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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把瘾就死-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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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裙,晦暗神秘,潮水涌进涌出,据说这是观者现身处。阁内立一十八手观音,金碧辉煌,垂目凝神。我怎么才能象你那样雷打不动?我问。
  回来的路上,我走进芦苇荡中的小径,高大茁壮芦苇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犹如森林。海风惊过,苇浪翻滚,簌簌作响。走出芦苇荡,天已经黑了,黝黑的山林中寺院和人家的灯火点点。拧檬色的月亮低低悬在海面,波平浪缓的海面泛着一层银辉,在夜色中遥远、幽静、漫无边际,象是一片结了冰的湖水。我神情黯然地伴着月亮走,饥寒交迫,感到非常悲凉。小镇的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个餐馆里笑语瞳瞳、杯觥交错,我在一个餐馆坐下来要饭菜吃。旁边一群作家在喝酒,今年这岛上的作家比和尚都多,场上疯狂扭迪斯科的,夜间里昏天黑地搓麻将的都是作家。我问一个也住在我们旅馆里我原来以为是商人的作家,他那两个年轻伙伴怎么不见了。那人喝得醉熏熏,半天才闹清我说的是谁,说他压根不认识那两个“瘪三”。“他们要是作家,我就是罐装青岛啤酒。”
  六
  我希望胡亦能注意到我的异样,希望她象平时那样,脚跟脚进来询问我,毕竟我一天没见影了。可她已经丢了对我的好奇和兴趣,看到我从窗前经过也不招呼。继续和那两个骗子谈笑。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尖声尖气的笑声,尽管决不愿承认,也明白自己是吃醋了,嫉妒了。也就是说,我认真了。他们说话声意突然大了,胡亦站在打开的门口说:“等会儿我,我马上就来。”接着飞跑道我的窗前。我来不及多考虑,一跃而起,喊她的名字。“什么事?”她闻声走回来,推开我的门。
  “进来。”我说,“跟你说件事。”
  “急吗?不急明天说吧,我还有事。”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嗯,他们那两个作家约我去夜泳,月光浴。你去不去?”“她毫无热情地邀请我,”要去一起去。“
  “我不去。”我说,“你也别去了。”
  “为什么?”“我觉得这么晚了不安全。”
  “我有伴儿。我不是告诉你了,那两个作家陪我一起去。”
  “什么作家,哪有作家?”
  胡亦不耐烦的脸上又添了一丝不满:“别装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指那两个和我们打扑克小伙子。”我微笑地说,“他们可能是有学问的人,也许是宇航员,但你别把作家跟他们拉在一起,他们连作家的儿子都不是。”
  我本来以为胡亦会吃惊,会惶惑,会刨根问底,然而都没有。她只是看了我一会儿,问:“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他们是骗子!”
  “那又怎么样?既然谁都可以冒充思想家,冒充一下作家有什么不可以?”“你不在乎?”“不。”她笑,“我觉得这个玩笑挺有意思。你不是也一直说你是劳改犯,不过你这种冒充可太俗了。”
  “胡亦。”那两个年轻人在外面叫,“在哪儿呢?走不走啊。”
  “来了。”胡办闻声往外走,“来了来了。”
  “等等。”我粗暴地抓住她胳膊。
  那两个年轻人推开我的房门,出现在门口。我松开胡亦,象马一样毫无表情地说:“二位作家等会儿行吗?先到院里等会儿去。”
  “怎么啦?”其中一个问胡亦。
  胡亦脸色苍白,勉强笑笑说:“没事,你们出去等会儿吧。”
  两个人退出去,在院里哼哼呢呢说话,胡亦瞟我一眼:“还有什么,快说吧。”“没啦。”我沮丧地说,“就是希望慎重点。”
  “怎么没啦?应该还有呀。”她尖刻地说,“干吗不把你这么醋劲大发的原因讲出来,酝酿了一天的勇气又烟消云散了?”“对。”我说,“是那么回事,我喜欢上你了。噢,不用羞羞答答了,爱上你了,不是相声。”
  “我信了,还不成?!”胡亦鄙夷地瞧着我,“爱上我了,哼,我也必须爱你吗?”“当然不。”“好,那我告诉你,你多情了。我不爱你,压根也没想过要爱你。”“……”“要是我过去不检点,哪句话哪件事让你误会了,算我不好,向你道歉。这几天你照顾我。我谢谢你,以后咱们各玩各的吧。”她转身要走,我挡住了她,低三下四地说:“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她厌烦地吁了口气,“你还要我怎样?你帮了我忙,我谢了你,还不够?我还要和那两个——你说的——
  骗子游泳去呢。瞧,就是我真乐意和你结婚,你也受不了呀。“
  “不,我不是道学先生。可以做得比两个小子都豁达。要是你仅仅因为这一点。”“你都听什么了!”胡亦恼羞成怒,“我不会跟你结婚。我不是不跟你结婚,我跟谁都不结婚,我根本还没考虑过结婚。”
  “……”“其实,你也是鬼迷心窍,你跟我结婚有什么好。”她口气和缓些,“要说结婚,你还是找个象过去那个‘非常非常’爱你的姑娘,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的。我可就说不准了,即便现在喜欢你……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躲开,我出去。”她气了,象呵斥一条狗。“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说。血涌上脸,青筋毕露,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怎么对待你了?”她也气愤地尖叫,“你这人怎么这样无礼。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块玩了几天,我又没花过你一分钱,从始至终就是旅伴关系。别说没有什么,就是真有过什么,我想走你也管不着!难道你碰到对你热情一点的女孩子,就都以为她们一门心思要嫁你!”
