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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黑樱桃-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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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吗?”她说。
  “是的,我得了疟疾,它复发然后又好了。只是在血液里嗡嗡作响一会儿,并不太糟糕。总之,现在好了。”
  “我认为你不该一个人呆在这儿。”
  “我不是一个人,一个小女孩和我生活在一起。你从哪儿弄来的一等兵夹克?”
  “这是我哥哥的。”她从椅子上向前倾身,将手放到我额头上。然后拿起我的一只手,握了一小会儿。“我分辨不出来。你靠火太近了,但你应该躺在床上。起来。”
  “我很感激你,但是不舒服的感觉快过去了。”
  “是的,我能看得出,你正处于最严重的状况。你知道炉子上烧着一个水壶吗?”
  她抬着我的一只胳膊帮我起身,扶我到卧室。我坐在床沿上,麻木地看着窗外潮湿的树木,还有落在水中的雨点。当我闭上眼睛时,头开始眩晕,我可以看到灰色的虫子在我眼皮底下游来游去。她从我肩上拿开毛毯,脱掉我的衬衫,把我的头挪到枕头上,然后给我盖上被单和床罩。我听见她在浴室里放水,然后打开衣柜抽屉,接着坐到床垫边上,用一条温暖、湿润的毛巾擦拭我的脸和胸口,然后,在我头上套了一件干净的T 恤。
  她又摸了摸我的额头,俯视着我的脸。
  “我认为你没有把自己照料好。”她说,“我还认为你不是个明智的人。”
  “你为什么来这儿?”
  “不要顾及萨利·迪奥和他父亲的面子。这对你不好,对克莱特斯不好。”
  “克莱特斯是自找的。”我吐了口气,张开又合上眼睛。我可以感觉到房间在旋转。
  “他曾做过些坏事,但他不是个坏人。”她说,“他敬重你,他希望你仍然是他的朋友。”
  “当我需要他时,他出卖了我。”
  “也许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你睡觉吧,我会呆在这儿,给你准备午餐,等你醒来再吃。”
  她在我身上盖了条毛毯,把它拉到我的下巴处。她的手碰到我的手,我不由自主地把她的手握我的手中。
  我不记得上次碰女人的手是什么时候了。我在手掌中合上她的手指,用拇指感觉着她皮肤上树皮一样的粗糙,把我们两人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上,似乎这样,能给我一些在现实中我所没有的权力。她没有抽走她的手,她的面孔很温柔,用毛巾擦掉我头发中冒出的汗水,仍然坐在床边。外面,雨水扫过院子和屋顶,我感觉自己滑入了一个凉爽、洁净和安全的地方,那里没有火在燃烧。
  在那里,灰色的早晨就像我的额头枕在她的大腿上那样,不会带来丝毫伤害。
  第二节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太阳出来了,天空蓝蓝的。我感到全身虚弱,但是侵入我身体中的东西已经悄然离去了。我光脚打开前门,天气很凉,阳光灿烂,南边比特鲁山脉参差不齐的顶峰上,覆盖着一层白雪。
  外面河流上,一个庞大的树根湿漉漉地跳出来,在水流当中闪闪发光。我听到她在身后的厨房里,于是记起了此前的行为,像是记忆的碎片,从醉酒的梦中恢复过来。
  她在我脸上看出了这点。
  “我打电话给克莱特斯了。他知道我在哪里,他不会在意的。”她说。
  “我想感谢你的仁慈。”
  她的眼睛柔和起来,在我脸上移动着。我感觉有些局促不安。
  “我在生活中有些奇怪的时刻,我无法解释。”我说,“所以我告诉人们这是疟疾。大概真的是,但我不知道。
  也许这是别的什么。有时候,嗜酒者互诫协会的人称之为干醉。“
  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坐到厨房桌子旁。从后面的窗口,我可以看到一位年长的妇女,正在她的蔬菜园里锄地。隔壁有人正在用割草机割草。达乐涅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脸。
  “克莱特斯说,你失去了你的妻子。”她说。
  “是的。”
  “他说,两个男人杀了她。”
  “对。”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关掉汤锅下的火炉。
  “我惹了一些人,我本应该不去管他们,随他们去的。”
  “我明白了。”她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汤碗,和汤勺一起放到餐桌上。“这让你非常不安,是吗?”
