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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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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畜生!”太春生气道:“婚姻乃人生大事,要遵从父母之命煤妁之言,他这简直是目无尊长!莲子,二爹走了!”
  这天傍晚绥生回来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绥生胳臂上竟然挎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洋妞儿!
  绥生怯怯地:“爹。这是艾林娜。”
  艾林娜大方地冲太春喊:“爹。”弄的太春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一时不知所措。
  太春把绥生叫到一边,严厉地问道:“绥生,这黄毛子是个什么人?”
  绥生:“爹,瞧您说的多难听,艾林娜是俄罗斯人。”
  太春气得哆嗦:“你…你…你混蛋!”
  绥生:“爹,您冷静点,在女士面前您应该保持起码的文明。”
  “你少给我扯淡!”太春强压着火:“绥生,你给我听着,咱是个中国人,中国人娶媳妇讲究的是三媒六证,你弄这么个洋妞回来,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绥生:“爹,我爱艾林娜,艾林娜也爱我,这就足够了!”
  太春:“狗屁!绥生,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你就赶紧让她走,咱大清地界上好姑娘有的是,爹说话就给你找一个!”
  绥生:“除了艾林娜我谁都不要。”
  “反了你了!”太春顺手拎起一个小凳子就要打儿子:“我把你这个畜生!”
  绥生见势不好赶紧拉起艾林娜夺门而逃。
  太春一凳子砸过去,凳子摔在地上,碎了。
  绥生跑了,太春越想越生气,你说这小子他到底是咋想得呢?大清低界啥样的好姑娘没有,咋偏要找个黄毛回来呢?将来把这样的媳妇带回老家,还不得让村里人笑话死啊!
  莲子是个懂事的孩子,见二爹生气,安慰说:“二爹,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哥哥哪天回来我劝劝他,行不?”
  太春听莲子这么一说,心里的气消了一半,跟自己那个活祖宗比起来,还是莲子懂事啊!
  6街上,绥生和女朋友艾林娜手拉手地走着,样子十分亲昵。绥生穿着整齐的西装,外面套一件黑呢子大衣,艾林娜穿着那种看上去质地厚重的大裙子,头上围着一条艳丽图案的大披肩,俩人的穿着在满大街长袍马褂的人群中很是扎眼。上了年纪的人自然是看不上他们这种做派和打扮的,免不了对他们指指点点,还说他们伤风败俗、行为不端等等;年轻人倒觉得他们的穿着很好看,看着人家两个亲亲热热的样子,嘴上虽然不敢说什么,心里其实很是羡慕。
  临街得茶馆里,十几位茶客正在安闲地喝茶、看街景儿,正好绥生和艾林娜从茶馆前走过,一个头发花白的茶客说:“哎,你们瞧,那是谁家的后生,一天价挎个黄毛儿满街跑。”
  另一位中年茶客说:“这你都不知道?三义泰许掌柜的儿子呗!”
  花白头发说:“唉,许掌柜是个要强的人,有这么个儿子,可给他老子露脸了!”
  中年茶客说:“老古人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儿子成了这般模样,自然是当爹的没有管教好。”
  大家闲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三义泰的许大掌柜就坐在角落里喝茶,把个许太春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腾地站起来出了茶馆,走过去拦住绥生和艾林娜。
  绥生一看是他爹,叫道:“爹…”
  太春:“别叫我爹!你给我听着,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我这个爹!”
  绥生:“爹,有话咱回家再说不行吗?”
  太春:“家?也不许你再登我许家的大门!”
  绥生倔强地:“不登就不登!以为我多想回那个家似的!我就不明白,艾林娜哪儿不好?再说了,是我找媳妇又不是你找媳妇!”
  太春上去给了绥生一记耳光。
  太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推开门,疲惫地走进来。他摸索着点上灯。莲子已经睡了,听到动静,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二爹回来了,锅里还给你留着饭呢。”
  太春给莲子掖了掖被子:“睡吧莲子,二爹在柜上吃过了。”
  太春脱了外面的棉袍子,坐在炕沿上,点起一袋烟缓缓地抽着。他想起绥生小的时候,自己每逢从外面回来,绥生总是愉快地从屋里跑出来,嘴上喊着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他把绥生抱起来架在脖子上在院子里转上几圈回到屋里,玉莲已经端上热乎乎的饭菜,一家三口围着小炕桌,那个温馨那个惬意,唉,那种好日子这辈子怕是没有喽!
