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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娘子-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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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去探望下韩奶奶……”
  玉灵不冷不热地说:“劳你惦记,她腿伤着,只能在屋里,你来也不便。”
  “呵,有什么不便的,我与韩大哥也是自小识得,街坊邻居的……”那男子涎着脸道。
  玉灵不理他,看我的青圆煮好了,就拿个大盖碗替我盛好,跟我说:“我和你一起端去吧?”
  我只得点头,一路走,我才知那男子竟是唐妈的侄子,与韩奶奶的儿子年纪相仿,虽也在严家听差,但是为人散漫好赌,之前二夫人要将玉灵配人,唐妈这侄子就曾托人说过想求玉灵为妻,但玉灵厌烦他的为人,还是求大少奶奶把她指配给韩家了,为这人每次看见玉灵,还是免不了言语故意套亲近,是以她都得想法子避开,怕生闲话。
  到了院子里,却不见了唐妈,许是二位少爷谈话高兴,二少爷觉得不必她长期站旁边伺候,所以打发她走的吧。
  由玉灵在前,我端着盖碗在后走来,只见他们桌上我方才做的羹汤和鹅肉饼卷都吃了不少,蛋膏的小盅也已经撤到一边去了。剩下的都是几样瓜仁果碟,二少爷看见我们来,玉灵便上前福了一福,然后在我手里的托盘上把盖碗里的青圆分到两个净碗里,分别摆在他们面前。
  二少爷看着碗内问:“这是什么?”
  “回二少爷的话,这是小月姑娘做的青圆子。”玉灵道。
  我拿眼偷看二少爷的脸,他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看我,也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位王少爷听了,便转过来仔细打量我一下:“听刚才那位妈妈说,这些饭菜都是你做的?”
  我低着头回话道:“是。”
  他又端起青圆的碗问:“这是什么做的?”
  “是捣出菜汁和糯米粉做的肉馅汤圆。”
  “噢?难怪有这样颜色。”他尝了一颗,便对着二少爷笑道:“小琥,你这丫头的手艺虽不能说上登大雅之堂,但已实在难得精细了,我怕是要在你这住个几日才好。”
  二少爷只是略微点点头,却没有接他的话头,反对我说:“你去做壶茶来。”
  “是。”我把大盖碗放下,看二少爷的颜色像是不愿意我们待在这里,玉灵便也识趣地与我一起走开。
  在檐下,我让玉灵坐着休息,一边等着炭炉上水开,忽然想起来:“玉灵姐,这里屋子后面的井平时都没用么?”
  玉灵正用手绢捂着嘴咳嗽,听到我的话一愣:“屋后面哪有井?”
  我指着檐下尽头:“从那小路走过去,后面却宽敞,是别处有另一个门可以进来?”
  玉灵微皱眉头:“没有的事,严家共两口井,一口在厨房,还有一口井就在这院子的门里,这院子拨给二少爷住,也是因着清净,这屋子后面就是墙,墙外就是空地,所以当初就沿着里外种了些竹子,并没有人家。”
  我一时语塞,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敢走到那条缝隙去确认是不是真的没有后院、没有井。
  “咳、咳、咳”玉灵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把我的失神打断,才发现水开了,我慌忙把壶拿起,把水倒入配好冰糖和红枣的青茶里,却在倒水时一下不小心,把那滚烫的开水溅出一些,有的洒在我身上,有的则落在旁边的草丛里,我忍不住呼一声疼,旁边草丛里也有个东西猛地蹿起来,只听“咕呱”一声,玉灵也吓了一跳,当它再一落地,这不就是那只癞蛤蟆?
  许是开水把藏在草里的它烫着了,癞蛤蟆翻起大白眼,肚子一鼓一鼓跳开去,一边“咕呱、咕呱”地叫。
  玉灵则赶忙来看我身上:“烫到哪里了?”
  “我没事,玉灵姐。”我看着那蛤蟆一直往墙那边跳,忽然想到什么,就是这只癞蛤蟆,从我来到这院子以后,不论清晨还是黄昏,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看见它在眼皮下跳过去,昨天晚上,我就是循着它跳走的方向,才看到屋后那片原本似乎并不存在的、有树和花的园子,古怪的井……这绝非偶然,那只癞蛤蟆一眨眼又不见了,不知是隐没到哪儿去了。
  我泡好茶,让玉灵坐着,我自己一人端茶去给二位少爷,走在院中的石头小径,脑子里募然想到昨夜的梦境,是怎么回事?
