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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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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盘制作起来不难,公主府中就有现成的木匠,但是差几样材料和零件,需要另外去找,于是两人离开忘机楼后,乘马车到市面上兜了一圈,等到把东西都凑齐了,已经是半下午。

检查没有遗漏,余舒便让景尘送她回家,两人路上交谈,知道后面几天彼此各有事要忙,就约好了,等那星盘打造好,景尘抄录了《浑天卜记》再差人去通知余舒,磨刀不误砍柴工。

明日是二月初一,中和节,又称望春日,百姓们多要出户前往道观和寺庙中烧香添油,余舒早上听赵慧提起,说明天要到城外升云观中祈愿,保佑一家老小平安,余舒自然是要陪同的。

而景尘呢,二月二双阳会就开始了,他身为皇上亲封的“道子”,到时候必要露面。

马车停在贺宅,余舒抬手制止了要随他一起下车的景尘,道:“你就别进去了,小修这会儿大概正在睡觉,干娘有孕在身不便出屋,你进去了再叫她慌张。”

景尘而今身份,到了哪里人家都要扫榻相迎,似这般把人拦在门口不让进的,恐怕也只有余舒一个。

不过以景尘和她的关系,不会理会这些常理就是。

“嗯,你进去吧,”景尘还是跟着下了车,不过没有进去,目送余舒走过门槛,突然想起来叫她留步,两步走上前去,从袖中掏出一副巴掌大小的玉玲珑递给她,多叮嘱了几句:

“我今日观你面色。隐隐若失,最近或有乱事缠身。若你遇上什么麻烦,务必派人到公主府找我。”

余舒接过去,拿在手里把玩了两下,点点头,没有推辞。

第二日,天不亮赵慧就催着贺芳芝醒了,又喊了守在门外的下人去烧热水洗漱。

贺芳芝人到中年才得了一位娇妻。自然珍爱,是以赵慧怀孕期间,夫妻两个虽然分了床,但仍在一个房里睡,一日三次请脉,嘘寒问暖。保证爱妻临盆时能够顺产,少吃苦头。

“还早呢,夫人再睡一下,我给你捏捏手脚,”贺郎中披了外衣,坐到赵慧床边,隔着被子给她揉腿,打了个哈欠,昨晚半夜赵慧腿抽筋叫了几声。他后半夜都没怎么敢合眼。

赵慧侧躺着,刚刚睡醒,脸有点发红,将身上被子掀了掀,往他腿上盖盖,柔声道:“我们早些出门,今日去烧香的人肯定多,去迟了怕祖师爷们听的愿多了,顾不过来咱们。大哥不是说了。那大衍试就快开始揭榜了。我得给咱们闺女讨个吉利去,如有一科在榜。那就要烧高香了。”

贺芳芝笑道:“等她考中了,我要好好摆上几桌酒请客。”

夫妻两个私下商量着,余舒那头也已经起了床,正坐在铜镜前让芸豆给她梳头,手里还捧着一卷宋图学所著的《太平手记》,前阵子花了她十多两银子在一家小易馆淘到的,只是抄本。

那宋图学是十多年前司天监的少监大人,这本书上记载了安朝开国以来近三百年的大事件,站在一个易学者的角度分析阐述,很有些价值可读。

“姑娘,梳好了。”

“嗯,你去瞧瞧老爷夫人醒了没有。”余舒将书页折好放在梳妆台上,起身换衣服,她近来清闲,刚好可以多读几本著作,并不差这一会儿。

刚刚吃过早饭,裴敬便带着两个随从上了门,两家人虽然是半路认的亲戚,可关系一点不差,何况背井离乡,再不勤来往走动,日子难免冷清。

余小修因为伤势未愈,被留在家里头,这孩子懂事没有闹腾,只央了余舒看到集会上有什么好玩的,捎带两份回来,不用说是算上了白冉的。

男孩子们容易打交道,这三两天的工夫,余小修便接纳了白冉这个玩伴,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吝啬与他分享,倒是那百川书院里同他称兄道弟的胡天儿,几天不见,被他忘在脑后。

黄昏时候,从城外祈愿回来,余舒累得够呛,将买来的几样吃的玩的送到余小修屋里,回房便躺倒在床上。

因为节庆的缘故,城外升云观附近有集市,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扎了堆,一路上都是人,他们的马车走的不快,好不容易走到道观门口,下了车又是人来人往,余舒怕人挤到赵慧,和贺芳芝一左一右护驾,裴敬在前面开路,排着队在大殿上烧香捐钱,向三清天尊磕头许愿。