  太春由绥生又想到玉莲,他拿出玉莲留下的兜肚,抚摸着上面的一针一线,睹物思人,由不住又是一阵伤感。
  三九天的归化城滴水成冰,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望着街上的行人穿着厚厚的棉袍子或者皮袄来去匆匆的样子,更让太春惦记着走驼道的张友和。又快到年根儿了,太春在账房里一边和路先生在核对账目,一边说些闲话。
  路先生说:“张掌柜走了快一年了,也该回来了吧?”
  “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太春说着忍不住往屋子外面张望:“该回来了。”
  路先生:“但愿张掌柜平平安安吧。”
  这话说了刚过只三天,张友和就带着驼队回来了。
  大家都跑到大街上迎接自己的驼队。路先生高兴地一个劲地祷告:“菩萨保佑,总算平安回来了!”
  为老给驼队接风,太春让黄羊专门到大观园去订两桌酒菜。晚上三义泰的掌柜伙计围坐在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边吃饭一边看戏。小孩子莲子也家在大人中间。大观园的小戏台上,正在演出山西梆子《借东风》。
  太春端起酒杯敬张友和:“大哥,这一来一去整整一年,风餐露宿的你辛苦了!来,这杯酒我给大哥洗尘!”
  大家端杯,一饮而尽。
  张友和抹把嘴:“辛苦倒不怕,能平安回来就是万幸。比起往常来,边境上又设了不少卡子,检查得挺严,只要让查出来,马上就地正法。”
  太春:“罢了,这种冒险的营生以后再不能做了。”
  张友和自信地:“也不尽然。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只要小心点,出不了事的。”
  太春接着张友和的话茬说:“话是这么说,万一出了事,就是塌天大祸。我也看了,这年月,别指望能把买卖做多大,只要能熬下去,买卖不倒塌就是赢家。”
  张友和:“可是难呀,万裕长就是个例子。谁不想好好做买卖?可说倒就倒了,你能咋办?”
  黄羊端杯:“大哥,二哥,不说那些恼人的话了,来,喝酒!”
  张友和:“好,喝!忽然他想起什么,问道:哎,绥生忙啥呢,咋不见?”
  莲子:“我绥生哥他…”
  太春制止了莲子,叹口气对张友和说:“别提他了!…”
  7第二天安排伙计拆包验货。
  张友和专门找出一个包袱,对太春说:“我带回几块俄罗斯毯子,还算个稀罕东西,你给钱道台那边送过去。”
  “你还想得挺周到。”
  “这年头没人家官场上的人罩着,咱的生意也不好做。
  “钱福常也不是过去的钱福常了,”太春感慨地说:“过去见面称兄道弟的,亲热得很;现在有事去找他,就端起了几分官架子,哼哼哈哈地拿鼻子说话了。我就奇怪了,为啥这人一当了官就变了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张友和说。
  “想他钱福常当年到我豆芽店讨焙子吃的时候,那是什么样子,古道热肠的;就是后来买官,也还是我资助的银子,现在反过来你有事求他,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唉,当官就是当官,别指望再像二十年前了,只要他能稍微关照着点儿,就心满意足了!…”张友和话题一转问道:“噢,对了,昨晚吃饭的时候说起绥生,你就把话岔开了,是不是绥生有啥事惹你生气了?”
  太春叹口气:“唉,这个孽障,自己在外头找了个媳妇。”
  张友和:“那好啊,省得咱们操心了。”
  太春:“好什么好,绥生给咱找了个外国媳妇!”
  张友和:“外国媳妇?”
  “那天还领回来了,刚进门就让我给撵出去了!”太春:“鞋大鞋小不能走了样子,找个老毛子回来,将来给我们许家生一群小黄毛?这万万不行!”
