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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箫声咽-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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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便上前作揖道:“实不相瞒,此次来访是有急事想请教林庄主。”
林涌泉徐徐走到八仙桌前,问道:“敢问阁下,是不是想问那黑木碗的事?”
徐士清一惊,连忙道:“正是,适才陈掌柜已将那只碗给了在下。
在下的岳父几日前在临沂遇害,林庄主可知道此事?”
林涌泉没答话,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把玩起来。
“林庄主……”徐士清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催道。
“徐庄主,你这是第一次来敝庄吧?”林涌泉开口了,可是问的话却让徐士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第一次。”他只能如实回答。
林涌泉充满感慨地环顾四周。
“可惜啊。你应该早些年来看看。那时候,我们家可不像现在这样,就拿这房间来说吧,当年这里的每把椅子都包了金,我小时候要是没钱花,就用小刀在椅子腿上划两下,把划下的金子屑集在一块帕子上,捧到铺子里去付账。为这事,我爹娘没少打我。我还记得,那时候,这房间摆了不少奇珍异宝,我爹没事就拿个西洋镜看啊看的,墙上挂的也是名家字画,是谁画的我是不记得了,可你看看现在……”
现在是寒酸得不成样子,不过这与我何干?徐士清心道。
“这都要怨我爹,嗜赌成性,一开始只是小赌怡情,到后来就越赌越大。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运气实在是背,几乎场场必输。输到最后,连我那几个姨娘都给卖了,那些佣人更是走的走,散的散,现在也剩没几个了。你说,我爹这是走的什么背运啊?——对了,听我们老管家说,去年他跟徐老庄主也赌过一局,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徐士清耐着性子听林涌泉发了半天牢骚,到这里,才翻然醒悟。
去年林老庄主是跟他父亲赌过一局,当时在座的还有县太爷和其他几个官员,他父亲只是到场敷衍一下。想不到,他这新手那天手气却出奇的好,一下子赢了好几局,其中就包括跟林老庄主的那一局。那天林老庄主输给他父亲一万两纹银,银两是第二天叫人送来的。现在看起来,林涌泉提起这事,是想跟他谈条件。实际上,他父亲在世时也很懊悔收了那笔钱,既然现在林涌泉提起,那便索性还给他吧,也当是了却老父亲的一个心愿,于是便道:“林庄主,家父确实跟令尊赌过一局,家父还错赢过令尊一万两纹银。这样吧,我改天着人将纹银如数奉还,林庄主也好用这些钱,修葺一下院子,不知林庄主意下如何?”
林涌泉颔首笑道:“既然徐庄主如此爽快,那我也爽快点。令岳父可是姓文名玮峰,在临沂开了一家镖局?”
“正是。”徐士清应道,紧接着又问:“林庄主,你如何得到那只黑木碗的?你是否去过我岳父家?”
林涌泉又点了下头道:“我是去过文镖师家。那日半夜,我送文兰回到她家……”
“等等,文兰?你说的文兰莫非是我小姨子?”徐士清本不想打断他,但这些天,他一直在打听文兰和岳母的消息,现在听到文兰的名字,首先便是一惊,再细品林涌泉的语意,似乎文兰跟这小子还有点不清白。莫非,文兰不是跟岳母一起失踪的?
林涌泉听了他的问题笑了起来:“徐兄莫急,我跟文兰的事,稍后再说。”
这回又叫“徐兄”了,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事到如今,还是听他慢慢道来吧。
“好,请继续。”徐士清道。
“那日半夜,我送文兰回家后,便跟过去一样,翻墙走人。哪知我没走几步,就听到文兰在屋里大叫。我以为她发生了什么危险,便立即奔进她房里,可她不在那里,我找了一会儿,才在客厅的角落里找到她。那傻丫头哭得天昏地暗,一边哭,一边指着客厅里的一个红木箱叽叽喳喳地说话。我也没听清,就打开了红木箱——红木箱里是什么,徐兄应该很清楚,我就不必说了吧?”
