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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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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说话声音很大,她不会听不到的。但她丝毫不以为忤,这会儿与许剑目光相接,还远远抛过一个微笑。
也许她对我这个男人不讨厌,对这种游戏很感兴趣呢。
她的笑容并不淫荡,甚至可以说很灿烂很明朗。唯其如此,许剑对这个女人心怀畏惧。他站起来低声说:
“谢谢老胡你的好意啦。不过我不行,我这人讲卫生。”
回到自己的房间,小曼穿着三点式在卫生间洗潄。许剑从背后默默搂着她的腰,他的下体坚硬而灼热。小曼感受到了,回过身,把情人的头围在她双乳之间。小曼在他心目中的最初印象也是一个荡妇,但与那位老九比,简直是天使了。根本的区别是:小曼的偷情只是自然本性的渲泻。虽然为正统道德所不容,毕竟是大自然赋予的本能。
而老九则是拿美色来换取奢华和金钱。
一个只是纵欲,一个则是卖淫。
小曼感觉到了情人的欲望,小声问:“是不是还想要我?时间还来得及。”
……许剑摇摇头。他知道这会儿如果同小曼做爱,心中想的肯定是另一个女人,一个他十分鄙视的、又念念不忘的女人。那他未免太无耻了。同妻子做爱时想的是情人,同情人做爱时想的是妓女。
未免太无耻了。许剑冲个凉水澡,泼熄了欲火。
服务小姐们很知趣,只要门上那块“请勿打扰”的牌子不取下,一直没人来打扫卫生,没人打扰情人的清净。他俩在这儿一直缠绵到下午两点的退房时间。自他俩相好以来,这是唯一的一次时间从容的欢爱,俩人都恋恋不舍,小曼临走时眼眶红红的,不说话,使劲掐许剑的胳膊。
俩人打了一辆出租回厂,许剑照例在离厂区500米处下了车,让司机把小曼送到厂门口,他则漫步回家。这是俩人偷情以来的惯例,以免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慢步步行的速度大概是一公里七八分钟,500米是三四分钟,所以,小曼到家的时间充其量比许剑早五分钟。
这个计算并非无意义。当那个命案发生后,这个时间差的长短对小曼的有罪与否至关重要。
当然,当时许剑根本想不到会有什么命案。太阳是那么亮,天空是那样蓝,周围的氛围是那么正常,他同小曼的欢爱是那么令人回味,怎么会有什么命案忽然插入其间?根本不可能的。
但它还是来了。

他目送出租车载着小曼向厂门口开去,开始想到宋晴。昨晚那些烦乱的心绪被搁置了15个小时,这会儿它又哗哗地冒顶了。许剑心乱如麻,对那位表哥的内疚和怜悯,对宋晴的恼怒和心疼,对今后婚姻的担心,一切的一切,在他心里横七竖八地叉成一堆儿。
开门时发现防盗门没反锁,许剑立即松了一口气。看来宋晴在家,没把她离家出走的决定付诸行动。宋晴果然在家,在床上蒙头大睡。戈戈没在家,不知野到哪儿玩去了。饭桌上摆着一碗许剑爱吃的烩面,还有一双筷子。烩面用塑料袋罩着,还稍有热度,显然是宋晴为丈夫留的。看见这副碗筷,许剑知道风暴已经过去,宋晴昨天的狂怒是一时冲动,现在她已经多少清醒了。她这副碗筷既是对丈夫的关心,也含着示好的意味。许剑已经在宾馆里吃过,没有动碗筷,来到卧室,想消弭两人之间的生涩。他想俩人很快就会复好,然后商量寻找表哥的办法。
他坐到床边,小心地把手搭到妻子背上。宋晴没有响应,但也没有拒绝。许剑思忖着第一句话该怎么说。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是小曼。声音十分慌乱,带着哭声:
“许哥你快来,小葛他……你快来!”
许剑的第一反应是她丈夫得了急病,比如脑溢血或心脏病。他说:“你不要慌,我马上到!”来不及再和宋晴交待,转身出门,百忙中还到药盒里取出一瓶硝酸甘油。宋晴听到了电话,在床上仰起身子询问地看他,脸上依稀有泪痕。许剑在门口简短地说:
“前楼有急诊!”