  张友和:“绥生这孩子我知道,来硬的不行,慢慢开导吧。”
  三义泰的驼队走了一趟驼道,可以说狠赚了一把,到了年根儿上,三义泰在大观园召开了一次颇具规模的股东年会。大观园内熙熙攘攘,坐满了买卖人,除了三义泰的股东、掌柜子,还邀请了归化商界的名流。
  太春站在小戏台上一脸喜气地说:“各位财东,各位掌柜子,今天是我们三义泰的大喜日子,我们二百多人聚在大观园,举行我们三年一度的结账期会,这是一件幸事!大家都知道,这几年归化城生意难做,万裕长、万兴隆先后有十六家商号都倒塌了,我们三义泰不仅挺了过来,还发达了许多,这全仰仗各位的鼎力相助,在这里,我许太春谢谢大家了!”
  有人送来了帖子,太春接过来看了。
  太春接过来看了看:“大家听着,还有个事,道台衙门的钱道台刚送来个帖子,恭贺三义泰结账期会的举行!”
  园子里响起热烈的掌声。人们感叹道:“还是人家三义泰,在归化城像这样有里儿有面儿的商号可不多,买卖经营到这个分上,也算是顺风顺水了!”
  太春高兴,他大声对赫连说:“赫连,敲打响器,放炮,嘣嘣这几年的晦气!”
  “好唻!”赫连答应着,带几个小伙子来到大观园门前,锣鼓、鞭炮一齐响,咚呛咚呛咚咚呛…噼噼啪啪…三年一期的结账期会在鞭炮声和锣鼓声中达到了最高潮!
  …
  在归化通司行三义泰是个小字号,本来帐目很简单,但是为了铺排也象大盛魁似的结账期会整整开了三天!张张扬扬热热闹闹,又是摆宴又是唱戏。
  一回暗房子买卖使三义泰尝到了甜头,张友和提出再走暗房子的动议。
  “不行不行,”张友和的意见一提出来就被太春挡住了:“上一回你走后我想起来就后怕,这心一直悬了整整一年,哥哥,可不能再冒险了!”
  黄羊:“不过话说回来,一把暗房子生意就能进账十几万,要不是上回大哥冒死做那一把,恐怕也不会有三义泰的今天。”
  太春:“那也不行。边境上的风声越来越紧,你们趁早别打这种主意!”
  黄羊:“唉,要是有份俄罗斯公司的货签就好了。”
  太春:“货签?要不怎么说当今朝廷软弱无能呢,俄国人凭了大清的货签可以减免税赋、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中国做生意,却限制中国人出去做买卖,这叫什么道理?”
  张友和:“算了,不提这码事,提起来生气,还是合计合计咱们该咋办吧。”
  黄羊:“现在这事,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做就做了,哪儿那么多啰嗦!”
  “好我的兄弟呢,”太春对黄羊说:“事情没你说得那么容易。上回大哥做成那把也是侥幸。”
  张友和:“其实也没人们说得那么悬,事在人为吗,让关卡上抓住的都是些呆瓜,机灵点儿没事!”
  太春:“大哥,你要是这么说,这回我走。”
  张友和做出一副大咧咧的样子:“那不行,别看我走的时候熟门熟路,轮到你们就不灵了。这回呀,咱们别争也别抓阄,还是我走!这趟走下来,以后走不走就是你们俩的事了!你们看如何?”
  张友和有了上回的经验,这回他铁定自己照旧能结结实实地赚一把回来。一下组织了八十万两银子的货。定好了九月初六驼队出发,六六顺吗!
  三义泰门前,张友和的驼队正准备出发,绥生带着莲子赶来了。
  太春说:“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来送你大爹呀?”
  绥生说:“爹,我知道为艾林娜的事你还生我的气,今天当着大爹和三叔的面,我求你了爹,就答应了吧。”
  太春:“当着谁的面也没用,你别说了。”
  绥生:“爹,你可别后悔!”
  太春:“这话怎么讲?”
  绥生拿出一份公文。
  绥生:“这是我从伊万那儿拿到的一份货签。”
  太春兄弟三人又惊又喜:“货签?”
  绥生:“这货签是朝廷发给俄国人的,要是遇上检查,你们就说是俄国人的货,逢关过卡的没人敢拦你们。”
  太春:“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能耐,倒是我平时把你看低了。”
  绥生对他爹说:“货签可以给你,可是我还有个条件。”
  太春:“你说什么?”
  绥生:作为交换,我和艾林娜的事你也得答应。“
  “你…好你个小畜生,在这儿等着我!”太春从绥生手中接过货签,交在张友和的手上,嘱咐说:“哥,千万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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