徐士清点了点头。林涌泉继续说道:“那时候,客厅的地板上还躺着两个道士。我去的时候,两个都没醒,不一会儿,一个醒了过来,没一会儿工夫,另一个也醒了,我问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说,他们是红筹寺的道士,来文家镖局,一是为了送还文镖师的尸体,二是为了要回一个什么碗。他们问我,文夫人到哪里去了,碗在哪里?我们这才知道,在我们未到之前,文夫人跟他们有番恶斗。文兰听到这哪还忍得住,立即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那后来呢?”徐士清想,以文兰的那几招三脚猫功夫,估计是讨不得什么便宜的。
果然,林涌泉笑道:“她哪是那些臭道士的对手,三招之内就被人打伤了。那两个道士听说文兰就是那个把发油装在木碗里的人,说要行什么黥面之刑,也就是说要划花她的脸。如果不是我在,她难逃毁容之劫。”
文兰时当豆寇年华,生得明眸皓齿,清丽无比,如果容颜被毁,对她来说也许比要她的性命更加残忍。徐士清想到此处,不由得对那两个道士的残暴行径十分痛恨,便问:“那两个道士到底是何许人?”
“他们说自己是红筹寺的道士。那红筹寺又叫木剑门,号称什么武林第一善帮,据说座下弟子须遵循十大戒律,其中不杀生为首戒,所以他们只用木剑,即使与人动起手来,也从不伤人性命。”
“为了一只破木碗,就要划花女人的脸,这也能叫善?”徐士清冷笑,继而又问,“你说我岳父的尸体是他们送还的,莫非就是他们杀了我岳父?”
“那就不清楚了。照他们的说法,是有人将装有文镖师尸体的箱子送到了红筹寺,箱子里还有一封信,信上说,黑木碗是几个月前文镖师跟人联手从红筹寺偷走的。”
不可能!岳父一向忠厚老实,决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这一定是栽赃陷害。
“写信人是谁?”徐士清问道。
“一个镖师,姓李,没说名字。一旦动手,哪还有那闲工夫问这个?”
“那他可曾把信给你看?”
“没有。”
如果真有那封信,此信一定尚在红筹寺,看来得去一趟红筹寺才行。徐士清又问:“林庄主,后来那两个道士如何了?”
“他们跑了。我跟他们交手时,其中一个受了伤,所以他们走的时候很是匆忙,这黑碗是我后来在桌子底下找到的,可能是打斗时无意掉进去的。我想那些道士如此在意它,总有它的道理,便将它捡了出来。当时文兰受伤不轻,我也不便追赶,虽然我当时蒙着面——我那时不知她家出事,到她家总是蒙着面,我怕她爹娘认出我,所以特别小心——但终究怕道士卷土重来,所以当晚我们便回宿城了。第二天,我便去云台山庄找徐庄主,哪知贵庄的家丁只认衣服不认人,看我衣着寒酸,连挡了我两次。如此一来,我也只能等庄主你自己来找我了。”
他来过云台山庄?我家的仆人还怠慢了他?这一点徐士清倒是没想到,不管是真是假,先赔罪再说。“家仆有眼不识泰山,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林庄主恕罪。”接着话锋一转,“林庄主,照你的意思,我小姨子文兰现在是跟你在一起?”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字斟句酌了,他只想要答案。
林涌泉笑着点头:“正是。”
“她在哪里?”徐士清忙问,一边禁不住朝屋外张望起来。他想,这偌大的院子,如要藏一个女人,还真是容易极了。
林涌泉笑道:“文兰一切安好,就是内伤还未痊愈,身体虚弱,不宜见客。如果徐兄真的想见,就请她姐姐过府一趟,让她们姐妹团聚,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徐士清想,也只能如此了,当下便匆匆别过林涌泉,直奔云台山庄。
一个时辰后,文蕙坐上了赶往玉龙山庄的马车。徐士清见她抱着孩子,便道:“这是去见你妹妹,你抱着孩子干什么?”
“我爹娘已经没了,我可不能再丢了我儿子!我一刻都不会离开他!”文蕙大声道,说完,又要流泪。徐士清忙道:“好了,好了,你要带就带着吧,我只是怕他惊扰了你妹妹,听说她伤得不轻。”
文蕙拭泪道:“惊扰了她,也是活该!这死丫头不知让爹娘操了多少心。要不是因为她弄脏了那个什么破黑碗,道士怎会追上门来?
这都是她惹的祸!我见到她,首先就给她两个耳刮子!你可别拦我!”
我才不拦你!可你真会打吗?你打得下去吗?徐士清心道。他知道妻子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狠就狠在一张嘴上。
果不其然,文蕙一见到妹妹,不仅没伸手打人,还一头哭倒在妹妹身上:“文兰,你到哪儿去了!”她号了一声,两人顿时哭作一团。
哭了一阵后,文兰才注意到彩琳手里抱着的孩子。
“这是我外甥吧?”文兰一瘸一拐走到孩子身边。
一提到那孩子,文蕙立即一扫悲伤,喜道:“是啊。你看他长得俊吗?像不像你姐夫?”
