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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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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掘土,用无神的眼光打量着小船,确定来者不是威胁后,便回到劳作中。

红叉河既宽且慢,蜿蜒的河道处处回环弯曲,缀满树木茂密的小岛和阻隔航道的沙洲,而水面以下暗礁点点。布蕾妮似乎极为敏锐,常能预知危险,发现通道。

詹姆赞她江河知识丰富,她怀疑地看着他说:“我不熟悉河流。但塔斯是个海岛,我学会骑马以前就懂得如何操桨弄帆。”

克里奥爵士坐起来,揉揉眼睛。“诸神在上,手臂好酸,风没停吧?”他嗅了嗅,“我闻到雨的气息。”

詹姆希望下场大雨。奔流城的黑牢可不是七国最干净的地方,现在的他闻起来定像块酸败的奶酪。

克里奥眯着眼望向下游说:“烟。”

那里有一条纤细如手指的灰烟弯弯曲曲地升起。烟柱在许多里外的南岸,盘旋升腾。

在它下方,詹姆隐约看到一座大房子,旁边有棵挂满死女人的槲树。这些尸体乌鸦还没开动,细细的绳索深深地勒进她们咽喉下柔软的皮肤,清风吹得她们转动摇摆。

“这不是骑士风范的行为,”驶近看清之后,布蕾妮说,“真正的骑士决不会饶恕这般无耻的屠杀。”

“真正的骑士每次上战场都做得更糟糕,妞儿,”詹姆道,“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布蕾妮转舵朝岸驶去,她道:“我不会让无辜的人被乌鸦吞噬。”

“好个没心肝的妞儿!乌鸦不是活神仙,也需要食物裹腹。走我们的路,留下这帮死鬼,傻女人。”

他们在那棵斜伸出水面的大栎树上方着陆。布蕾妮降下风帆,詹姆爬出去,镣铐让行动显得十分笨拙,红叉河水浸满他的鞋子,湿透他褴褛的马裤。他笑着跪下,把头深埋进水里,湿辘辘地甩荡。胳膊上都是结块的污泥,等仔细擦干净,这双手终于变回白皙纤细的模样。可他的腿僵得要命,几乎站不稳。妈的,我在霍斯特·徒利的黑牢里呆得太久了。

布蕾妮和克里奥把船拖上岸。尸体就挂在他们头上,散发出腐烂水果的气息。

“得有人去把绳索砍断,”妞儿说。

“我来爬树,”詹姆叮叮当当地跋涉上岸,“先请你把镣铐去了。”

妞儿不理他,只目不转睛地凝视一具女尸。詹姆的脚镣才一尺长,只能迈着小碎步凑过去。当他看到悬得最高的那具尸体颈项上挂的粗牌子时,不由得哈哈大笑。

“贱人与狮子同床。”他读道,“啊哈,是的,这完全不是骑士风范的行为……但是你们这边干的,不是我们的人。可怜的女人,到底造了什么孽唷?”

“她们是旅店小妹,”克里奥爵士说,“记得这儿曾是个旅店,我上回来奔流城,还带着队伍在此过夜。”如今这栋建筑除了石地基、倒塌的房梁及一些烧得焦黑的灰烬以外什么也没留下。轻烟从瓦砾堆中冒出来。

很久以前,詹姆就把妓女和情妇都留给提利昂去关心,他只有瑟曦一个女人。

“看起来这些女孩取悦了我父亲大人的士兵们,也许给他们送过吃喝,所以得到了叛徒的颈圈——就为一个吻和一杯麦酒。”他向河的四周来回巡视,确定附近没人,继续说,“这里是布雷肯家的地盘,也许是杰诺斯大人亲自下的令。我父亲烧了他的城堡,恐怕他怀恨在心。”

“也可能是马柯·派柏所为,”克里奥爵士说,“或那个在森林里躲躲藏藏的贝里·唐德利恩,不过我听说他只杀士兵,不害平民。再或许是卢斯·波顿手下的北方人干的?”

“波顿在绿叉河上被我父亲打败了。”

“但没被消灭。”克里奥爵士道,“泰温大人向渡口进军时,他再度南下。若奔流城中的消息属实,他已从亚摩利·洛奇爵士手中夺取了赫伦堡。”

詹姆不喜欢这个消息。“布蕾妮,”他说,希望礼貌一点可以让她听听他的话,“如果波顿大人占领了赫伦堡,三叉戟河和国王大道都将遭到封锁。”

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丝不确定,她说:“你受我的保护,除非杀了我,否则谁也不能碰你。”

“我不认为这对他们能造成什么困扰。”

“我的武艺和你相当,”她防备地说,“我是蓝礼国王选中的七卫之一。他亲手将彩虹护卫的七色丝披风系在我的肩膀。”

“彩虹护卫?想必是个七仙女骑士团啰!有位歌手曾说穿丝袍的女人个个美丽……但他和你没照过面,对吧?”

