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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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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寻思。

不管饿不饿,他强迫自己吃东西。无法睡觉已经够糟,不能再空腹上阵。况且,这也许是我的最后一餐,我们所有人的最后一餐。于是琼恩塞满一肚子面包、培根、洋葱和奶酪,这时,只听马儿高喊:“它来了!”

无须问“它”是什么,也无须学士的密尔透镜来观察森林和帐篷间的骚动。“它看起来不像乌龟,”纱丁评论,“乌龟没有毛。”

“也没有轮子。”派普道。

“吹响号角,”琼恩命令,木桶随即吹出两声绵长的号角,以唤醒葛兰和其他夜间放哨、现在轮休的守夜人。当野人攻来时,长城需要每一个守卫。诸神在上,我们的人够少了。琼恩看看身边的派普、木桶和纱丁,马儿与呆子欧文,结巴提姆、穆利、省靴及其他人,试图想象他们在那黑冷隧道里面对面跟一百名尖声呼叫的野人刀剑相交,而仅仅只有几根铁栏杆的保护。不在大门被攻破前摧毁龟盾的话,一切就全完了。

“它好大。”马儿说。

派普咂咂嘴唇,“它能炖好大一锅汤哦。”这个笑话并不成功,派普的声音也显得十分疲惫。他看起来半死不活,琼恩心想,我们都一样。塞外之王兵力无穷,天天都能投入生力军,而这几个黑衣弟兄却必须应付每次攻打,逐渐难以为继。

琼恩知道,位于木头和兽皮底下的人们正在拼命地推,用肩膀抵着,好让轮子转动,但一旦龟盾接触城门,他们就会将绳子换成斧子。至少曼斯今天没派出长毛象,对此,琼恩稍感欣慰。它们对长城而言毫无意义,巨大的体型反让它们成为暴露的目标。上一只长毛象死去前挣扎了一天半,哀号声既恐怖又恶心。

龟盾缓缓爬过岩石、树桩和灌木,以前的进攻让自由民留下一百多具尸体,其中大多数仍躺在倒下的地方。战事平息的间隙,乌鸦会来陪伴他们,现今却纷纷尖叫着逃开,它们跟我一样不喜欢那龟盾。

纱丁、马儿和其他人都看着他,琼恩知道,他们在等待他的命令。但他如此疲惫,几乎无法思考。长城是我的,他提醒自己。“欧文,马儿,旋转弹石器,木桶,你和省靴负责弩炮,余人各就各位,用火箭,看能否烧掉它。”多半是徒劳,琼恩知道,不过好歹比干站着强。

龟盾移动笨拙缓慢,靶子很大,弓箭和十字弓很快将它射成了一只木刺猬……但潮湿的兽皮像保护掩体那样保护了它,火箭插上去就告熄灭,琼恩低声诅咒。“弩炮准备,”他命令,“弹石器准备。”

弩炮发射的箭深深刺入兽皮,但没能造成更多损害。石块从龟盾顶部弹开,只留下些许浅坑。重型投石机也许能将它砸塌,但其中一座已经坏掉,而野人们远远避开另一座的攻击范围。

“琼恩,它还在动。”呆子欧文说。

他能看见,龟盾一寸接一寸、一码接一码地爬近,轰隆隆、摇晃着滚过杀戮战场。一旦野人将它抵上长城,便能获得保护,好用斧子劈开匆匆修补的外门。堵塞隧道的碎石冰块将在之后的几小时内得以清空,届时唯一的障碍只剩几具冻尸和两道铁栏,外加琼恩不得不派下去送死的黑衣弟兄。

左边,弹石器发出闷响,将旋转的碎石抛入空中。它们如冰雹般落到龟盾上,又无害地弹开。野人弓箭手仍躲在掩体后面放箭。其中一支插入一个稻草人哨兵的脸,派普大叫,“长湖的瓦特,四支!扯平了!”下一支箭擦着他耳朵呼啸而过。“呸!”他朝下面骂,“我又没参加!”

“毛皮不着火。”琼恩总结,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大家。他们唯一的希望是趁龟盾到达长城时将它砸垮。为此需要大石块。不管东西造得多结实,七百尺高处直落而下的大石块一定能将其破坏。“葛兰,欧文,木桶,是时候了。”

暖棚边上,十二个矮胖的橡木桶一字排开,里面装满碎石,黑衣弟兄平日用它们来铺长城上的通道,以便行走稳健。昨日,目睹自由民用羊皮覆盖龟盾之后,琼恩立刻吩咐葛兰灌水进桶,能灌多少灌多少。水与碎石混合,只消一夜,就会整个冻得结结实实,这是最接近大石块的东西。

“为何要冻起来?”葛兰曾问他,“何不直接滚下去?”