裴敬不知寻了什么路子,让他们留在升云观后院吃了一顿便饭,歇一歇脚,挨到了下午才原路回来。

余舒躺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做起白日梦来,正梦到一群人敲锣打鼓到她家门口,恭喜她大衍高中,向她讨要赏钱,她找遍浑身上下都没能摸出一个铜子儿来,急得满头汗,一跺脚,梦醒了,睁眼窗外已是天黑,就听门外芸豆清脆的叫声:

“姑娘、姑娘醒醒没,薛公子来了,您且起觉吧。”

余舒揉揉头,翻了个身坐起来,裹着被子闷声道:“起了,你去打盆水进来我洗脸。”

“是。”

余舒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寻思着薛睿这个点儿来找她有什么事,就拿热帕子抹了两把连,简单扎了个髻,抄着袖子往前院去了。

初春已经回暖,客厅门上的厚帘子昨日卸了,薛睿正坐着吹茶,余舒拖着步子走进来,冲薛睿点点头招呼道:

“薛大哥来了。”

“嗯,”薛睿听她说话有些软绵绵的鼻音,待她走近了,还看到她左边脸上两道淡淡的红印子,一看就是趴在枕头上睡觉落下的,不由莞尔,蔼声道:

“怎么这个时辰又去睡觉,不怕吃不下晚饭么。”

余舒嘿嘿干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道:“白天到城外走了一趟,回来有些困乏,倒是你,这会儿怎么有空来,找我有事吗?”

薛睿视线停在她脸蛋上那两道红印子上,语调轻快:“你忘了吗,双阳会就在明日,春澜河岸上有龙舟花舞,节庆里十分热闹,你若无事就同我去踏青,我带上三妹一起,刚好你们作伴,兆苗也会来。”

余舒闻言,心中一动,早闻双阳会上藏龙卧虎,每每奇人异士出没,她的确想去见识见识,又有一年一度的节庆可以观赏,不容错过。

“三妹?”余舒没有听漏,好奇问道:“是你上次同我提到的那个妹妹,名唤瑾寻的吗?”

她记得薛睿家中兄弟姐妹不多,一母所出的只有一个亲妹妹,比她小上一两岁,听说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薛睿笑着点点头,“是瑾寻没错,我三妹人很乖巧,你见了一定喜欢。”

余舒一听说能见到薛睿的妹妹,也很高兴,“好啊,那我肯定要去了,明日一早你来接我?”

薛睿一面应答,一面心里打着算盘,他早想让余舒同他三妹见见,瑾寻那孩子身子骨弱,人又没什么脾气,身为薛家的千金,平日里竟然连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余舒又是这副仗义的心肠,如要她们两个交好,也是一桩好事。

“对了,我昨日在内省议事,没有到忘机楼去,你可见过道子了吗?”薛睿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他来找余舒之前就从忘机楼路过,询问了林福,知道余舒和景尘在忘机楼待了没多久就一起出了门,不知去了哪里。

余舒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好瞒的,就实话告诉他,景尘要教她龙虎山的观星术,为了制作星盘,两人上街采买去了。

“哦,星盘是何物?”薛睿好奇地询问,然则景尘对余舒这番毫无保留的作为,让他心里颇觉得有气无力。

他之前一直不怎么理解余舒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对景尘那么个风淡云轻的人物死心眼,看来大概正是因为对方难得的坦诚,反观他自己,再怎么样也做不到对一个人全无保留。

“星盘啊,就是。。。。”余舒大致将星盘的作用告诉了薛睿,最后推崇道:“景尘的师父,那位怀贤道人真乃是一位不世出的能人,我若能学到他观星的本事,哪怕只有一成,也足够受益了。”

薛睿看她懵懵懂懂,便出言提点道:“的确如此,司天监中历来官员,能堪大用的,无一不是精通观星之术,需知观人只是小巧,观天才是大道,倘若你有志向在司天监为女官,这星象一科,有必要通透。”

余舒将薛睿的话听了进去,心中有数,嘴上唏嘘道:“可惜那门奇术难修,景尘自幼学起,才窥破一些,我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参悟。”

青铮道人教给她的六爻卜卦,也是一门奇术了,她琢磨了一年,才有几分心得,那《浑天卜录》,更不知有多磨人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东南西北