女人脸红了。“我们还得掘墓。”她开始爬树。

她爬上树干,这棵槲树的下部分支大得可以让人站立。她手握匕首,穿行在树叶丛中,砍落尸首。躯体落下时,苍蝇一下子围过来,落下的尸体越多,臭气也越来越重。

“正派人干嘛帮妓女埋尸呀?”克里奥爵士抱怨,“再说,也没工具掘土。瞧,没有铲子,我可不会用我的剑,我……”

布蕾妮惊叫一声,飞跳下树说:“上船,快!远处有帆。”

他们全速撤退。詹姆跑不起来,只能由表弟拽回小船上。

布蕾妮推桨开船,匆忙升帆说:“克里奥爵士,你和我一起划。”

他表弟点头称是。这回小船比以前驶得更快,水流、风向和整齐的划动都帮着他们。

带镣的詹姆无所事事,便竭力瞭望上游。风帆的尖头出现在视野里,红叉河回环时,隔着一片树林,它看起来就像在田野上向北方移动,而他们却在往南,但这只是假象。

他手搭凉蓬说:“褐红与水蓝。”

布蕾妮的大嘴无声地蠕了蠕,活像头反刍的乳牛。她说:“快,爵士。”

旅馆很快在身后消失,帆的尖头也不见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一旦追踪者们越过回环,风帆会再度出现。

“看来,咱们只能希望高贵的徒利家族停下来埋葬横死的妓女啰。”詹姆不敢想象被送回监牢的前景。如果提利昂在场,定有许多好计谋,而我惟一的念头就是操家伙和他们打。

此后大半个钟头,他们都在不安地探望追踪者,同时于不断出现的弯道和杂木丛生的小沙洲间潜行。正当以为或已摆脱了追赶的时候,远处的帆却终于出现。

克里奥爵士停止划桨道:“异鬼抓走他们!”他擦擦额头的汗珠。

“快!”布蕾妮催促。

“追兵是艘河上战船。”詹姆仔细观察后宣布,“每边九支桨——十八个人'。Txt456。txt456电子书'。若甲板上还有士兵,就更麻烦。它的帆也比我们大,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来船随着每次击桨,越变越大。

克里奥爵士僵住了,似乎要再确认詹姆的话,问道:“十八个?”

“对,我们一人得料理六个。其实,八个对我而言都不成问题,只要没这些铁玩意儿妨碍。”詹姆举起手腕说,“好心的布蕾妮小姐愿不愿放我呢?”

她没理他,把全副精力用在划船上。

“我们早出发半个晚上,”詹姆说,“他们天亮后才开始行动。就算中途收桨节约体力,划了这么长,也该精疲力尽,只是看着我们的帆带来动力而已,不会持续很久。我们可以干掉很多人。”

克里奥爵士张口结舌地说:“可……可他们有十八个。”

“不止,我猜有二十甚至二十五人。”

他表弟呻吟起来:“我们毫无希望……”

“我说过有希望吗?我的意思是,最好结局就是手握长剑战死沙场。”没错,詹姆·兰尼斯特从来不怕死。

布蕾妮停止划船。汗水将她亚麻色的头发凝成一股一股,搭在前额,她更难看了。“你受我的保护,”她说,粗重的声音饱含怒火,几乎就是咆哮。

他为她的顽固而好笑。她真是只带乳头的猎狗——如果她那乳头也算乳头的话。“保护我啊,妞儿;或者放了我,让我自己保护自己。”

战船飞快驶向下游,如腾飞的巨大木蜻蜓。在木桨的疯狂击打下,周围的水成了乳白色。来船景象变得清晰,甲板上簇拥着人群,他们手中有金属的反光,詹姆还发现弓箭手的踪影。他恨弓箭手。

这横冲直撞的战船船头站有一位矮壮的秃顶男子。他有着浓密的灰眉毛,强健的手臂。他在铠甲外穿了件白色旧罩袍,上绣一根淡绿垂柳,但斗篷是用徒利家的银鱼纹章扣系住的。罗宾·莱格爵士是奔流城的侍卫队长,年轻时出了名的强悍,但他的时代已然过去——他与霍斯特·徒利同年,外貌看起来却比主人更苍老。

两船相隔不到五十码时,詹姆围住嘴巴叫道:“来为我送行吗,罗宾爵士?”

“来送你回去,弑君者,”罗宾·莱格爵士大吼,“你的头发呢?”