琼恩解释:“若半路撞上冰墙,桶就会裂,碎石洒得满天都是,给这帮杂种下石头雨是不够的。”

此刻他和葛兰一起用肩膀顶一个桶,木桶和欧文使劲推另一个。大家合力前后摇晃,捣碎桶底的结冰。“好家伙,怕有一吨重。”葛兰说。

“把它推翻,滚着走,”琼恩吩咐,“小心点,如果脚给压住,你就成第二个省靴了。”

木桶倾倒后,琼恩抓过火炬,在长城的路面上方来回挥舞,好让冰融化一点,使滚动更容易,实际上容易过头了,差点控制不住。最后,四人齐心协力,总算把大桶子推到城墙边,矗立就位。

四只大橡木桶在城门上方就位之时,派普高喊,“龟盾到了!”琼恩撑住伤腿,探出身子观察。栅栏,马尔锡应该造栅栏护门,太多该做的事没有做。野人们正把巨人的死尸拖走,马儿和穆利朝他们扔石头,琼恩看到有一个人倒下,但石头太小,对龟盾本身毫无作用。他本来还庆幸自由民会为死去的长毛象犯愁的,现下却陡然发觉龟盾本身就有长厅那么宽阔,只需将它从尸体上推过去。眼见这番状况,大腿不由得一阵抽搐,幸亏马儿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你不该这样探出去。”男孩说。

“我们该造栅栏。”此刻琼恩听到斧子砸木头的声音,也许那不过是恐惧在耳边的回响。他望向葛兰,“动手。”

葛兰走到木桶后面,用肩膀顶住,闷哼一声,开始用力推,欧文和穆利过去帮忙,他们将木桶推出一尺、再一尺……然后它突然消失。

只听“嘭”地一声,木桶与城墙相撞,接着是更响的撞击声与木头碎裂声,一片呼喊与惨叫。纱丁大叫大嚷,呆子欧文转着圈子蹦跳欢呼,派普探出身体,“龟壳下面都是兔子!瞧他们跳得有多欢!”

“别停下!再来!”琼恩大吼,葛兰和木桶用肩膀撞向下一个桶,将它摇摇晃晃地推入空中。

桶子扔完后,曼斯的龟盾前部业已破碎变形、不堪辨认,野人们从另一头涌出,争先恐后地逃回营地。纱丁端起十字弓射了几箭,以加快对方逃跑的速度。葛兰隔着胡子咧嘴欢喜,派普讲起新笑话。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明天……琼恩朝棚屋瞥了一眼,刚才摆放十二桶碎石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八桶。他意识到自己有多疲倦,意识到伤口有多疼痛。我得睡会儿,哪怕几小时都好。我得去伊蒙学士那儿要些安眠酒,非要不可。“我去国王塔休息休息,”他告诉他们,“若曼斯有什么新举动,记得叫醒我。派普,长城是你的了。”

“我的?”派普说。

“他的?”葛兰道。

他笑笑,扔下这两名面面相觑的伙伴,乘铁笼走了。

一杯安眠酒确实管用,他刚在自己那张狭床上躺直身子,立刻睡了过去。梦,奇怪而无定形,充满怪异的话音、呼告与叫喊,以及低沉嘹亮的号角,那单调浑厚的低音一直在空中徘徊。

醒来时,权作窗户的箭孔外面,一片黑沉,四个不认识的人站在面前,其中一个提灯。“琼恩·雪诺,”个子最高的人生硬无礼地说,“穿上靴子,跟我们走。”

迷迷糊糊中,他第一个想法是,睡着的时候长城失守了,曼斯·雷德派出更多巨人或另一座龟盾,突破了城门。但他揉揉眼睛,发现陌生人都穿着黑衣,他们是守夜人,琼恩意识到。“去哪儿?你们是谁?”

高个子打个手势,另外两人便将琼恩从床上架起来。提灯者在前面引路,他们将他带出卧室,转上半层楼梯,来到熊老的书房。他看到伊蒙学士站在火堆旁,双手交叉搭在一根李木手杖上,赛勒达修士跟往常一样半醉半醒,而文顿·史陶爵士在窗边座椅上睡着了,其余黑衣人他都不认识,除了一个。

艾里沙·索恩爵士穿着镶裘边的斗篷和亮锃锃的靴子,看上去无可挑剔,此刻他转身禀报,“变色龙带到,大人,他是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来自临冬城。”

“我不是变色龙,索恩。”琼恩冷冷地说。

“我们会知道。”熊老的书桌后,一个肥胖宽阔的双下巴男人坐在皮椅上,琼恩不认识他。“对,我们会知道,”他重复,“你不否认自己是琼恩·雪诺,对吧?史塔克家的私生子?”