二月二,眠龙冬醒,春雷萌动,万物复苏。

早晨,下人们早早在西屋摆了香案供奉,余舒跟在赵慧夫妇身后,给赵家已故多年的两位老人家上了柱香。

拜完了祖先,余舒回房洗洗手,带好随身之物,到前面去等人来接。

薛睿似是掐准了时间,余舒刚跨过院门,就见一辆双拉的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口。老崔扯住缰绳,坐在旁边的小丫鬟跳下车子,小跑到台阶上喊门房。

余舒走了过去,叫住那名没见过的丫鬟,同她一起走到马车边,和老崔打声招呼,猫腰进了车。

薛睿的马车顶盖是糊了玻璃的,里头敞亮,三圈皮座子,中间摆着一台松香暗花茶几,搁着一套茶具,三层点心盒子,薛睿坐在最里面,一身竹花呢纱大罩衫,头束青涤玉带,露出额堂饱满,照旧是一副招摇的模样。

余舒只扫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跳到左边那道不起眼的人影身上,明知这是薛睿的三妹薛瑾寻,却还是忍不住一愣,不是说这位薛小姐生的多么貌美如花,相反的,对方的长相只能勉强算得上秀气,皮肤明显是不健康的白皙,一看就是不常见太阳所致,说句不中听的,小模样半点不似和薛睿一个娘胎生的。

“我来介绍,阿舒,这是我三妹瑾寻,瑾寻,这位便是我之前与你提起的余姑娘,她年长于你,叫姐姐便好。”薛睿指着余舒为两人介绍。

余舒就坐在薛瑾寻对面,看这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的,等到薛睿说完话,头才悄悄抬起一寸,露出一双怯怯的眸子,一对上余舒探究的目光。便红了脸,头又飞快地垂下去,略显紧张地握着手指,蚊声道:

“余、余姐姐好。”

余舒想起她上一世为人时候。养过的一只灰兔子,也像这样,怕生又胆小,一见了外人恨不得钻到地下,可是再饿也只吃她喂的东西,忽然间就对这薛小姐生出几分亲近来,笑眯眯地冲她道:

“瑾寻妹妹好。”

说完又在袖子里摸摸。掏出一只四角的彩色小袋子,伸长手递到她面前,“昨晚才知道要见你,匆匆忙忙没能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是我做的小玩意儿,送给你吧。”

说是小玩意儿,其实费了余舒一番心思,昨天晚上她半夜才睡。挖空了心思,才弄出来这个,送给别人或许寒碜了。但是对这位薛妹妹,或许刚好。

薛瑾寻看着余舒送到眼前的东西,先是扭头看看薛睿,见她哥哥点头,才不好意思地伸手接下了,入手薄薄的,不知包的什么物件儿,好奇地摸了摸。

薛睿也有些好奇,直接去问余舒:“这是什么?”

余舒笑道:“舀来玩的,打发时间用。”又对薛瑾寻道,“你打开瞧瞧,我教你怎么玩。”

薛瑾寻便将那彩色袋子搁在腿上,拆开了,露出里面一只掌心大小,折得四四方方的洒金纸。里面一层一层,似乎写着什么,面朝上是一个朱砂描红的“东”字,看着蹊跷。

余舒看他们兄妹两个面露茫然,暗自窃笑,伸手要了那折纸,舀在手里,翻开两边变成一个大点的四角,向他们解释道:

“这个玩意儿叫东南西北,看见这上头写的四个方向没有,这样子对着竖起来,喏,里面就藏了八个面,每一面都藏有一个‘令’,要看是横是竖,数几下,东面西面,打开的令就不同,譬如我来猜,横着三下看东面,按令走。”

余舒将两手拇指和食指套进四角,横竖横开合三下,露出东字面来,看里面藏的“令”,用小楷沾朱砂写着“唱一曲”。

她抬头看看薛瑾寻,见小姑娘眼神专注,被勾起了兴趣,便不吝啬表演,哄哄她开心:

“瞧,我这就是中令了,得唱小曲给你们听。咳,那我就来一段,”余舒清了清嗓子,在薛家兄妹两双眼睛注视下,厚着脸皮开了口: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扭扭,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忽闪忽闪也听不懂我在骂你傻~”

余舒唱的是记忆里曾经红极一时的《猪之歌》,词曲嬉皮,她咬字清晰,神态夸张,可怜薛睿和薛瑾寻这两个土生土长的古人从没听过这等直白的调子,听她唱了两句便愣在那里,等到余舒摇头晃脑地哼哼到“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一句,终是忍俊不禁。

“哈哈哈,”薛睿乐不可支,一时兴起,探身取了桌上茶盖子,在青瓷碟子上轻轻敲打出韵律,附和余舒的调子,叮叮当当很是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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