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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家训-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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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称为二协。舅谢暕卒,协居丧,如伯叔之礼,议者重焉。又感家门事义,不求显达,恒辞征辟。大同五年卒。所撰晋伯传五篇,日月灾异图两卷,遇火湮灭。二子:之仪,之推。’”刘盼遂曰:“按:此云梁史,盖谓陈领军大著作郎许亨所着之梁史五十三卷(见隋书经籍志),颜不见姚思廉梁史也。此处殊宜分辨。”
〔六〕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怀旧志九卷,梁元帝撰。’”刘盼遂曰:“孝元怀旧志一秩一卷,见金楼子著书篇。又案:北周书颜之仪传:‘父协,以见远蹈义忤时,遂不仕进,湘东王引为府记室参军,协不得已乃应命。梁元帝后着怀旧志及诗,并称赞其美。’恐即本家训之说。”案:金楼子著书篇怀旧序曰:“吾自北守琅台,东探禹穴,观涛广陵,面金汤之设险,方舟宛委,眺玉笥之干霄,临水登山,命俦啸侣。中年承乏,摄牧神州,戚里英贤,南冠髦俊,荫真长之弱柳,观茂宏之舞鹤,清酒继进,甘果徐行,长安郡公,为延誉,扶风长者,刷其羽毛。于是驻伏熊,回驷□,命邹湛,召王祥,余顾而言曰:‘斯乐难常,诚有之矣!日月不居,零露相半,素车白马,往矣不追,春华秋实,怀哉何已!独轸魂交,情深宿草,故备书爵里,陈怀旧焉。’”
沈隐侯曰〔一〕:“文章当从三易〔二〕:易见事,一也;易识字,二也;易读诵,三也〔三〕。”邢子才〔四〕常曰:“沈侯文章,用事不使人觉,若胸忆语也〔五〕。”深以此服之。祖孝征〔六〕亦尝谓吾曰:“沈诗云:‘崖倾护石髓〔七〕。’此岂似用事邪〔八〕?”
〔一〕赵曦明曰:“梁书沈约传:‘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高祖受禅,封建昌县侯,卒谥隐。’”
〔二〕清波杂志十用此文,“文章当从三易”作“古儒士为文,当从三易”,盖以臆自为添设。
〔三〕黄叔琳曰:“古今文章,不出难易两途,终以易者为得,与‘辞达而已矣’之旨差近也。”徐时栋曰:“吾生平最服此语,以为此自是文章家正法眼藏。故每作文,偶以比事,须用僻典,亦必使之明白畅晓,令读者虽不知本事,亦可会意,至于难字拗句,则一切禁绝之。世之专以怪涩自矜奥博者,真不知其何心也。”
〔四〕卢文弨曰:“子才,邢邵字。”
〔五〕文选文赋:“思风发于胸臆。”
〔六〕卢文弨曰:“孝征,祖珽字。”
〔七〕赵曦明曰:“晋书嵇康传:‘康遇王烈共入山,尝得石髓如饴,即自服半,余半与康,皆凝而为石。’”器案:此诗今不见沈集,沈游沈道士馆诗有云:“朋来握石髓。”见文选,李善注云:“袁彦伯竹林名士传曰:‘王烈服食养性,嵇康甚敬之,随入山。烈尝得石髓,柔滑如饴,即自服半,余半取以与康,皆凝而为石。’”不知为此诗异文,抑别是一诗。
〔八〕傅本不分段。
邢子才、魏收俱有重名〔一〕,时俗准的〔二〕,以为师匠〔三〕。邢赏服〔四〕沈约而轻任昉〔五〕,魏〔六〕爱慕任昉而毁沈约,每于谈燕,辞色以之〔七〕。邺下纷纭,各有朋党〔八〕。祖孝征尝谓吾曰:“任、沈之是非,乃邢、魏之优劣也〔九〕。”
〔一〕重名,犹言盛名、大名,与前文言“重誉”义同。后汉书孔融传:“孔文举有重名。”魏书文苑传:“杨遵彦作文德论,以为古今辞人,皆负才遗行,浇薄险忌;惟邢子才、王元美、温子升彬彬有德素。”
〔二〕后汉书灵帝纪:“其僚辈皆瞻望于宪,以为准的。”淮南原道篇高诱注:“质的,射者之准蓺也。”案:准的,犹今言标准目的。
〔三〕师匠,即宗师大匠。范宁春秋谷梁序:“肤浅末学,不经师匠。”广弘明集二八上王筠与云僧正书:“一代师匠,四海推崇。”
〔四〕赏服,颜本、朱本作“常服”。
〔五〕赵曦明曰:“梁书任昉传:‘昉字彦升,乐安博昌人。雅善属文,尤长载笔,才思无穷,起草不加点窜。沈约一代词宗,深所推挹。’”
