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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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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奇鸣打从薛睿一开口,眉头就没散过,他不担心别的,只担心道子命犯计都星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一开始发现余舒有所隐瞒,便对她下狠手,是想万一她已经知情,便及早将她处理了。

可看现在情况,这薛家的少爷似乎也知道一些事情,这就让他难办了。

看了看一旁的刘昙和瑞林,任奇鸣思索片刻,突然道:“瑞林,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去。”

九皇子是知道一些内情的,留在这里不要紧,可是他这内弟不知,不能让他卷进来。

瑞林好歹也有几分眼色,听他姐夫撵人,犹豫了一下,便对薛睿道:“睿哥,我到监外等你们。”

而后对刘昙打了个眼色,便扭头出去了。

他一走,任奇鸣便一脸严肃地对薛睿道:“薛公子,你可知,皇上正因担心道子行踪,茶饭不思,我等身为臣子,必当为君分忧解劳,你若知道什么,还请如实相告,以便我们尽快寻回道子,以免圣心操劳,耽误了龙体,你我都担待不起。”

这几句劝说,其实是在警告,薛睿如有隐瞒,就是欺君罔上。

“表兄。”刘昙轻唤一声,语带提醒。

薛睿目光闪烁,低声道:“道子似在途中遭人杀手,被人使了江湖上一种毒计,于穴位当中埋下银针,失去记忆,然为我义妹搭救,她并不知道子身份,只因一颗侠义心肠,一路照顾他。我义妹有一位长辈,精通岐黄之术,诊断出道子病症,为他取针治疗,然而没过几日,道子便在一个早晨不见了踪影,想来是恢复了记忆,便离去了。

余舒听着薛睿叙述,眼皮动了动,抿起嘴唇,没有做声。

这些事,她从没告诉过他,他却知道。

而任奇鸣听到这些,暗自却是一惊,道子曾遇杀手!

“义妹担心他身体未愈,又身无分文,便央求我派人找寻,我前不久得闻线索,城南守军中有人看到过道子在腊月二十二日那一天早晨出城,我和义妹都以为他已离去,没有再找下去,这便是我们全部所知,绝无半句虚言,大人可以派人去查。”

任奇鸣面色沉重,交握的两手夹紧,看薛睿神情,不似说谎,果真如此,那就大不妙-了!

于是沉声问道:“既是如此,她该当一五一十地道明真相,为何本府适才询问,她却死不承认见过道子,又说不认得那画像上之人。”

闻言,薛睿低头去看余舒,目光几闪,口中怅然道:

“想来任大人审问时,我义妹拒不交待,并非不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她一个青白女子,路同道子胶葛,如今朝廷大张旗鼓地找人,她若说不出道子去向,你们又岂会放的过她,倘若道子有个万一伤害,找不回来,不是全要算在她的头上。”

听到薛睿想方设法为她辩解,余舒嘴唇动了动,一声暗叹:她不说,非是怕他们不放过她,而是她不想放过某些人。

“来人!”任奇鸣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喊了门外侍卫,吩咐道:“速去请大提点来此。”

“是,大人。”

侍卫领命离开,任奇鸣又对眼前几人严肃道:“事关重大,你们在此等候。”

任奇鸣请出大提点来,刘昙无异,薛睿尽管不想多逗留,却知走不了,于是环顾了四周,看到南窗下的空椅,便将余舒横抱起来,送到椅子上轻轻放下,从茶几上倒水,送到她嘴边,喂她喝下。

“咳咳,”余舒仍在病中,经这一番折腾,没剩下几口气儿,无力支撑,身子一歪,便靠在薛睿身上,喃喃道:

“谢谢。”

薛睿此时无心避嫌,一臂揽过她肩头,让她能倚的舒服些,一手轻触她发烫的额头,眼神暗下,低声道:

“再忍一忍。”

余舒闭着眼睛,无声应声,是啊,再忍一忍。

刘昙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楼里一时间没了声音。

就这么过去一盏茶时候。

门忽有人声,薛睿刘昙本以为是大提点到了,谁知侍卫急匆匆入内,促声禀报:“少监大人,右判纪大人求见,他还带了一名男子,声称是皇上下令要寻找的那位道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楼中三个男人俱是变了脸色,独余舒一人靠在薛睿身上,猛地睁开了红丝布满的眼睛,一道厉芒闪过。

