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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月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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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回 巧试佳人 戏捺书生

诗曰:
本知儿女却情长,随意风流有侠肠。
白首良缘原不偶,一经磨折姓名香。
如媚花园送茶与小姐,岂有明知宣生在花园内而使小姐前来私会,这也是裴爷叫绮霞唤了如媚,说明其故,假向花园送茶,倘遇见宣生,教他这几句话。如媚岂认不得宣生?他是明知故昧,使宣生心中疑惑不定。一闻如媚这些话,呆呆站在那里,暗想:“这个送茶的丫环分明是宝珠姨妹的丫环如媚,他又推说不是。且住,我闻得柯姨丈将宝珠姨妹逼了投江,并将丫环如媚、如钩一同送入波流。这一定是裴年伯一并救了回来,说什么是裴兄的堂妹,多分宝珠未死,住在这里。想裴年伯许婚于我,不向我说明,使我坚守宝珠。当面辞婚,得罪裴年伯。年伯呀,你真好游戏也!我如同在醉梦之中,今日梦也该渐渐醒了。”想到这里,越发出神。不料跟他的书僮在别处顽了半天,怕相公见责,飞星一气跑来,一头撞在宣公子怀里。公子不防被这一撞,一交跌倒在地。书僮也跌在公子身上,急急爬起。见是公子,唬得魂不附体,拖手一旁站着。公子慢慢爬起,见是书僮,骂一声:“狗才!在何处贪顽了半日?也不伺候送茶,此刻又冒冒失失跑来撞我一交。这是什么意思?”说着,气忿忿的向前,打了书僮两个耳刮子。书僮被打,也不敢回言,骨都着嘴,站在一旁。宣公子道:“狗才!还不到楼下送一杯茶到梨花厅上来与我吃!”书僮方答应去了。宣公子转身到梨花厅内坐下,暗想:“裴仁兄家去也不来了,我还有许多话问他,累我在此呆等,好不耐烦。”正想之间,书僮已将茶送到。宣公子一面吃着茶,一面叫书僮去找裴家佛奴,问他:“公子往哪里去了?速来回信。”书僮领命,不敢怠慢。去了一会,来回伏公子道:“裴府公子是夫人打发往赵舅太爷那边去拜生日,今日有一天呢,到晚方回,佛奴也跟去了。是我问门公的。”公子点头。吃了茶,站起身来,带了书僮,怏怏而回。少不得日日来找裴公子,要探访宝珠的信息。门公总回不在家,又不好意思当面去问裴爷。没情没绪回到咱家书房闷坐,且自慢表。
再言裴公子何尝在赵府去拜生日,也是裴爷使的机关。引宣生到听月楼上,看见宝珠的诗,知道宝珠不死,落款又不落姓,且称他薄命女,令其疑惑不定。以松是夫人叫去了,宣生又无人问,再加如媚送茶一番话,更令宣生心痒难抓,哭不得、笑不得。裴爷与儿女们在背后暗笑,连宝珠也不知道。如媚自到花园送茶遇见宣生,也猜着裴爷几分属意。又是绮霞吩咐如媚瞒着自家小姐,不许走漏风声。如媚领命,并连同伴如钩也不向他说明。他只在旁边看着裴爷巧为播弄宣生,又是好笑,又是感激裴爷。“小姐为他《玉人来》一幅诗,连我两个婢子几乎一同丧命。今日奈何得宣生也够了,方出我们主仆心头之气。”正独自暗想,见裴府大小姐的丫环来唤如媚,叫声:“姐姐少要在此呆想。我家老爷与小姐在中堂叫你去说话呢!”如媚道:“姐姐少待,待我回声小姐去。”那丫环摇手道:“老爷临来吩咐的,叫姐姐不用向小姐说,立等你去。”