〔六〕抱经堂校定本“魏”下有“收”字,各本及类说俱无,今据删。
〔七〕辞色以之,犹今言争得面红耳热。晋书祖逖传:“辞色壮烈,众皆慨欢。”
〔八〕宋本及余师录“有”作“为”。
〔九〕北齐书魏收传:“始收与温子升、邢邵称为后进。邢既被疏出,子升以罪死,收遂大被任用,独步一时,议论更相訾毁,各有朋党。收每议鄙邢文。邢又云:‘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仿真,亦大偷窃。’收闻,乃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黄门颜之推以二公意问仆射祖珽。珽答曰:‘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又见北史魏收传及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器案:六朝时品题人物或文章,往往以所批评之对象的优劣,来定批评者之优劣,曹魏时亦有与此类似之事。三国志陈思王植传注引荀绰冀州记:“刘准子:峤字国彦,髦字士彦,并为后出之俊。准与裴頠、乐广善,遣往见之。頠性弘方,爱峤之有高韵,谓准曰:‘峤当及卿,然髦少减也。’广性清淳,爱髦之有神检,谓准曰:‘峤自及卿,然髦尤精出。’准叹曰:‘我二儿之优劣,乃裴、乐之优劣也。’”(又见御览四0九、四四四引郭子。)
吴均集〔一〕有破镜赋〔二〕。昔者,邑号朝歌,颜渊不舍〔三〕;里名胜母,曾子敛襟〔四〕:盖忌夫恶名之伤实也。破镜乃凶逆之兽,事见汉书〔五〕,为文幸避此名也。比世往往见有和人诗者,题云敬同〔六〕,孝经云〔七〕:“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八〕。”不可轻言也。梁世费旭诗云:“不知是耶非〔九〕。”殷澐诗云:“飖扬云母舟〔一0〕。”简文曰:“旭既不识其父〔一一〕,澐又飖扬其母。”此虽悉古事,不可用也。世人或有文章引诗“伐鼓渊渊”者〔一二〕,宋书已有屡游之诮〔一三〕;如此流比〔一四〕,幸须避之。北面事亲,别舅摛渭阳之咏〔一五〕;堂上养老,送兄赋桓山之悲〔一六〕,皆大失也。举此一隅
〔一七〕,触涂〔一八〕宜慎。
〔一〕赵曦明曰:“梁书文学传:‘吴均,字叔庠,吴兴故鄣人。文体清拔,有古气,好事者或效之,谓为吴均体。’隋书经籍志:‘梁奉朝请吴均集二十卷。’本传同。”
〔二〕破镜赋,赵曦明曰:“今不传。”
〔三〕赵曦明曰:“汉书邹阳传:‘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案:此文不同,盖有所本。”郝懿行曰:“诸书多称‘邑号朝歌,墨子不入’。”洪亮吉晓读书斋二录曰:“颜渊事,不知所出,或系曾参之误。”陈汉章曰:“案下句即称曾子,何得上句更是曾子?淮南说山训曰:‘曾子立孝,不过胜母之闾;墨子非乐,不入朝歌之邑。’崔骃达旨又云:‘颜回明仁于度毂。’”龚道耕先生曰:“水经淇水注引论语撰考谶云:‘邑名朝歌,颜渊不舍,七十弟子掩目,宰予独顾,由蹶堕车。’”器案:刘昼新论鄙名章:“水名盗泉,尼父不漱;邑名朝歌,颜渊不舍;里名胜母,曾子还轫;亭名柏人,汉君夜遁。何者?以其名害义也。”亦以回车朝歌为颜渊事,与本书同。
〔四〕郑珍曰:“水经淇水注引论语撰考谶云:‘邑名朝歌,颜渊不舍。’淮南子、盐铁论(案见晁错篇)并云:‘里名胜母,曾子不入。’”器案:御览一五七引论语撰考谶:“里名胜母,曾子敛襟。”说苑谈丛篇、论衡问孔篇、新论鄙名章亦以不入胜母为曾子,与本书同;史记邹阳传索隐引尸子,则又以为孔子。
〔五〕赵曦明曰:“汉书郊祀志:‘有言古天子尝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注:‘孟康曰:枭,鸟名,食母。破镜,兽名,食父。黄帝欲绝其类,故使百吏祠皆用之。’”
〔六〕卢文弨曰:“以同为和,初唐人如骆宾王、陈子昂诸人集中犹然,别有作奉和同云云者,和字乃后人所增入。”器案:叶梦得玉涧新书云:“类文有梁武帝同王筠和太子忏悔诗云:‘仍取筠韵。’”此当时和诗言同之证。白居易和答诗十首序云:“其间所见,同者固不能自异,异者亦不能强同,同者谓之和,异者谓之答。”
