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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鬼-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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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不了我的啦。小薰,我们一起去吧。”
  “不要。”小薰皱起双眉。“我才不去那麽可怕的地方。”
  佐知子朝着小昭的额头点了一下。
  “既然有时间跑去玩,不如给我在家里写功课。学校出的昨夜都还没写吧?——小薰,玩水的时候要注意脚下。最近没下什麽雨,河边可是滑不溜丢的。”
  “嗯。”
  “还有,别让拉布跑去玩泥巴。我可不想看到一只脏兮兮的狗跑进家门。”
  静信顶着炙热的艳阳,一路朝着上外场走去。後藤田秀司的葬礼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丧主阿吹虽然是村迫秀正的妹妹,嫁到後藤田家之後,就已经不是村迫家的人了。因此村迫家的丧事与後藤田家无关,何况现在天气这麽炎热,更应该今早将秀司的遗体埋葬。村迫夫妇的遗体被送往医院进行解剖,也不知道何时才会送回来,因此大家决定按照预定计划先替秀司办完丧事。不过来吊唁的亲友谈论的焦点不在秀司身上,而是山入部落离奇死亡的那三人。
  “三个人就算年纪再大,也不太可能同时离开人世吧?这未免也太巧了点。”
  “该不会是那个脑袋不清楚的年轻人,从沟边町跑到山入为非作歹吧?社会真是愈来愈乱了。”
  “就是说啊。我活了这麽大把年纪,晚上睡觉的时候从来没锁过门呢。看来时代真的变了,以後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对了对了,前阵子不是有个外地人开车撞到哪家的小孩吗?”
  静信待在另一间房间休息,不过房间的拉门和窗户都被拆下,以保持室内的通风。众人的谈话声不时从前厅传来,听在静信的耳中格外清晰。
  山入的事件实在太过离奇,也难怪会传出那麽多莫名其妙的臆测。村民似乎都将三人的死归咎於犯罪事件,不是失风的窃贼杀人灭口,就是精神异常的凶手大开杀戒。不管是谁干的好事,凶手一定是外地人,绝对不可能是村子里的居民——这就是每个村民都认同的“基本常识”。
  不过直到现在还会入山伐木的几个老人家,却觉得那三个人应该是受到了野狗的攻击,这种说法显然比较有几分可信。
  “最近野狗的数量又增加不少。沟边町边缘不是新盖了好几个住宅区吗?那里的居民动不动就会把饲养的狗丢在山上。”
  “他们怕狗会自己跑回家,还特意开着车子把狗载到山入附近,而且还几乎都是年轻力壮的成犬。不想养了就随便丢弃,真是一点责任感也没有。”
  “猪田家的元三郎在刚入春的时候,还在山入被那些野狗咬成重伤呢。”
  “没错没错,印象中他的土地就在山入的东边嘛。在自己的土地上被野狗咬成重伤,听说咬人的野狗还是相当名贵的西洋犬呢。体型十分庞大,全身都是长长的毛,据说宠物店里每一只都要价不菲。那些都市人养宠物就像在赶流行一样,只要风潮一过,就把宠物当成垃圾随地丢弃。”
  静信一只竖着耳朵倾听大家的谈话。那些老人家虽然将三人的死归咎於野狗,然而造成野狗泛滥的责任依然在外地人的身上,与村子里的本地人无关。几个中年妇女怀疑那三人是不是自杀而死,躲在一旁窃窃私语。山里面的生活十分单调无趣,亲人又不在身边,三个孤独的老人不堪疾病与岁月的侵蚀,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甚至还有人怀疑进退两难的三重子是不是被其他两人逼着自杀的。那几个中年妇女最後依旧将责任归咎于行政单位的疏失、社会福利的匮乏、以及离开外场对父母不闻不问的狠心子女。总归一句话,与村子本身一点关系也没有。
  整个外场村与外界隔绝,应该说外场村拒绝与外界交流。在这种观念的催化之下,三人的死亡被视为“外力入侵之下的结果”,即使静信和敏夫说破了嘴,证明那不是什麽犯罪事件,众人却丝毫不提起自然死亡的说法,仿佛这种意见根本不存在似的。