如媚依言,随了这个丫环一路来至中堂,且裴爷夫妇与公子、小姐俱坐在那里,向前挨青磕头。起来站立一旁,尊声:“老爷呼唤婢子有何吩咐?”裴爷道:“你家小姐虽有父母在堂,婚姻大事非我所主,但你家老爷将你小姐无故治于死地,父女之情已绝,若不亏我设法救回,你小姐久已葬于鱼腹中矣。你小姐虽非我生身之女,我却是他再生之父。你小姐的婚姻我可以做得主了。你道是也不是?”如媚道:“老爷恩同再造,人非草木,焉有不知?就是两个婢子的余生,也仗老爷的大力救拔。婢子恨不能结草以报,只好将来供长生禄位,早晚焚香,保佑老爷公侯万代,福寿绵长。何况我家小姐千金之体蒙老爷救于波中,不独将来不白之冤可洗,即一时难合之事可成。真是重生父母,报答不尽。岂有小姐婚姻之事不由老爷做主的?”裴爷见如媚说话伶牙俐齿,十分爱他,便道:“你说小姐的婚姻该由我做主,为什么我前日将你家小姐许与宣府,是我叫大小姐对你家小姐说的,你家小姐反不遵我命,执构起来,是何原故?想必你家小姐无情于宣生。这段姻缘是不得成了,我也强他不得。但今早我在朝内,有首相蒋大人,名叫文富,所生一字国銮,年已二十,才貌不亚于宣生,乃蒋大人的爱子,要择一个有才有貌的媳妇配他的儿子。不知谁人多嘴,说我家有一个才貌双全未字的掌珠。他今日在朝房当面向我求亲,托了巩通政为媒。我因他是当朝首相,又有权势,不好回他,遂当面允了这头亲事。他那里择日下聘过来。你家小姐的亲事,虽是我做主,到底向他说一声。我本当唤他出来说知,恐他羞涩,不能向我回答。欲待叫我家大小姐、二小姐去说,他二人挨送没趣,又不服气。再说你是小姐的贴身心腹丫环,他的性情你总知道,所以叫你出来。可曾听见我方才吩咐的一番话?你可回房向小姐细细说知,并叫小姐将自己年庚写出来,好等下聘日期腾在喜书上回礼的。你好好回小姐说去罢。”
如媚答应下来,退出中堂,一路暗想:“裴爷这番大变动好不令人奇诧,叫我怎好对小姐去说?小姐的心事我岂不知?小姐听见此话,不知如何着急,必有一番大风波呢。若隐忍不言,裴老爷当真做下此事,要向我讨小姐年庚,叫我何以回答?且趁此时相府未曾下聘,叫小姐早早打点,或可挽回。嗳!怪来怪去,只怪小姐老实,就允了宣府这头亲事,完却心愿却罢了,又为什么拿班做势,怕的什么‘无私有弊’,回断了裴府两位小姐,怎怪裴老爷今日借口将小姐另许婚姻?小姐呀!不知你将此事怎么处呢!”
想着已到自家小姐房中,正见宝珠午睡方才起来,问道:“如媚,我方才唤你半日,你往哪里去的?”如媚道:“是裴老爷唤婢子到中堂去,有话吩咐的。”宝珠道:“裴老爷吩咐你什么话?”如媚道:“小姐不要生气,婢子方敢直言。”宝珠笑道:“裴老爷乃我救命的恩人,他吩咐你的话,我有何气可动?自且说来。”如媚就把裴爷吩咐的话一字不曾隐瞒,细对他小姐说了一遍。列位,你道裴爷当真将宝珠与蒋相对亲吗?裴爷虽是风流司寇,却一生刚方正直,怎肯联姻奸相?这又是巧试宝珠之心坚也不坚。宝珠要算聪明女子,也参不透裴爷的机关。今听得如媚一番言语,由不住一阵心酸。两眼一翻,气咽胸膛,一交晕倒在床上。唬得如媚急急向前,扶住了小姐身躯,掐住人中,即唤如钩取姜汤来。如钩答应,飞星取了姜汤到来,跪在床边,用耳挖撬开小姐的牙关,慢慢用茶匙挑了几挑姜汤送在小姐口中。歇了一会,小姐方才苏醒过来,叹了几口气,哭啼啼叫着自己的名字道:“苦命的宝珠呀!与其今日如此,何必当初又救我于波心,多此一番赘瘤?哎!这总是我的生来命苦,不怪别人。与其生在世上活活现形,不如是赴九泉倒也干净。”说罢,放声大哭不止。如媚劝道:“小姐不必伤心,事还未成,打点主意要紧。”宝珠哭道:“我有什么主意?唯一死便完事了,还打点什么!”如媚到了此刻,见事关紧要,不得不向小姐说明,便将花园送茶,道见宣生,与他一问一答的话[说了]。“我是这里大小姐教我说的,又叫我瞒着小姐。据婢子看来,裴老爷做事虚虚实实,令人难测。此话之真假未可遽信。小姐不要堕其术中,自费苦恼,使伊父女暗笑小姐之太愚拙了。”宝珠听见如媚这番相劝的言语,忽然醒悟过来,道:“你之所言一丝不错,这是裴爷巧试我,静守宣郎可是真心。我何不将计就计!”附着如媚的耳道:“你去如此这般,可好么?”如媚点头道:“很好!小姐不要当真的。”被宝珠一口啐,笑着去了。如媚赶至中堂,慌慌张张只叫:“老爷、夫人,不好了!”裴爷夫妇同吃惊道:“什么事这等慌忙?”如媚道:“婢子将老爷吩咐的话向小姐说知,小姐急了,在那里上吊呢!”这一个信唬得裴爷等一齐赶至后边,见宝珠房门紧闭,高叫:“宝珠,休要如此!这是老夫试你的心,何得自寻短见!”说着,用脚将房门踢开。但见宝珠笑嘻嘻的出来道:“爹爹之恩未报,怎敢就舍得死?”裴爷见宝珠,哈哈大笑道:“好个智巧之女,深知我心。不枉我一番美意。”大家各自放心。
