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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老太婆-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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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听,心里全明白了。
  可是老刘一听,连忙说:“大姐,现在我们是被迫起义,许多工作都很仓促,你一定为我们争取时间。再说,同志们现在都在你家里来来往往,还有的同志在你家里养伤,只要赵文俊不敢抓你,你就得在这街上守住,拖住他,能守多久就要守多久,一定要守到最后。”
  我咬咬牙,说:“好吧!”
  这时已经是一九四八年的八月中旬,华蓥山大起义的前夕。
  八月十四日,我陈家的妹子被她公公逼死了,于是我声扬要打人命官司。在街上摆出几张大桌子,扯了几匹白布,叫了些裁缝来做孝衣;又叫来我们陈家娘屋的人和我妹子婆家的人,在茶馆吃茶打官司。还扭着赵文俊和段家两弟兄,要他们这些公事人来给我作主;接着把宁君也叫到街上来,为她的姨妈哭丧,闹得满街上鸡飞狗跳的。这时候风声更紧了。有个地主跑到街上来到处说:“陈玉屏在这街上和人家打人命,她家里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一升豆子的豆花儿,筷子碗一响就没得了,不晓得在干啥子名堂。”我一听,趁着气头上把他拉了来,大吵大闹地说:“我在这街上脚都没动过,怎么会家里成天人来人往的?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不给我说清楚就走不到路……”
  闹完了,远秀拉我到赵文俊家里去吃饭。赵文俊说:“三姐,我这才晓得为啥子那些人那么恨你,你也是太恶了,怎么动不动就要人家那么大岁数的人磕转转头?三姐呀,你也不要只顾了你的这头,还是要帮我想想办法哟。广安那边都已经打起来了,我这里的枪还是东一支西一支的,人也不齐,连子弹都没有,要是真的打起来,咋个办嘛?”我说:“你不是说你的枪都是些烂枪,叫亚彬找人为你修理去了吗?只是我想,我们这街上又没有什么大商大贾大财主,那些饥民打过来有个什么图头啊?不过退一万步说,若是真的打了起来,你这几支烂枪也抵不了什么用,不要打不死老虎,反而和老虎结下了死仇,那时候才中了人家的借刀杀人之计呢!反正上面也晓得你和段家兄弟不和,你呀,就说枪都捏在段家两弟兄手里,叫上面要找就去找他们,这叫做顺水推舟,你一不劳神二不得罪人,也好给你自己留条后路。我晓得他们一看到到处都在捕人,手就痒,巴不得把平常得罪了他们的仇人都一下子杀绝了。”
  八月十八日,我这头的官司正打得热闹,七工委书记徐庶生就召集党内的同志,在太阳坪我的家里开紧急会议。会议决定将起义时间定在八月二十一日晚上,全体武装人员在我家里和周围的几个院子里集合,起兵攻打走马岭,然后夺取山下各乡的武器,将队伍拉上华蓥山打游击。会议还决定宁君和几个女同志都不参加起义,一青因为熟悉整个华蓥地区上上下下的情况,就和我、宁君一起做后勤联络工作,亚彬此时已经是我们这个纵队的中队长兼党支部书记,要带兵出去打仗。
  八月十九日是个逢场天,街上人多,我没敢露面。等到二十一日,起义的人都开始到我家集合,眼看就要正式扯开,我实在有些不放心,下午了,还是到街上去看动静。没走几步,就碰到段贡武手里拿着两根红甘蔗,迎面向我走来,见我先是一愣,立即说:“是大表嫂啊,我正找你呢,听说你家廖亚彬把乡里团防的枪都拿走了,干什么去了啊?”我说:“段家大哥,什么我家廖亚彬,难道亚彬不也是你家的?你好歹也是他的表舅舅嘛!他为乡上的团防管这几支烂枪,还不是承你们段家的抬举?那天我听保长说,现在土匪闹得凶,叫他把枪都拿去修理,这几天你们都看见的,我在街上打官司,好多天连家都没回,这亚彬也不来给我帮个忙,我还正要找你们要人呢。”
  段贡武看着我,阴笑着说:“大表嫂,我说不过你,不过我真的有点事情要求你,今天请你吃夜饭怎么样?”