果然是这对王八羔子。

任奇鸣和刘昙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前者反应最快,急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那侍卫倒退出去,片刻后,便有三个人,前脚跟着后脚走了进来。

正是从右判府赶来的纪怀山,纪星璇,还有景尘。

进来的人看着楼里的人,楼里的人看见进来的人,几份目光交织在一起。

“七师叔!”刘昙喜形于色,大步迎上前去,他这一声,无疑是确定了景尘的身份。

任奇鸣紧盯着景尘的方向,看清楚那张脸,严肃的好像一块铁板的脸上竟然流露出激动之色,他正在担心道子安危,生恐不测,哪想就峰回路转,见了来人。

景尘心无旁人,一看见了余舒,便撇下刘昙疾步走向她。

“小鱼。”景尘看得出来,余舒的情况不好,伸手想触她额头,却被从旁仲来的一只手掌,牢牢地箍住,停在她额前半寸,不得前进。

景尘顺着这只手,看向它的主人,却见一张寒霜布满的脸孔,冷冷的视线看着他,习武之人的本能,让景尘从对方身上嗅到了几分危险。

景尘轻皱眉头,没有同他争胜,低头去打量余舒,却因她深色的衣袖遮掩,没能发现她被拧断的手指,可见她脸色极差,担心不已。

“小鱼,你怎么样?”

“没,咳咳,”余舒一张口便咳出来,薛睿抚了抚她后背,她顺下这口气,才对景尘摇头,“没事,死不了。”

说着,余舒看向门口那一对来捡现成便宜的祖孙,喘了口气,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道子,”任奇鸣唤了景尘一声,见他不应,便将头转向纪怀山,正色问道:“纪右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从何处找到道子的?”

纪怀山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遂上前说明:

“禀少监大人,事情是这样,这位余姑娘近日住在我们纪府中,我这孙女不才,向她讨教一些小技,因两日不见她归家,担忧她出事,便出去寻找,哪想就这么刚巧,找到这余姑娘曾经在城南的住处,就遇上了藏身在那里的道子,道子自称是余姑娘的朋友,担心她安危,便被我这孙女星璇带回府中,老夫一见他面,就认出是画像之人,既知余姑娘是被带往了司天监,就匆匆带着道子前来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害人者,人恒害之(二)

纪怀山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听在余舒耳中,就是一个意——景尘是他们找到的。

见到景尘平安无事,任奇鸣高兴之余,对纪怀山少不了几分和颜悦色:“圣上正因此事着急上火,幸而右判寻回道子,本府等下会禀明大提点,为你请功。”

纪怀山笑道:“属下身为大理寺内官,只是尽分内之责,不敢居功,说来惭愧,如果不是我这孙女多事,跑去找人,也不会机缘巧合寻回道子。”

闻言,任奇鸣看向纪星璇,目光不掩欣赏,“星璇,本府年来事忙,没能顾得上问你,这次大衍试考的如何?”

因纪怀山在司天监任职,偶尔会带纪星璇到监内,几次被任奇鸣遇到,见此女天资聪颖,才智不凡,便偶尔指点,常去右判府喝茶,每次纪怀山都会叫了纪星璇来拜见,因而言谈并不陌生。

纪星璇上前一行礼,规矩地答话:“回大人的话,六科全考了,除了算科,其余五科都没有漏答,当中易理、面相、星象三科把握大些,不出意外,应是能中两门。”

任奇鸣听到“星象一科”,暗皱了下眉头,面无异色道:“是了,今年算学的题目是多一些,难住了不少人。”语气一顿,看了看她,又道:

“你在太史书苑也学有三年了,今年若能晋得大易师,本府向上举荐,明年就到监内来上职吧,太承司正缺了一名瓒记虽只是七品,可比别处更能学到本事,想当年本府初入司天监,就是在那一职。”

司天监选官,不同别处,只要经过大提点和少监的首肯,就算皇上也不会过多干涉,女子做官,本来不易今日任奇鸣一开口,纪星璇到司天监任职,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听到这话,纪星璇愣了一愣,随即一双美目放亮,心中喜意不自盛,那纪怀山更是喜于形外,唯恐任奇鸣收回前言一般,急忙道:“星璇,还不谢过少监大人赏识。”

“星璇定不会负大人看重。”

这边“论功行赏”,那边余舒冷眼旁观,其余人看到这一幕,心思各不同。

薛睿冷笑,因为他知道不少内情,是看穿了这对祖孙的伎俩,无非是借刀伤人,再坐享其成罢了,可惜他怀里这丫头,累死累活护了一个“贵人”到京城,到最后却给别人做了嫁衣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景尘若有所思地看着带他来到此地的一老一少,突然出声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藏身在那小院中。”

别人听不懂景尘说什么纪家祖孙却清楚,纪怀山笑容僵了僵,纪星璇皱眉道:

“道子何出此言?”