且按下裴府之事,再言宣公子屡在裴府探信,总会不见裴公子问个实底,好不心中焦躁。每日只坐在书房痴痴呆想。茶不思,饭不想,又有些病将起来。那日正闷坐书房,忽见书僮呈上裴公子一封字儿。公子接过,拆开字儿一看,不知其中是忧是喜,且看下文。

第13回 许姻倩笔 赴选登科

词曰:
拙痴不解虚圈套,误认冰人可代疱。
笔底生花花解语,笑他往事亦徒劳。
宣公子因访不出宝珠的消息,正在书房心中纳闷,忽接到裴公子一封字儿。只见信皮上写着呈上“宣仁兄喜书”五个字,不免疑心道:“裴仁兄这封书子怎加一‘喜’字?且拆开一看,便见分晓。”想毕,把书子拆开,抽出信来,见是一幅松江笺,写诗四句在上面。细细定睛一看,只见上写道:
诗曰:
痴生何必过踌蹰,裴宝珠原柯宝珠。
珠拾江心留好合,难求月老释前辜。
宣公子看了书子,大吃一惊,只问:“不好了!哪知宝珠竟认真是裴年伯救回。他好意与我为媒,我大不该回的那等决绝,又写了凭据与他,再不懊悔。今日叫我怎好意思去求他?若不去求他,宝珠又在他家,这便怎处?”想了一会,道:“也罢!不如带了这幅诗笺,前去禀知爹爹,商议如何办法,或有挽回,亦未可知。”
想定主意,拿了诗笺,站起身来,出了书房,来到后堂。见父母俱坐在那里闲话,向前打了一躬,请过父母的安,一旁坐定,便尊声:“爹娘呀!宝珠姨妹竟不曾死呢!”宣爷夫妇同吃一惊道:“有这等事!今在哪里?”公子道:“现是裴年伯救了回去。”便将他诡说宝珠是女儿,即托柯姨丈为媒,我们如何不允;孩儿又因裴年伯面许为婚,我又写了绝据,只为孩儿要苦守宝珠,一时莽撞;今当真宝珠在裴年伯家,此事怎处的话,说了一遍。宣爷道:“你怎知宝珠在裴年伯家?”公子又将听月楼下看见宝珠在雪洞口,还疑是鬼;后到听月楼上亲见宝珠的诗句、并遇见他的丫环如媚,方有些疑心宝珠不曾死的话,说了一遍。”今又接得裴仁兄送来的诗一看,宝珠不在裴府往哪里去?请爹爹一看便知。”说着,将诗呈上。宣爷接过一看,哈哈大笑道:“果然宝珠不死,现在裴府。”夫人听说,也欢喜起来,甚是感激裴爷,便叫声:“老爷!既是宝珠尚在裴府,裴爷不比柯老为人。老爷,何不代痴儿成就这段婚姻,也不枉痴儿一番思慕宝珠之意。”宣爷摇头道:“这事很大费周折呢。”
夫人道:“婚姻美意,有何周折?”宣爷道:“夫人有所不知,只因痴儿坚守宝珠,誓不再娶,他不知裴年兄央了柯老说媒,诡说是他女儿,岂料即是宝珠,遂不允这头亲事。裴爷又当面许痴儿的婚姻,痴儿不知就里,又写下绝据与他,再不懊悔、前去求他。裴年兄本是一团美意,我父子反拒绝于他,岂不恼我父子么!今日水落石出,就是宝珠在他家里,有何意思再去求他?”公子听了乃尊一番言语,好似一瓢冷水浇在头顶上,心中一若,珠泪双垂。夫人见儿子这般光景,又是疼儿心重,怕他再想出病来,叫声:“老爷!你虽这么说,到底还代痴儿想个法,成全他一段痴想。”宣爷也见公子一旁堕泪,心中有些不忍,便道:“夫人放心。苦我老脸不着,待我亲去向裴年兄求亲,且看痴儿缘法如何。”夫人点头道:“老爷亲自出马,事再无不成的。”宣爷笑道:“且莫要拿稳了。”夫人道:“事不宜迟,且屈老爷今日就去走一遭。”宣爷道:“这个自然。但宝珠不死,夫人可暗差一个的当人送信与柯姨,使他放心,切不可走漏风声与痴老同秀林贱婢知道。”夫人道:“这个在我。”宣爷说罢,起身即去更衣,命家人打轿伺候。公子此刻方才改忧为喜,送了乃尊上轿,回他书房静候好音不表。
且言宣爷轿到裴府,下轿,早有门公通报进去。少顷,裴爷出迎。迎到内厅,两下见礼,分宾坐定,家丁送茶。茶毕,裴爷道:“宣年兄在府纳福,今日甚风吹到寒舍?有何见谕?”宣爷道:“小弟有一件不得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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