  我一看他那样子,就晓得是不怀好意,可是此刻他身边没有人,谅他也不敢立即就动手。我一回头,看见几个挑柴的农民大汉正朝我走来,就伸手将他手里的甘蔗夺过来,叭叭地就在膝盖上掰成几截,随手分给后面上来的那几个大汉,一边说:“请我吃夜饭我不敢当,就请我吃这几节甘蔗吧。”说完就和这几个人一起走了。
  段贡武以为这几个挑柴的农民是我带的人,一犹豫,我已经转过了街口。正想下一步怎么办,突然看见段成帆带着两个人朝乡公所走,我连忙又转身赶到河边,上了渡船,到了河对面的罗渡溪。
  我从罗渡溪抄小路回到太阳坪家里,天都快黑了。我们的人已经在四面放了岗哨,附近的几个院子里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很多人都背着枪。刘石泉一见我就说:“老大姐,你看都要打响了,准备工作还没做好,阳合场、天宝寨的人说好早点来集合,可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打起来还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如果到今天晚上队伍还没到齐,你就在家里等,然后把他们带到走马岭来。我们的人算来,也不过一两百人,要是再有人掉队,被敌人分而治之,就糟了。”
  他急急忙忙的,走了几步又回来,补了一句说:“你不能再到街上去了,太危险。”
  这天晚上,我们附近的八个院子一起埋锅造饭,直到大家出发,我连和亚彬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天还没亮,保长就慌慌张张跑来找到我说:“三娘啊,你家亚彬把我们这一保的枪都拿到哪儿去了?人家赵所长说,上面喊人要集中,我跑了好几个地方,人影子都找不到,连几个甲长也跑得没影了……”
  我说:“你这当保长的,就晓得吃鸦片烟,就不怕那些土匪饥民打到你的烟床上来了?亚彬早就让段乡长调去守卡子去了,赵所长他还不晓得?”
  过了一阵,一个和我一起做过小生意的人跑来说:“陈三娘啊,听说走马岭那边打起来了,开仓放粮,口口声声说什么打土豪打恶霸的,都说不像是土匪,像是共产党呢。”我心里一愣,说:“不会吧?我听说是饥民,吃大户。”那人说:“什么饥民啊,人家喊的都是打倒蒋该死,解放全中国呢,还喊共产党万岁,这和饥民有好大个关系?听说张家院子和王家院子粮仓的后壁墙都被打烂了,下粮的人像牵线线的蚂蚁,好多人没得箩筐,就脱下裤儿来装……”一个小媳妇在一边听了,忙说:“管它啥子党,只要是分粮给我们穷人吃,就是好党。搞快点,大家都快回去拿口袋,装好多算好多!”说罢转身就跑了。
  我听了这番话,心里暗暗着急。这一片到处都是敌人,怎么能够公开喊出我们自己的口号,这下子想盖也盖不住了。正在想下一步怎么办,我放出去的暗哨回来了,急急地说:“大姐,你赶快走,段贡武两弟兄从县城里带来了十多个兵,都过河来了,指名说的是要捉你们全家。”
  我想了想,问:“我们阳合场那边的人,好久能到?”来人说:“不晓得,你怕是等不得了。”
  我说:“你慌什么,他那头不是才过河吗,还有一阵,我再等等。”
  又过了一阵,我听见保长在下面的几个院子里惊呼呐喊地叫着:“张老二,王老三,都快点去各处守卡子,要不然一会儿土匪从走马岭打过来了,大家都跑不脱……”
  我估算时间,段家两弟兄带的人很快就会到了,要是再不走,我就走不出去了。再一想,走马岭这一边打起来了,敌人很快就会扑过去,我只有从黎梓卫过河,顺渠河而下,按照和刘石泉事先约好的第二方案,到马头溪杨巨白家去等他派人来接头。
  我从屋背后的坡上绕了一圈,又到了黎梓卫。
  街上静悄悄的,到处都关门闭户。我正在想,难道这些家伙都抓我去了吗,就一眼看见走马岭那个被人叫做王棉花的保长在街上东奔西窜的,后面跟着他那披头散发的老婆。我说:“王棉花,你两口子一大清早不去打你的早谷子,跑到这里干什么啊?”