景尘仲手指着她,怀疑道:“你此前就见过我,去年十月,在城南奇云观中,那时我和小鱼在一起,被你遇到你认得我今日见到我却装作不识,你故意以小鱼为由是为将我带到此处,是不是?”

景尘是不通世故但他天生敏觉,又心思细腻,常能察觉到人心变故,所以当初在义阳城才会毫不犹豫地将黄霜石那等宝物交给余舒,是因知而信,事实证明他没有信错人,日后余舒不但救了他一命,也全是因为她,他今日才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

薛睿十分意外地看了眼景尘,暗道这人原来不傻。

任奇鸣略带深意地看向纪星璇,问道:“星璇,道子说你之前就见过他,确有其事吗?”

纪星璇眼神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错,我此前是在奇云观见过道子。”

“星璇?!”纪怀山面色一惊,不懂她好好的这是犯什么糊涂。

薛睿也奇怪地看着纪星璇,不知她这是要玩什么把戏。

“祖父,”纪星璇两手紧握在腹前,苦笑道:“您忘了,去年十月,我因失手弄坏了您那一幅珍藏的九梅图,被您罚在家中抄书,恰您不在府中,我便同云禾偷偷溜了出去,想到奇云观附近那片梅林观赏,回来画一幅梅图哄您高兴,因怕您事后责怪,就没敢再提,恰好当日在观中偶遇了道子,今日一见,我怎好认他,只能装作不识,谁知道他就是你们要寻的道子,这确是巧了,让道子您误会。”

这一解释,滴水不露,顿消了人心怀疑,纪星璇说的很清楚,她是见过景尘不错,但她那时根本不认得景尘,今日装作不认识,也只是怕提起她偷偷出门的旧事,并非别的居心,让人挑不出错。

景尘也只是怀疑,到底没有证据证明是纪星璇把他骗到了这里。

薛睿倒有一些心惊,暗道这纪星璇好沉的心思,机智过人,又思维缜密,简直是刀枪不入了,他一边侥幸当日悔了同纪家那桩婚事,又一边替余舒担心,她惹上这么个难缠的角色,日后恐怕是日子不能安稳了。

“你说完了吗?”一直靠在薛睿身上休息的余舒突然出声,那嘶嘶磨人耳朵的声音很能引人注意。

纪星璇偏转了视线,就见满脸虚弱的余舒按着椅子扶手,勉强坐正了身体,悬梁烛火,那双泛红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竟看的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来。

“说完就轮到我了。”

这突兀的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余舒也不管他们怎么想你,收敛了落在纪星璇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任少监的方向,忍住咳嗽,缓缓道来:

“我和景尘、哦,就是你们口中的道子,我和他是一年前在江南义阳城相识的,他曾对我有过恩情,所以我心中存了一份感激,和他结为朋友,去年四月,他突然向我辞别,离开义阳城,我原以为无缘再见,谁知两个月后,我乘船北上进京,竟在途中又遇了他,只是那时他身受重伤,被人弃置江中,奄奄一息地让人打捞上来,差点丢了性命,我认出他来,为了报恩自然是悉心照料,谁知他醒过来后,不仅失了声音,还失了记忆。

景尘,你从不说谎,你告诉他们,我说的这些可有半句假话?”

在场几人,多是乍一听到景尘这番惊险遭遇,无不瞠目,尤以任奇鸣脸色最差,刘昙则是面露惊怒。

而那纪怀山和纪星璇则是没料到这一段,相视一眼,都在心中道了一声不妙,他们本来以为余舒对道子最多是知交好友,哪想还扯上了救命之恩。

景尘看着余舒,道:“确有其事,小鱼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若不是她当时在江上救下我,我现在已是江中一堆白骨,后来我们遭人劫船,也是她带着我逃生,我才得保一命。”

纪怀山老奸巨猾,见事态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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