“我希望自己多件法宝,靠头上的灿烂光芒影响敌人。瞧,这对你起作用了。”

罗宾爵士没被逗乐。小艇和大船之间的距离缩小到四十码。“把桨和武器扔到水里,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克里奥爵士扭动起来道:“詹姆,告诉他,是凯特琳夫人放了我们……交换俘虏,这是合法的……”

詹姆照实说明所有情况。

“凯特琳·史塔克不是奔流城的统治者。”罗宾爵士吼回去。

四个弓箭手挤到他旁边,两人站,两人跪。他再次喊道:“把剑扔进河里。”

“我没有剑,”他答道,“如果有的话,我会捅穿你的肚子,再割下那四个胆小鬼的卵蛋。”

回应他的是一阵箭雨。其中一支猛扎在船桅上,另两支刺穿风帆,第四支差一尺射中詹姆。

红叉河的又一个大转弯就在眼前,布蕾妮把小艇转向弯道的方向。转弯时,甲板剧烈摇晃,撑满的帆劈啪作响。一个大沙洲矗立在河中央,主河道向右,而它和北岸的悬崖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布蕾妮掌舵向左驶去,帆布现着涟漪。

詹姆望进她的眼睛。好漂亮的眼睛,他心想,充满镇静。他知道如何阅读人的眼睛,如何发现其中的恐惧。而她充满了决心,丝毫没有绝望。

只剩三十码,大船也进入弯道。

“克里奥爵士,掌舵,”妞儿命令,“弑君者,操桨,帮我们撑开岩石。”

“乐意为小姐效劳。”木桨虽不比铁剑,但好歹可以打烂敌人的脸,还能挡开攻击。

克里奥爵士把桨塞到詹姆手中,爬向娓部。

他们越过沙洲前端,向那小道剧烈转向,小艇倾斜时,激起的水柱击打在崖壁上。沙洲树木茂密,成群的柳树、栎树和高大的松树在激流中洒下长长的阴影,掩盖了暗礁和被淹没的腐败树干。左边的悬崖陡峭而凹凸,碎石和断屑从岩壁上不断下落,让底部的河流翻滚着白色泡沫。

他们从艳阳下进入黑影中,在这道树木组成的绿墙和灰棕色的石岩间,战船发现不了他们。不过是箭雨间的小小喘息,詹姆一边想,一边将船从半淹的巨石旁推开。

小艇突然摇晃。他听到轻柔的溅水声,回身扫视,布蕾妮已然消失。隔了半晌,他发现她正努力从悬崖下的水流中浮起来,涉过一个浅水池,爬过岩石,开始攀登。克里奥爵士目瞪口呆。蠢货,詹姆暗想。

“别管那妞儿,”他厉声对表弟喝道,“掌好舵。”

他们看见树丛后的帆,河上战船完全驶进了小道入口,离他们还有二十五码。对方的船头挣扎摇晃,半打箭矢射出,每支都差得甚远。两船的晃动让弓箭手很难瞄准,但詹姆知道他们很快就能找回平衡。布蕾妮爬到了岩壁中间,正努力寻找落脚点,竭力登顶。罗格会发现她的,而一旦被他发现,她就将被弓箭手们射下来。詹姆希望老人的矜持会蒙蔽他的眼睛。

“罗宾爵士,”他高喊,“我有话说。”

罗宾爵士举起一支手,然后弓箭手们放低长弓。他说:“快说,弑君者,我没工夫浪费时间。”

詹姆呼喊时,小艇触到一大窝碎石,剧烈摇晃。“我提议一个更具建设意义的解决办法——一对一决斗,就你和我。”

“你以为我是刚出生的儿童,兰尼斯特?”

“不,我以为你是快呜呼的老鬼。”詹姆举起胳膊让其他人看见他的手铐,“我可以戴镣跟你打,你怕什么?”

“我不怕你!爵士,如果我能选择,这方式再好不过,但上边给我的命令是尽可能将你生擒。弓箭手!”他发出信号,“搭箭,拉弓,放——”

距离不满二十码。弓箭手不会失手,不过当他们拉开长弓时,一阵鹅卵石的瀑布落在周围。小石块砸在甲板和舵上,弹入水中。懂得抬头的聪明人发现一块母牛般大的巨石从悬崖顶落了下来。罗宾爵士惊惶地呼喊。岩石坠入空中,撞上岩壁,裂成两半,猛冲而下。大的那块折断船桅,撕裂风帆,把两个弓箭手抛入水中,压碎了那些收起桨的桨手们的大腿。战船迅速进水,看来小的那块穿透了船体。岩壁反射着桨手们的惨叫,而弓箭手们在水流中狂乱地击打。依姿势看,他们没一个会游泳。詹姆笑了。

他们通过了小道,战船则沉入水里,旋转着搁在暗礁上。詹姆·兰尼斯特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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