  他一脸的哭相说:“不好了,走马岭打起来了,还把乡长张蜀俊都拉走了。我来找段乡长他们,能不能帮我一把……”
  王棉花一边说一边走了,他老婆一把拉住我说:“陈三姐啊,你没看到那个阵仗,好吓人哦,我现在脚杆都是软的。”我把她拉到一边说:“你那老公,硬是不醒眼,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还有心去管人家。”
  那女人一听,恍然大悟地说:“三姐,我晓得了,我这就拉他到我娘屋里去躲祸事。他这个保长,不过是为人家那些大户人家跑腿的,又没打到我屋头来,关我们什么事……”
  我看见他两口子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我们的人在走马岭下谷子,这不假,可是说乡长张蜀俊被我们当成土豪拉了,这就是假的了。那张蜀俊早几年前就是我们“好人团”里的人了,前段时间张伦又去做了不少工作,现在都成了我们游击队的纵队司令了。
  我赶到河边,一眼看见魏远秀戴了个草帽,在那里站着。我老远就招呼说:“远秀啊,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去好生将息,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干什么?”
  远秀一见我,泪汪汪地说:“三姐,你没听说吗?走马岭那边都打起来了,上边喊要设卡子,文俊找人去了,叫我在这里先给他站着。”我叹了口气说:“远秀,你怎么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我只听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听说男人要女人家来为他办公事的!见了文俊,你跟他说我到县上打官司去了,说不定还要拉他去给我当证人呢。”说着就上了船。
  我坐的船刚走出码头不到五里路,就听见走马岭那边又是枪又是炮地打了起来。船到了罗渡溪,我看见岸边上站着六七个戴草帽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赵文俊为什么要叫远秀也戴个草帽站在河边,看样子这些人都是特务。我不敢在罗渡溪上岸,一眼看见河边上的另一只小船上,站着一个叫田老幺的船老板,就打了个招呼,一脚跨了过去说:“老幺,你是到重庆去吗?正好搭个方便。我有一船货在重庆卖了个好价钱,他们叫我去算帐呢。这里又是兵荒马乱的,我还是去躲躲的好。”
  船到了马头溪,我找个借口下了船,到了杨巨白家里。老杨一见我就说:“大姐,你的胆子好大啊,没看见这渠河边,一路都是兵?”
  我说:“怕什么?他有七算,我有八算,他有烧酒,我有罐罐,我这一辈子不都是在和他们转吗?就是不晓得我们阳合场那边的队伍,到了没有?”
  老杨没想到我到了这种时候,还说出什么烧酒罐罐之类的话来,禁不住卟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跟着老杨,到合川冯家牌坊一个姓赵的同志家里,见到了刘石泉。他问起战斗情况,我说:“还不晓得,不过这些年轻人,连山上的情况都不熟,就要拖队伍上山,而且粮食也没运上去,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老刘,你就让我上去吧……”
  刘石泉说:“先不说这个,再给你一个任务。听说我们一打响,县长就亲自带着两个警察中队二百多人往我们这里来了,另外还派了国民党的县党部书记去重庆绥靖公署告急,搬救兵去了。现在岳池城里,到处都在修工事,怕我们去攻城,听说还在向国民党的一个退役师长杨什么借迫击炮。”我说:“这个人叫杨赛宣,我认识。”
  老刘说:“认识就好,你去叫他把他的三十门迫击炮收回来。还有,我们这一打起来,很快就要攻城,你再去把城里叫门的乡长的工作都做一下,叫他们把兵都撤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不听,我们打的时候就不留情了。”一路上都已经设了密密的卡子,老刘给我把任务交代了,一想起路上的情况就犹豫。我说:“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说什么危险,我要是不去,一旦打起来又不晓得要牺牲多少人!”说完转身就走。
  这一去,又是十恶九险,等我从敌人的通缉令下逃出来,又见到刘石泉时,他已经明显地瘦了一圈。
  我说:“石泉,工作我都去做了,可是四道城门只打通了两道。”
  老刘说:“两道也可以。只是现在敌人的兵力太强,我们的同志又大多没有火线作战的经验,一时还是不去攻城为好。亚彬他们已经在山边上和岳池、广安两县的警察队伍交了火,从山上扯了下来。准备拉到肖家场来和这里的队伍会合后,再拉到金子沱去和大队人马会师。”
  我一听就有些着急:“敌人正从四面围过来,这么多的人拉到平坝上来打,一定会吃亏的,这是当年我们作战的大忌啊。”
  老刘说:“老大姐,现在顾不得那些了,你现在就去渠河嘴找张伦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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