  “不祥”总是来自村子之外。然而“不祥”的真正来源既不是沟边町,也不是附近的村落,更不是位於遥远的交流道旁边的大城市,真正的起源在於将村子包围起来的枞树林,大片大片的枞树林位於村子周边,不在村子之内。“不祥”总是自枞树林当中潜入村子,将村民带往位於村界线之外混沌的生死过度。
  (……屍鬼。)
  大川富雄正在跟吧台的几个酒客聊天,脸上的表情十分忿忿不平。
  “那天突然接到电话,说我的伯父去世了,於是我马上赶去山入,才发现伯父的遗体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几个刑警问我那是不是伯父的遗体,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敢确定。那具屍体不但已经腐烂了,而且还被分成好几块,我哪儿认得出来啊。”
  围在吧台饮酒得几个老人家不由得皱起眉头。
  “如果只是腐烂,那也就算了,屍体上面还爬满了白色的蛆呢。我大着胆子望了伯父一眼,脸上的肉都被吃光了,几乎只剩下骨头而已。那时我还觉得奇怪,伯父脸上怎麽有东西在动,仔细一看才发现全都是又肥又大的蛆。”
  夸张而又写实的述方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身临其境。
  “听说警方在附近的废屋以及伯父的房子里面,还发现一大堆被分屍的动物屍体,那里简直就像人间地狱一样。我看八成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变态干的好事,那家夥杀了义五郎伯父和村迫夫妇之後,连附近的小动物都不肯放过。警方说是野狗干的,我才不相信呢。”
  大川笃志听着父亲有如爬楼梯一般愈拉愈高的声调,内心的感受十分复杂。他躺在榻榻米之上的床垫,眼睛直盯着天花板。
  (到底是谁攻击山入?)冰冷的屍体、被撕裂的动物、染满鲜血的屋子。
  笃志试着在天花板想像现场的惨状。鲜血、内脏、屍体。毛骨悚然的同时,笃志也感觉倒一阵热血沸腾。凶手、武器、暴力。屍体与鲜血。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起,当笃志蠢蠢欲动了起来。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感到坐立难安。
  “可恶……真想好好发泄一下……”
  如果跑到无人的山入大肆破坏,或许就不会有这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可是笃志想起那时大胆潜入兼正之家,却在紧要罐头吓得夺门而逃的糗事。每次一想起那件事,笃志就不由得退缩了起来。他不愿意再做出那种蠢事。
  父亲的埋怨声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事直冲二楼的怒声。
  “笃志,送货啦!”
  村子里面人来人往。人们一旦听到什麽秘密,就会立刻快步走开,深怕忘了刚刚听来的秘密。到达目的地之後,就会受不了压力,一股脑儿讲秘密全都说出口。然而这些村民一旦发现高见警官停下脚步,打算询问什麽事情的时候,就会突然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肯说。愿意开口说话的人,只有加藤裕介一个。
  “山入不是死了很多人吗?我知道是谁干的。”
  稚嫩的嗓音让高见转过身来,只见裕介直指西山的方向。
  “那栋屋子里面住了很多鬼,就是他们干的好事。”
  祖母雪江连忙捂住孙子的嘴巴。
  “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真不好意思,这孩子看那间房子盖得比较特别,就一直以为是栋鬼屋。”
  裕介扭着身子不断挣紮,祖母却不肯放手。那里明明就是鬼屋,为什麽大人总是不肯相信?他小小的心灵充满了疑惑。
  “我没有胡说……”
  裕介小小声的说了一句话,不过大人们似乎都没有听见。“是真的……”不死心的裕介又补上一句,之後就闭上了嘴巴。
  “那不是院长吗?”