  “有时候是。”
  “当我丈夫死时,我责备我自己。前一天晚上我把他锁在屋外。当时我发现他和一个加油站的白人女孩有性关系。他只好整夜在零度气温下呆在车里。他早上就那样去上班了,一台推土机从他后面轧过去。他就像一个小男孩,总是呆在错误的地方。”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不该为了你妻子身上发生的事而伤害自己。你没有意识到昨天做了什么。萨利·迪奥都发狂了。”
  “不,他没有。他只是喜欢让人们以为他发狂了。”
  她盛满了我们的碗,坐到我的对面。
  “你不了解萨尔。克莱特斯说,你让萨尔在他的朋友面前很难堪。在你离开之后,他来我们家,他们出去坐在阳台上。我可以透过玻璃门,听到萨尔在大吼大叫。
  我认为,克莱特斯是不会让人那么对他说话的。“
  “为萨利·迪奥那样的人工作,要付出很多代价的。”
  “他羞辱克莱特斯。”
  “听着,在油田有一个说法——”当我找到这个工作时,我正在寻找工作。‘你告诉克莱特斯这句话。“
  “萨尔还说了其他一些话,关于你。”
  “什么?”
  “”不要再带他到这里来,也不要让他和迪西·李交谈,如果他这么做了的话,我会割了他的鸡巴。“‘我再次向门外看去,看着那个女人在山谷间的菜园里锄地。她有粉红色的面孔,白色的头发,手臂像男人一样粗壮。
  “这就是那家伙说的?”
  “克莱特斯和迪西·李装出他很正常的样子,因为他们不得不那样。但他很残忍。他把我吓坏了。”
  “你应该离他远点。”
  她把汤勺放进汤里,垂下了眼睛。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说,“你也是个好人,你不属于那些人。”
  “我和克莱特斯在一起。”
  “克莱特斯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一定会倒大霉的。身在其中,他也知道这一点。在他开始弄糟他的生活之前,他是我曾有过的最好的搭档。在一个家伙拿着两把点22手枪,从后面追赶时,他曾背着我下一个防火梯。他曾经震慑了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当他们看到他在人行道上,会赶紧躲到马路对面去。”
  “他一直对我很好。从本质上说,他是个好人。我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她对他的态度让我觉得生疏。这看起来更多地是一种保护,而不是爱。但是也许她就是那类女人。或者也许,是我想让自己这么相信。
  “我不知道。你能否帮我做些事情?”我说。
  “什么?”
  “克莱特斯跟你提过我的麻烦吗?”
  “是的。”
  “哈瑞·玛珀斯是我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我认为他在这边杀了两个人,也许是印第安人,美国印第安人运动组织的成员。”
  她再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但我看到她的眼睛眯起来,眼光变得尖锐起来。
  “为什么你要那么想?跟印第安人有关?”她说。
  “玛珀斯杀了这些人,因为他们妨碍了他的石油生意。迪西·李说,这些印第安人运动组织的人,会越过一个十九世纪的条约,将石油公司告上法庭。”
  “这是一场在落基山东方结束的战斗。”
  “什么?”
  “那是在大分水岭的东面,黑脚族称之为世界之脊。
  石油公司想通过冰川公园,进入这片没有路的地区。那是黑脚族的土地,政府没有理由占领或得到它。“
  “你曾听说过一些印第安人运动组织的成员失踪了吗?”
  “你为什么不去保留地问一问?”
  “我计划去问。你为什么生气?”
  “这和你没关系。”
  “看来是这样。”
  “你不理解保留地。”
  她停顿下来,很显然后悔她的唐突。她抿了一下嘴唇,又开始讲话。但是她的声音显得平静而紧张,就像一个人在很严肃的事情中,带入了私人的不满一样。
  “白人总是掠夺黑脚族。他们在玛丽亚河流上屠杀他们,然后让他们挨饿,让他们住乡村的贫民窟。现在,他们又在我们这里建造导弹场。政府承认,当发生战争时,住在东面斜坡的所有人,都会被导弹杀死。但是白人不理解的是,印第安人相信,人的灵魂就生活在地球上。掠夺我们土地的所有条约和契约,其实都毫无意义。有时候,人们可以在风中听到玛丽亚河上传来儿童和妇女的哭声。导弹发射井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印第安妇女。美国空军的人曾经看见过她。你可以和他们谈谈。”
  “你相信这些灵魂吗?”
