的三个月期限的商业承兑汇票。我的当事人很慎重,专门找对方银行对汇票和保函进了再次确认,才开始发货。对方收到货后,立即以低于成本价百分之十的价格销售一空,然后携款潜逃。时间到了,收不回钱,人也跑了无处去找。我的当事人拿着商业承兑汇票和保函找到银行,人家根本置之不理。无奈之下,只好诉诸法律。银行提出的答辩理由有两条:一是商业汇票和保函是银行个别人办的,银行不能对其职员个人的违法行为承担责任:二是国务院有明确规定,银行不能为任何单位的经营行为提供担保,因而这份保函是无效的。”
  “胡扯,明知有规定你银行还开保函,是你银行的责任,你的职员违法给当事人造成损失是你银行管理不善,你当然要承担责任。《民法通则》、《票据法》不都规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王天宝愤愤不平。
  博士王接着讲:“其实程铁石这个案子跟这个案子的本质是一回事,就是银行的过错银行应不应当承担赔偿责任的问题。我们国家的法律实践在这方面有一个严重误区,就是认为银行是国家的,银行的钱是储户的,所以在司法审判中,实际上存在着偏袒银行的现象。再加上银行有钱有势,金钱的魔力在审判中无时无刻不发挥着作用,所以跟银行打官司当事人的法律地位实际上是很难真正平等的。还是讲我代理的那桩案子吧。一审我们胜诉了,银行上诉到省高级人民法院,省高级人民法院有个江庭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王天宝点点头:“认识,三年江庭长,十万雪花银,说的就是他。可是光说没用,谁也抓不住证据,风声太大,反映太坏,换个地方还是当庭长。”
  博士王接着说:“二审合议庭一致认为我们这个案子一审法院的判决事实清楚,适用法律得当,程序合法,应该维持原判。可这位江庭长硬顶着不给结案报告签字,说这个案子政策界限不清,又牵涉到银行,应该格外慎重云云,主张推翻一审判决或者发回重审。合议庭不同意,他就提出报到最高人民法院请示。合议庭跟庭长意见分歧,这个案子上了审判委员会,江庭长提出报最高人民法院请示,谁又能反对呢?于是就把这个案子报到了最高人民法院。表面上看,有疑难、有争议的案子报上去请示一下未尝不可,实际上这里面名堂多着呢。”
  王天宝听的入了迷,连连问:“什么名堂?”
  博士王又掏烟,王天找急忙拿出自己的烟递过去:“抽我的。”点着火后,博士王继续讲:“各级人民法院依法独立审判是我国司法审判的基本原则吧?”
  王天宝点点头。
  “那么,请示答复这一套行政管理的上下级关系之间的公文往来方式用在了上下级法院之间,特别是对某一具体案子审判的请示批复,是不是对司法审判基本原则的否定呢?”
  王天宝又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另外,《民事诉讼法》对审判程序有明确的规定,审判程序上有没有下级法院应该就某一案子向上级法院‘请示’的说法呢?”
  王天宝摇摇头:“绝对没有。”
  “这样一来,‘请示’实际上成了法律外的法律,程序外的程序,是不受任何法律监督的越轨行为。案子报上去之后,等于一切都失控了,没有时间限制、没有监督程序,当事人的权利得不到任何保障。而且,既然是‘请示’,自然要按上面的批复的指导函判决,这个指导函是否具有法律效力?如果指导函本身就是错的,下级法院按所谓的指导函判了,错判责任应由谁负?按上级的指导函判案,跟我国司法审判的根本原则:”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更是抵触的,这样一来不就成了;以指导函为依据,以批复为准绳了吗?“
  王天宝由衷地说:“让你这么一分析,这请示的事存在的问题太大了,简直是对法律的否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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