  胡亦推开我走了,我屈辱地低下头。那天晚上,他们一夜没回来。电视播音员预告,今年第五号台风今天夜里到达这一带海面。第二天早晨,天气阴晦,斜风阵阵,海水变得黑黄混浊。浪潮一道跟着一道,紧紧衔接,刚掀起锋面,就在顶尖翻花卷浪,咆哮着滚滚而来,迅猛有力地冲刷上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重叠叠,白浪滔天,形成宽阔、蔚为壮观的浪阵。岸边的游泳者,下海游出几米,即被连续跃起的海浪灭顶,无影无踪,接着,随着冲上来的厚厚潮水的退回,狼狈地出现在沙滩上。纵观全海滩密密麻麻的游泳者,竟无一人能冲过浪阵。我走下沙滩,水刚齐腰,即受到浪头猛烈撞击,水浪把我打得颓然倾倒。我匍伏在水中,见一个浪头刚刚掀起便一头钻了进去,水流呼呼从我身体两侧泻过,我顶住了强大的冲力,在浪头背后露出。长长拱起的波浪向岸上飞快扫去,留下一条狭窄深凹的浪谷。我刚游出谷底,第二线浪峰推了过来,我竭力往上起,末至涌尖已陷人沸腾、爆碎的白浪中。接着,象是有人猛推我胸部一下,我仰面朝天倒栽在水中,水流从我胸腹部沉重地驰过,裹着不断翻着跟头的我飞跑,水退滑下去,我躺在泛着水沫的沙滩上,七窍进水。我再次冲进海里,再次被无情的海浪掷回岸上。第三次我学聪明了点,斜刺顺着涌势游,不等浪头掀花破裂,刚呈形便越过峰顶,连闯几道浪涛,进入浪阵中心。这时我可以看到海面上远远涌来的一道道波浪,如何愈滚愈大,象一个慢慢爬起身的巨人,忽然站起来,顶天立地遮云蔽日。缓缓弯下腰,伸出无数只手爪攫住我,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按住水里揉成一团,象子弹似地装进枪膛,向岸上射去。我陀螺般急剧旋转着,风驰电掣地飞行着,耳内只闻水吟龙啸,良久,几乎窒息了,一头扎在沙滩上。我精废力竭地爬起来,周身象被人揍过一样疼痛,张望着扬威肆虐的海,望着站在残水里嬉笑,浪一来便往回跑,享受着随波逐流乐趣的男男女女。
  乌云在海平线堆积、飘移、蔓延过来,苍白的天空象是涸了墨水的纸,迅速变暗、变黑,沙滩上象黄昏一样。一滴沉重的雨点打在我肩上,我仰脸起,又有数滴雨点先后落下。游泳的人们开始散开,奔跑。雨点连成线,密集地下成白茫茫一片,海滩很快空旷了。我抱起湿淋琳的衣服,走了两步,看到了胡亦。她独自坐在沙滩上,头发、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脸上雨水在流淌,我不知道她是否在哭。
  “他们把你怎么啦?”“……”“你说话呀,他们把你怎么啦?”