  走在停车场的敏夫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三个女人站在一旁闲话家常。为了遮避毒辣的阳光,她们全都躲在门後的阴影,一边以手帕褊风,一边聊些不着边际的八卦话题。大热天的真是难为她们了。敏夫心理佩服她们的一例,双脚却停也不停的直接走到车子旁边。反正她们闲聊的八卦不外乎就是那个话题。
  清亮的钟声从山上传来。听到葬礼的钟声,就代表寿司已经入土为安了。急着远离那三个女人的敏夫连忙钻进车子里,不过被太阳烤得像暖炉的椅垫却让他差点没从车子里跳出来。
  山入事件在村民的渲染之下,已经变成离奇的神秘事件了,每当村民聚集在一起,就会讨论各式各样光怪陆离的臆测。村民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敏夫曾经替死者验屍的消息,即使今天是休假日,挂急诊的病患也比往常多出不少。前来求诊的病患络绎不绝,仿佛医生本就应该在假日看诊似的,除此之外,要求出诊的病患也不少。然而病患一见到敏夫却都不提自己哪里不舒服,反而劈头就大谈对山入事件的看法。即使敏夫以婉转的语气制止病患在诊疗事件发表长篇大论的行为,却无法阻止如潮水一般涌入的患者。心力交瘁的敏夫对这一切着实感到厌烦。
  将不愉快的记忆与车内的热气抛到脑後,敏夫朝着水口一路驶去。下了村道一路往南走,溪流的对岸是一个狭长型的部落,过了桥之後,就到了水口。
  水口的最下面有栋孤零零的破旧房子,这栋被一块狭窄的耕地和稀疏竹林夹在中间的屋子,就是伊藤郁美的家。以“破旧”来形容这栋房子,真的一点也不为过。古老的建筑物在岁月的洗礼之下,就像是一栋荒废已久的空屋。屋顶倾斜,瓦片早已碎裂,钉在漏水处的白铁皮更是锈穿了好几个洞。木制窗框歪曲变形,令人怀疑是否能够顺利开启,混沌的玻璃窗更是早就失去玻璃窗应有的功用。玄关旁的玻璃门倾倒在一旁,悬在上面的点灯早就不见灯罩,灯泡上面都是灰尘和薰黑的油污。
  “有人在家吗?”
  敏夫走进玄关。玄关内侧十分阴暗,闷热的空气当中不时传来廉价檀香的味道。没铺木板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屋子里面,郁美的女儿玉惠正好从里面探头出来。玉惠只比敏夫大三岁,极其疲倦的面容却让她看起来十分衰老,好像比敏夫大上一轮似的。
  玉惠嘴里感谢敏夫在这种大热天特地赶过来出诊,眼神却十分空虚。记忆中的玉惠向来是个身材肥胖有没什麽活力的人,这种印象至今依然没变。玉惠慢慢的抬起头之後,房间里面传出话声。
  “院长来了吗?请他进来。”
  敏夫朝着玉惠点点头,走进最里面的房间。这间房间面向厨房,布置得像一间储藏室一样。铺着六块榻榻米的房间里面摆了一床棉被,坐在棉被上面的人就是玉惠的母亲郁美。
  “来来来,请随便坐。”
  伊藤郁美的脸庞堆满了笑容,消瘦的身躯与丰满的女儿正好形成一个对比。内心叹了口气的敏夫走上榻榻米,好不容易在小小的房间里面挪出一个容身之处。房间里的空间之所以会这麽狭窄,主要是因为摆了几件大型家俱。又像神龛又像佛坛的巨大摆设几乎占了房间一半以上的空间,前面还摆了一只火盆一般大小的香炉,炉内焚烧的檀香薰得整间屋子都是香木的气味。除此以外,房内还摆了两只被油烟薰得漆黑发亮的柜子,里面放了好几只用途不明的小东西,上面都积满了灰尘。
  敏夫将注意力从房间里面的摆设拉回来,打开黑色的公事包。
  “哪里不舒服?”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全身发热。”
  说话的郁美脸色却十分红润,看起来比敏夫今天看诊的其他病人都健康多了。
  “体温呢?”
  敏夫将体温计交给郁美,他知道屋子里没有体温计。郁美经常请敏夫出诊,然而她从来不拿坐垫给敏夫坐,也不倒茶招待客人。待客用的坐垫恐怕早就从这间屋子消失了,敏夫甚至还怀疑郁美家中到底有没有茶杯。
  郁美忙不迭的接过敏夫手中的温度计,塞在自己的腋下。等到敏夫量脉搏并且测量血压的时候,郁美终於开始谈起与山入有关的话题了。她提到警车从竹村文具店呼啸而过的事情、住在山入的三人接连发生不幸的事情、甚至还提起她对村迫夫妇以及义五郎的个人评价,说得是口沫横飞。郁美给人的感觉是个沈默寡言内向阴沈的老人家,然而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像这样滔滔不绝的对敏夫展开疲劳轰炸。无奈的敏夫只好随口敷衍她几句,看诊的动作相当机械化。
  郁美是村子里有名的吝啬鬼,直到现在还从山里砍柴回来烧火,洗澡的时候也都是到附近的澡堂洗霸王澡。不过说也奇怪,她虽然连花一毛钱都要精打细算一番,却常常要求敏夫到家里出诊。关於郁美这种奇怪的行为,村民们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郁美很享受命令医生——精确说来应该是尾崎家的人到家里来的感觉,第二种则是她觉得前往医院的话,一定会被逼着做各式各样的检查,然而被迫支付许多不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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