“雪诺‘大人’,他喜欢这样称呼自己。”艾里沙爵士又高又瘦,但结实强壮,此刻,他冷酷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愉悦。

“是你叫我雪诺大人。”琼恩说,艾里沙爵士担任黑城堡教头期间,喜欢给自己训练的男孩取绰号,后来熊老将索恩派去了海边的东海望。这些一定是东海望的人,鸟儿到了卡特·派克那里,他派人来帮助我们。“你带来多少弟兄?”他问桌子后面的人。

“由我问问题,”双下巴的人回应,“你被控背誓、怯懦、弃营逃亡,琼恩·雪诺,你是否承认自己抛弃了死在先民拳峰的弟兄们,投入自封为塞外之王的野人曼斯·雷德麾下?”

“抛弃?”琼恩差点被这个词噎住。

伊蒙学士说话了,“大人,琼恩·雪诺刚回来时,我和唐纳·诺伊讨论过这些话题,并很满意他的解释。”

“好吧,但我不满意,师傅,”双下巴的人声称,“我要亲自听一听这些解释,对,我要亲自听一听!”

琼恩强咽怒火,“我没有抛弃谁,我跟‘断掌’科林一起离开先民拳峰,去风声峡侦察。后来我按照指示加入野人,因为断掌担心曼斯找到了冬之号角……”

“冬之号角?”艾里沙爵士窃笑,“那他手下有多少古灵精怪,你数过了吗,雪诺大人?”

“没有,但我尽力数过他们有多少巨人。”

“爵士,”双下巴的人呵斥,“你得尊称艾里沙爵士为‘爵士’,尊称我为‘大人’,我乃杰诺斯·史林特,前赫伦堡伯爵,现下为黑城堡的长官,直到波文·马尔锡带着守卫部队回来为止。你得对我们有礼貌,是的,我无法忍受像艾里沙爵士那样涂过圣油的好骑士竟被一个私生子和变色龙嘲弄。”他举起手,用肥胖的指头指着琼恩的脸,“你否认跟一个女野人上床?”

“不,”琼恩对于耶哥蕊特的哀悼太过记忆犹新,令他无法否认,“我不否认,大人。”

“我猜也是断掌命令你跟那不洗澡的婊子做爱的吧?”艾里沙爵士假惺惺地笑问。

“爵士,她不是婊子,爵士。断掌说不管要我做什么,都不准违抗,统统照办,但……但我不否认自己所做的超过了必需的限度,我……关心她。”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个背誓者。”杰诺斯·史林特道。

琼恩知道,黑城堡里一半的人都时不时前去鼹鼠村的妓院“挖宝”,但他不愿侮辱耶哥蕊特,把她跟鼹鼠村的妓女等同起来。“是的,我承认自己违背了不近女色的誓言。

“是的,大人!”史林特怒吼时,下巴颤抖。他跟熊老一样宽阔,如果活到莫尔蒙的年纪,无疑也会秃顶。现下不到四十岁,半数头发已没了。

“是的,大人,”琼恩说,“按照断掌的命令,我跟野人一起行军,跟野人一起用餐,也跟耶哥蕊特睡一张毛皮。但我向您发誓,我从未变节,一有机会,就从马格拿那儿逃掉了,我也从未拿起武器跟我的弟兄或我守护的王国为敌。”

史林特伯爵用小眼睛打量他,“葛兰登爵士,”他喝令,“带上另一名囚犯。”

葛兰登爵士就是那带人将琼恩从床上拉起来的高个子,此刻他又带着四人出去,很快将一名瘦小的俘虏押回来。此人面如菜色,垂头丧气,手脚戴镣,一条细眉毛横贯前额,尖秃的头顶上有几丛稀薄黑发,小胡子如嘴唇上方的一抹污渍。他脸颊肿胀,布满块块淤青,大半前齿也被打落。

东海望的人粗暴地将俘虏推到地上,史林特大人低头皱眉道,“这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俘虏眨眨黄色的眼睛,“是的。”琼恩这才认出是“叮当衫”。没了那身盔甲,他看起来像换了个人,他心想。“是的,”野人重复,“他就是杀死断掌的懦夫,在霜雪之牙,我们追踪乌鸦,将他们统统杀光,轮到这家伙时,他乞求饶命,还提出如果我们愿意收留,立即投靠加入。断掌发誓要宰了这个胆小鬼,但那头狼突袭科林,这家伙趁机割了他的喉咙。”他露出参差碎裂的牙齿对琼恩笑笑,然后朝后者的靴子啐了口血水。

“怎样?”杰诺斯·史林特严厉地质问琼恩,“你否认吗?或者你宣称科林命令你杀他自己?”

“他告诉我……”说话变得困难起来,“他告诉我,不管要我做什么,都不准违抗,统统照办。”

史林特环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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