  “我曾经在晚上去过玛丽亚河。我听过他们的哭声。声音就从河边传来。那里曾是营地。大约在1870年的冬天,一位名叫贝克尔的军官袭击了哈维兰德一群无辜的黑脚族人。他们杀死了一百三十人,然后烧了他们的衣服和窝棚,留下那些幸存者在雪中受冻。你可以听到人们在哭泣。”
  “我想我不知道这些事,也不了解你们民族的历史。”
  她没有回答,吃着饭。
  “但是我认为,让那样的事情留在你的记忆里,对你并不好。”我说。
  她仍然沉默着,脸朝着地,我放弃了安慰她的念头。
  “瞧,你可以替我带个话给克莱特斯吗?”我说。
  “什么话?”
  “告诉他,他并不欠我的,他不必为任何事情觉得抱歉。我没有为萨利·迪奥那样的人焦虑。你还告诉他,带着自己和一个好姑娘去新奥尔良,那里是好人该去的地方。”
  她笑了。我看着她的眼睛和嘴巴,接着回过神来,向旁边扫视。
  “我得走了。”她说,“我希望你感觉好些了。”
  “我好多了。你是个真正的朋友,达乐涅。克莱特斯是个幸运的家伙。”
  “谢谢你,但他不是幸运的人,根本不是。”
  我不想再谈克莱特斯的问题了,也不想承受他的任何负担。我和她走出门,到她的丰田汽车那里,我为她开了车门。
  “大概某个晚上,你们会愿意来小镇,并且共进晚餐。或者,可以沿着比特鲁山脉的一条溪谷,走过来尝尝山群。”我说。
  “也许会的,我会问问他。”她说,然后又笑了。
  我看她驶过校园,向州际公路方向转了弯。这时,我不在意显示自己真实的内心,或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第三节
  我洗了碗,穿上跑鞋、短裤和运动衫,沿河跑了两英里。在凉爽的空气中汗流浃背,我必须奋力提高速度,以通过一个十字路口。但是我的呼吸很正常,大腿和后背的肌肉紧绷着,头脑清醒。一天中剩余的时间将是欢快的,而不是带着阴暗、忧郁与空洞的声音。
  啊,声音,我想。她相信它们。任何一个心理学系的学生都会告诉你,那是精神分裂症人格的主要症状。
  但是,我从来没把这些古怪的精神病定义和人们对号入座。实际上,当我回顾多年来拥有的友谊,我不得不做出结论,最有趣的那些人往往会带着严重的人格缺陷——醉鬼,思路模糊者,那些以神经失常开始每一天的人们,那些渴望通过吸盘到达行星上的人们。
  当我在河边街区转弯时,听到小学的铃声响了,接着看到孩子们蜂拥着跑出门,到了人行道上。阿拉菲尔背着餐盒,走在其他三个孩子中间。我从她身边经过时,倒着跑着。
  “家里见,小家伙。”我说我刮了胡子,洗了澡,然后带阿拉菲尔去离我们三个街区的嗜酒者互诫协会参加活动。她喝了一罐汽水,然后在咖啡屋里做作业,我则坐在聚会的禁止吸烟区听讲座。聚会的成员大多是工厂工人、伐木工、印第安人、女服务生、粗暴的蓝领青年,还有脸上刻着很深皱纹的贫民窟老人。当轮到我说话时,我说了我的名字就过去了。我应当谈一下我的噩梦,茫然地盯着即将熄灭的火堆,毫无理性产生的消沉。但是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不是这个,也不是他们堕落的心,而是他们失业了,为生计发愁。于是,我自己的蛇篮子,似乎成了讨论中微不足道的话题。
  阿拉菲尔和我早早吃了晚餐,然后沿着蜿蜒崎岖的小径,到山上俯瞰大学校园,就在那个巨大的白水泥M 字上。太阳在一座山峰后暗淡了下来,空气变得更加寒冷,峡谷中笼罩着紫红色的薄雾,小镇各处的房屋、街道和霓虹灯都亮了起来。
  阿拉菲尔在水泥字上坐着,紧挨着我。她从膝盖上弹掉泥巴,我看到她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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