〔七〕见士章。
〔八〕唐明皇注云:“资,取也,言敬父与敬君同。”
〔九〕赵曦明曰:“汉武帝李夫人歌:‘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卢文弨曰:“费旭,江夏人。”刘盼遂曰:“案‘旭’皆‘А笞忠玻迨榫荆骸惺橐迨瑁汗又谭旬'作。’陆氏经典释文叙录同。三国、六朝,费氏望出江夏鄳县。”器案:“费旭”当作“费昶”,南史何思澄传:“王子云,太原人,及江夏费昶,并为闾里才子。昶善为乐府,又作鼓吹曲,武帝重之。”隋书经籍志集部有梁新田令费昶集三卷。乐府诗集卷十七载梁费昶巫山高云:“彼美岩之曲,宁知心是非。”下句当即颜氏所引异文,抑或因颜氏弹射而改之也。刘盼遂以为当作“费А保鞘恰
〔一0〕抱经堂本“飖”作“飘”,下同。赵曦明曰:“晋宫阁记:‘舍利池有云母舟。’见初学记。”卢文弨曰:“‘殷澐’疑是‘殷芸’,梁书有传:‘芸字灌蔬,陈郡长平人。励精勤学,博洽群书,为昭明太子侍读。’宜与简文相接也。又有湘东王记室参军褚澐,河南阳泽人,有诗。二者姓名,必有一讹。”
〔一一〕卢文弨曰:“以耶为父,盖俗称也。古木兰诗:‘卷卷有耶名。’”刘盼遂曰:“按南朝通俗称父为耶。南史王彧传:‘长子绚,年五六岁,读论语至“周监于二代”,外祖何尚之戏之曰:“可改‘耶耶乎文哉’。”绚即答曰:“尊者之名安可戏?宁可道‘草翁之风必舅’?”’缘论语此句为‘彧彧乎文哉’,彧是绚之父之名,故何戏改为耶,知南朝通称父为耶矣。”器案:文心雕龙指瑕篇:“至于比语求蚩,反音取瑕,虽不屑于古,而有择于今焉。”“是耶”之耶为父,“云母”之母为母,即比语求蚩之证;下文“伐鼓”,又反音取瑕之证也,此皆所谓“讳避精详”者也。
〔一二〕宋本及余师录无“文章”二字。伐鼓渊渊,诗小雅采芑文。
〔一三〕李慈铭曰:“案金楼子(杂记上)云:‘宋玉戏太宰屡游之谈,流连反语,遂有鲍照伐鼓、孝绰布武、韦粲浮柱之作。’此处‘宋书’,本亦作‘宋玉’。”刘盼遂曰:“案梁元帝金楼子杂记篇……据孝元之言,是引诗‘伐鼓渊渊’者为鲍照,然而沈约宋书明远附见南平王铄传中,不见‘伐鼓’之文,亦无‘屡游’之诮。隋书经籍志正史类有徐爰宋书六十五卷,孙严宋书六十五卷,宋文明中撰宋书六十一卷,则明远‘伐鼓’‘屡游’故实,当在此三史中矣。”器案:文镜秘府论西册论病文二十八病第二十:“翻语病者,正言是佳词,反语则深累是也。如鲍明远诗云:‘鸡鸣关吏起,伐鼓早通晨。’伐鼓,正言是佳词,反语则不祥,是其病也。崔氏云:‘伐鼓,反语腐骨,是其病。’”是伐鼓反语为腐骨。屡游反语未详。鲍明远诗,见文选行药至城东桥一首。又案:陆机赠顾交趾公贞诗:“伐鼓五岭表,扬旌万里外。”谢惠连猛虎行:“伐鼓功未着,振旅何时从?”梁武帝借田诗:“启行天犹暗,伐鼓地未悄。”均引诗“伐鼓渊渊”,不独明远一人而已。诗中密旨六病例反语病六亦云:“篇中正言是佳词,反语则理累。鲍明远诗:‘伐鼓早通晨。’伐鼓则正字,反语则反字。”器又案:六朝人所用伐鼓有二义:一为出师,即本诗经;一为戒晨,水经■水注云:“后置大鼓于其上(平城白楼),晨昏伐以千椎,为城里诸门启闭之候,谓之戒晨鼓也。”即其义也。若鲍诗所用,则后一义也,此应分别。
〔一四〕流比,流辈比类。三国志魏书夏侯太初传:“拟其伦比,勿使偏颇。”义同。
〔一五〕赵曦明曰:“诗小序:‘渭阳,秦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文公遭丽姬之难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器案:此言母在北堂,而别舅摛渭阳之咏,是为大失也。太平广记二六二引笑林:“甲父母在,出学三年而归,舅氏问其学何得,幷序别父久。乃答曰:‘渭阳之思,过于秦康。’既而父数之:‘尔学奚益?’答曰:‘少失过庭之训,故学无益。’”资暇集上:“征舅氏事,必用渭阳,前辈名公,往往亦然,兹失于识,岂可轻相承耶?审诗文当悟,皆不可征用矣。是以齐杨愔幼时,其舅源子恭问读诗至渭阳未,愔便号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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