  “昨天我对你真不应该,你别生我的气。我这人就是这点不好,对人刻薄,说翻脸就翻脸,非得叫人也这么来一下,才知道不好。”“他们把你怎么啦?”“别问了。”呜咽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风大了,雨幕抖动着,愈来愈密,愈来愈有力,已成倾盆大雨。我被雨浇得张不开口,睁不开眼。海潮一波波涌近,涛声雷鸣交响。
  七
  暴雨下了一天,晚上也没停,水龙头流出的水含了大量泥砂,岛上还断断续续停电。我没出屋,看着忽灭忽亮的电视。据新闻报道,台风已在与岛遥对的大陆沿海登陆,强劲地横扫了十几个县,造成了严重破坏。
  我没看见胡亦,不知她在不在自已房间。那两个男人领着两个姑娘进了他们房间,开始还能听见隔壁哪叽叽哝哝的说话声和哧哧笑声,后来就没动静了。窗外的雨一会儿急一会儿慢,无声的闪电不时照亮夜空、庭院。
  夜里,我忽然惊醒,隔房间有人在激烈地争吵,接着,争吵声夏然而止。须臾,我的房间灯一下亮了,胡亦满脸狂怒地闯进来。“喂,你想要我吗?”“干吗?”我从床上跳下来。
  “别问,想要就给你!”
  她走上来要搂我,我一把将她拨拉开。“喝,还有点不好意思。”她嘴里喷出强烈的酒气,“你真是个清白的好人儿,一个痴情单恋的小男孩,命运总是对你这种好人不公正。该得到的得不到,不该得到的全揽。今天,我他妈就要铲除这人间不平。”她大喊。
  我走开把门、窗关严,使她的声音传不出去,然后两臂架在胸前看着她。她头晕站不住,倒在了床上,安静了一会儿,睁开眼,见我还站在一旁,便骂开了:
  “你他妈怎么不动呀,吃货,还得我喂你?不是嫌我对你不好吗,这回我对你好了,怎么又怵了?噢,不会干,真是白活了。不复杂,这就象吃饭一样,不用学。”
  我点起一支烟。仰头吐烟圈,心象一把被戴着铜指套的手揉拨的琵琶,弹着一支老歌。
  “你难过了。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可爱、纯洁的故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可爱、纯洁的人,你象中学生一样浪漫,我告诉你。本来无一物。”“不要意气用事,你这样报复不了谁,只会毁了自己……”眼泪从我干涸多年的眼眶沉重地流下来,象一个终于破了头的疖肿,流出来的是浓血。我只希望流得彻底、干净,只希望粉生生的肉芽赶快长满填平这个使我痛苦、不能正常生活的凹洞。重新恢复健康肌肤所具有的一切光泽、触感;重新恢复整个肌体的卫生;不受妨碍的功能。我声色俱厉地说:
  “不要再提我的情感,不要妄加揣度,不要亵它,否则我不客气。”“你别对我厉害,别对我这么厉害。”胡亦叫着,也哭起来。接着打起逆嗝,跑进卫生间,开始呕吐,吐一阵哭一阵。我给她捶背,倒水漱口,擦脸。她闭着眼睛嘤嘤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完了。”她说。“想开点,现在刻骨铭心的惨痛,过个几十年再回头看看,你就会觉得无足轻重。”“你说得倒轻巧。”“那怎么办呢?”我问她,“哭死?灌硫酸浇一壶?”
  她停止了啜泣,垂着头,愧悔难当。
  “不用我再讲大道理了吧?”
  她摇摇头。“那就这样吧,别悲天悯人,自叹命薄了。你还年轻,依旧漂亮。”“真的吗?”她抬头看我。
  我点点头,对她笑笑:“你照照镜子。”
  她掉脸看壁上的大穿衣镜,立刻恢复理智,本能地擦去脸上的泪艰,把凌乱的鬓发捋平。
  “明天就走。”我也出现在镜里,“我去给你买票,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跟我一起走吗?”“不,我还要住两天。”
  “我想给你留个地址。”她犹豫地问,“你要吗?”
  “好。”我找支笔,让她写在纸条上。
  “我……”她写好条子,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好啦,”我说,“别说内疚的话了,也别假装爱我。回去睡觉吧。”
  我送她出了门,她情不自禁地瞟了眼隔壁那扇紧闭的门,眼睛登时又黯淡了。我推她转过身:
  “不许再想这件事,高兴点。”
  “高兴不起来。”“想想别的事,过去的那些高兴事,没有一件吗?”
  “有的。”她勉强笑了一下,进了她的房间。
  我看她关好门,走回房间,点起了支烟,把她留的那张纸条烧了。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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