  玉灵坐在檐下,跟我絮絮不止地说起她嫁人的事;从她口中我才得知,她其实是小时被拐子卖来这的,并不知道自家大人在哪,严家就是她的家了,而韩奶奶的儿子叫韩保,他们虽然都在严家做事,但因为他在严家是专管外面收租跑腿的事,所以这么些年也只见过几面,话更是没说过几句。
  玉灵说,她现在虽还是韩家未过门的媳妇,但既然都在严家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也就没太多避讳,反倒时常照顾韩奶奶些。她老人家脾气其实挺倔犟,虽然摔坏了腿,但坚持婚事不能拖,还说既然都已经选好吉日,就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腿伤而延迟了那么重要的终身大事,一定要照办,再说,小家小户,又不必大肆铺张,该有的都有便是了。
  我想起韩奶奶的模样,矮胖红润,说话就的确比一般人强干和泼辣些,便笑问:“究竟定在哪天?”
  “就下月,九月初七那天。”玉灵说到这,忽然飞红了脸。
  我掰着指头算算:“还有十天就是了!”
  玉灵点点头,又掩口剧烈咳嗽起来,我看她咳得一阵比一阵厉害,连忙帮她拍背,她起初还压抑着喉咙不敢咳出声,但越忍着就越咳得厉害,我转身去给她倒杯热水,却忽然听她“呀”地一声,我回头看时,她赶紧立刻把手帕揉进手心里,但我已经看见了帕子上那一块触目的鲜红色,我吓了一大跳,一把抓住她的手说:“玉灵姐,你这是怎么了?”
  玉灵也吓得赶紧做手势让我噤声,并压低声解释道:“我并不是得的‘女儿痨’,就是那天晚上来送东西摔了一下,回去以后就开始咳嗽,想必是闪了风罢了,今早上还没这样的……”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稍安了一些,从小常听大人说,女孩容易得痨病,病得重时,咳嗽都会咳出血来,若别的女孩随便靠近,也十有八九会染上,但虽说这病重了会致人死,但往往得了也要拖一二年以上,玉灵也就是这一二日才开始咳,发作得这么快,断不会是“女儿痨”吧?是别的什么病么?……我心里有点怕,但又不好避开,看她咳得实在难受,我就劝她回去休息,她也只得点点头,看着她走去,我一时愣在那里出神。
  二位少爷许久不见,交谈甚是高兴,只是偶尔也有黯淡沉默的神色,似乎是那位王少爷讲到什么刚刚铲除了阉党祸乱,西北那边的饥民又吃不饱饭,要造反云云,我听不大懂,但也明白造反是什么意思,这种话让人心有余悸,因此都不敢多听,只去忙我自己手边的事。
  晚间严家摆家宴,唐妈来请了二位少爷去前面,嘱咐我留在这里看院子,并且烧好热茶、热水等少爷回来时用。
  院子里募地静下来,今日傍晚的天色是黄黄的,斜斜爬过墙头照进院子的地上,石头小径两旁的泥土也显得干干的,草叶萎顿,想是因为进入秋季了;我拿了一些饭屑到水池边喂鱼,这半天都没看见乌龟,我该让它到水里游几圈。可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乌龟的踪影,我定了定神,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哟!笨丫头,原来你在这儿!”
  我循声抬头望去,头顶屋檐上,小武探出半边身子,正如惯常时候那样对我挤眉弄眼地笑,我奇怪道:“小武?你怎么在这儿?你爬到那上面去干什么?”
  小武摇摇头笑着道:“这里凉快啊,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时语塞。
  小武忽然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色看着我道:“记住,不要招惹那只鸟。”
  “哪只鸟?”我还没反应过来。
  “那只偷儿……”小武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顶上传来“扑拉扑拉”的羽翼挥动声响,紧接着小武“哎呀”一声,他探出檐外来的半截身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后面用力一扯,立刻缩上去了。
  我吓坏了,赶紧跑到外面来,踮起脚尖往屋顶上张望,但屋顶上的情景顿时让我脑子一片空白——屋顶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试探着叫了两声:“小武?小武你去哪儿了?别闹了……”
  除了拂面而来的风,什么也没有。
  我揉揉眼睛,一度迷惘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不会是我看错了,刚才那个明明就是小武来的,他还跟我说话来着,要我不要招惹那只鸟……鸟?我想起昨夜里看见的站在墙头上那只半人多高的大鸟,难道小武被它抓走了?