“好看是好看,不过不像姐夫,像姐姐。”文兰也高兴了起来,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呢。”文蕙说罢,朝徐士清白了一眼。
徐士清只能笑笑,在他心里,是想让师父沈英杰回来给取的,可惜师父离庄八月有余,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我外甥生得这般俊俏,就叫他徐冰吧,冰清玉洁的冰。你们看怎样?”文兰道。
徐士清听了这句有点不高兴了,起名的事岂是你小姨子可插手的?他在心里怪文兰不懂礼数,这时看上去更不懂礼数的林涌泉插嘴了:“文兰,这是你姐夫姐姐的事,你一个外人,瞎出什么主意!”
“我取的名字有什么不好?”文兰还不服气。
文蕙倒很高兴。
“这名字是不错,总比没名字强。”
徐士清心里叹了一声,也罢,大不了先随便取个,到时候等师父回来再改也成。于是他道:“那就叫徐滨吧,不过我说的是海滨的滨。”
他记得当年师父很喜欢去海边练功,也曾说过,要在海边搭间小屋,就叫滨屋。这个名字,就当是为师父取的吧。
“管它是哪个滨,反正是我取的名儿!”文兰得意至极,击掌道。
看上去,她已经忘了自己爹娘的惨祸了。徐士清看着她那张俏脸,不由想到“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心里思忖,她在林涌泉家这一待就是这么多天,以后想要再嫁别家恐怕就难了。看她跟林涌泉似是情投意合,倒不如顺水推舟,干脆就将文兰许配给他算了。于是便问林涌泉:
“林兄弟,有件事还没请教。不知你可曾婚配?”他觉得还是开门见山更好。
文兰听他这一问,立即红了脸,林涌泉倒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文蕙跟徐士清对了一下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见她先是轻轻皱了下眉,似有些不甘心,但随即又松开了眉头。现在,文兰除了嫁给此人,还能有更好的归宿吗?
这时,就听林涌泉道:“徐庄主,这事我早就想提了。我尚无婚配,本来想直接到文家镖局提亲,可惜亲还没提,那里就出了事。如今文兰父亡母走,无人主婚,只能有劳徐兄了。”林涌泉说罢,向他作了一个揖。
这话听上去像求婚,可实际上却没半点“求”的意思,就像是在说,“我跟她成亲是早晚的事,如果你识相,就来当个主婚人吧,也免得婚礼太难看”。徐士清也不与他计较,心想,只要你肯娶,我就愿意嫁,反正她早就是你的人了,成亲也只是走走形式而已。于是他道:“这事只要她姐姐同意就行了。”他把事情推给了文蕙。
“徐夫人,还请玉成我跟文兰的婚事。”林涌泉又向文蕙做了个揖。
文蕙笑了起来:“好了,只要你们自己愿意,我还能说什么?只是涌泉啊,你这庄子也该收拾收拾了,我妹妹嫁过来,我可不想她受苦。”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说没钱啊。”文兰在一边嘟嘴娇嗔。
文蕙朝徐士清看了过来。徐士清暗暗埋怨文蕙多嘴,但又一想,这林涌泉如果成了自己家的亲戚,帮忙也是应该的,于是便爽快地说:
“林兄弟需要什么,只管说一声,我能帮的一定尽力帮忙。”
“啊,谢谢姐夫!”文兰喜出望外,跪下想要叩头,文蕙连忙拦住。
“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了。”文蕙道,说话时眼睛不时瞄那林涌泉,文兰看出了姐姐的意思,立刻去拉林涌泉。
“你呀!快点谢谢姐夫啊,还愣着干吗?”
林涌泉笑了笑,朝徐士清躬身:“林某谢过姐夫。”
“好了,好了,不必多礼。”文蕙这下才笑开了眼。
几天后,徐士清便慷慨赠予林涌泉三万两纹银用于庄园的重建,另有一万两纹银是徐家老庄主当初从林涌泉父亲手里赢来的,也依照承诺如数归还。除此以外,他又拨了两万两纹银给文兰作嫁妆,文蕙又为妹妹准备了绫罗绸缎、衣服饰品及各种生活用品。没过三天,文兰便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婚礼当天,平时一贯邋邋遢遢的林涌泉,打扮一新,不仅头发梳得整齐干净,还穿上了一身光鲜的缎子服,连那一脸肮脏的络腮胡子也收拾得整齐干净。徐士清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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