  天还没全黑,院子里剩下最后一点落下的夕阳,我额头一阵发热,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走到屋子与墙之间的缝隙去往里张望,什么也没有,小武会不会是掉到屋子后面那片有井的地方去了?
  我侧耳听了半晌,里面没有声音,连平常最多听见的虫鸣也没有,静得我都能听见自己心里“咯噔咯噔”地跳。
  我突然咬牙痛恨起小武的淘气来,他总是那么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总那样瞎闹着玩儿,也不知怎么就跑到那屋顶上去了,万一出什么事可如何是好?我想我要找到他,一定揪他耳朵,让他老老实实回家去!我大起胆子,往缝隙里摸着走进去,没走几步,脚下就觉得好像踩着青苔了,有点湿湿滑滑,我怕弄脏鞋子,想要回头,但又担心小武是不是真的掉到后面去,停在那里,我深吸几口气定定神,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河塘或水池特有的那种腥气,我不由好奇心起,继续往前几步,终于又走过了那道缝隙,看见许多繁茂的树和花草,还有那口井。
  “小武?”我喊了一声,没有人答应,光线低暗,但是草木的轮廓清晰,风将它们轻轻摇曳着,并没有不详的气息笼罩,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院落而已呀?我心中仍然戒备,但胆子稍大了些,往里走了几步,脚下踩的都是软软潮湿的土:“小武?”
  忽然我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说话声:“……你就去找吗……”断断续续,像是两个人在对话,其中一个声音高些,另一个声音则完全听不清,只是窃窃的低语。
  从哪传来的?我四下里张望,周围的树都不高,但是树冠葱郁茂密,那私语声似乎就夹杂在树叶的“沙沙簌簌”声里:“……你想要什么,就去要来……”
  最后一点夕照把我的身影在地面拉得怪长,不知是不是被晚风凉着,我全身打了个冷战,风声时而掩盖了私语声,忽而,又在井那边传出来一个说话声:“拿红的糕点来拜祭……不然那女的要死了……”
  我警觉起来,放轻脚步走近井边,井里还不时有一两声“咕噜”的水泡响,难道小武藏在井里了?我看看天色,天还未全黑,所以还不是很怕,我屏住一口气,蹑手蹑脚挨近井沿,大着胆子猛地往井里一望——
  光滑洁净的水面,像镜子一般映照出我头顶的天空,云彩的纹理都十分清楚,什么也没有,我看得愣了一阵,井水这下子连水泡都没有,更别提看见窃窃私语的人了。
  怎么就像是在玩的躲迷藏?我有点恼怒了,究竟藏在哪里?是小武在使坏?还是妖怪变的,故意作弄人么?
  “咕呱、咕呱!”
  身后传来熟悉的蛙鸣;我回过头去,“咕呱、咕呱!”那只癞蛤蟆翻着半白的眼皮,就伏在我身后不到三丈远的地方,看着我——
  “方才说话的是你么?”我这时竟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这只癞蛤蟆太奇怪了。
  癞蛤蟆的眼皮翻了翻,似乎对我的话听不懂似的,也不动。
  我不信,走上前几步:“你不就是藏在井里的妖怪吗?”
  癞蛤蟆的下巴一鼓一鼓地后退几步,但仍然没有如我预期的那样开口说话,就在这时,我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拿红的糕点来拜祭……不然那女的要死了……”
  我吓了一跳,立刻转回头去,但身后还是没有半条人影,天更黑了,风刮过井面有点“吁吁”的声响。
  “谁要死了?是……玉灵么?”我壮着胆子故意大声地问。
  没有回答,但我却忽然下意识觉得那话就是指的玉灵,我再看那只癞蛤蟆,它这时掉转了头,往那道缝隙之间一跳一跳地过去了,我追上它:“哎!你别跑啊!”
  我追着癞蛤蟆钻出墙下缝隙回到前院,看着它跳入一丛草里便不见了。
  这时天也全黑下来,偌大一个院子就我一个人,奇怪的是我却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在想方才那句话:“拿红的糕点来拜祭,不然那女的要死了……”我得去看看玉灵姐吗?她看来病得不轻,不知道回去以后怎么样。
  我出了院门,但又不知道玉灵住在哪,来了严家几日,我只知道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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