便急步下楼。
他跑到前楼中间单元,按响301的门铃。他曾说决不进小曼的家门,但今天是特殊情况,由不得他了。楼宇门咣通一声打开。他气喘吁吁跑到二楼时,金加工车间的刘师傅正好开门撞见他,忙问:
“许医生,咋了咋了?”
他指指三楼说:“有急病!池小曼打电话让我来。”
事后非常庆幸能撞见刘师傅,她是一个有力的证人,洗脱了许剑的嫌疑。小曼家的门已经打开,虚掩着,他闯进去后第一眼看见,小曼竟然只穿着那身三点式!他心头猛地一惊:小曼怎么拿这身打扮来见我?让别人看见肯定会怀疑的。
但那会儿没顾上让她先穿衣服。她面色惨白,手抖抖索索地指着卧室。屋里,那个男人赤着身子,只是歪歪扭扭地穿一条三角内裤,面色死白,姿势怪异地仰面躺在床上,一条腿半落在床下。从这个姿势看,像是被别人拖到床上的。许剑赶紧试他的鼻息,呼吸已经完全停止。这不是病人,是个死人。实际上许剑在试他鼻息之前就知道了,死人身上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死亡气息,凭直觉就能知道的。
许剑的头嗡一声涨大了,觉得口干舌燥。鉴于他和小曼的私情,他真不该贸然闯进这件命案中,或者说,小曼真不该把情人拖进丈夫的命案中。这事做得真够蠢了,他俩的私情很可能因此而暴露,以后会平添多少麻烦!
许剑摇摇头,赶走这些自私的想法。小曼是在难中啊,在这方寸大乱的时刻,她不找我找谁?既然来了,我得尽医生的职责,也得尽许哥的情份儿。许剑一边在心里为她辩解,一边继续检查死者。先翻看瞳孔,已经散光了。又摸摸尸温,尸温稍有下降,所以死的时间不长。许剑声音沙哑地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曼哭着说:“他上吊。”
“自缢?”
许剑看着她,心脏向下沉落。昨天深夜他把小曼从丈夫身边唤走,今天这个男人就自杀,这恐怕不是巧合。他忽然想到,咋晚两人坐上出租后曾瞥见梧桐树后有一个男人身影,身形与小葛相似,会不会那就是小葛?也许这位丈夫对突兀的半夜电话生疑,在后边跟踪小曼,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和情夫搂抱着上车。生性懦弱的他不敢制止妻子,只能走上绝路。
许剑想,这么说是我害了他?我刚刚害了宋晴的表哥,被妻子骂做伪善、阴险和缺德。今天又害死了情人的丈夫。我简直成丧门星了。
惊恐欲绝的小曼体会不到情人的自责,她领许剑到卫生间门口,指指左边墙角,那儿有一根直立的水管,在离地面一人多高的地方安有一个钩子,钩身较粗,表面电镀,比较精致,用螺栓和U型卡固定在管上。许剑的第一印象,这是挂拖把用的,但显得过于坚固,位置也稍高一些。现在,钩子上面松松地挂着一条绿色尼龙晾衣绳,挽成圆形的绳套。小曼说:
“就在那儿。就用那个上吊的。”
手指抖抖地指着这个绳套。
就在这一刹那,许剑的警觉突然醒了,从自责和对小曼的怜悯中中迅速跳出来。警觉的苏醒是因为――这条绳子!它相当细,从外观上就能看出其质地比较硬。他努力探过身摸摸,为了保持现场,他不想走进卫生间。没错,绳子确实很硬。这就不对头,大大地不对头。许剑虽不是法医,但作为医生多少懂一些法医知识。上吊的人颈部会留有缢沟,这条绳子又细又硬,所造成的缢沟应当非常明显,会引起一定程度的表皮脱落和皮下出血,死后发生皮革化,颜色呈黄褐色或暗褐色。但刚才检查死者时没发现这些征象啊。
他从卫生间门口退回来,转过去再检查一遍尸体。没错,死者脖子上没有任何可见的缢沟。这不正常。
不过眼结膜上有散在性出血点,这倒是缢死的症像。还有,他记得法医书上介绍过,如果死者刚死就被解下来,绳痕也可能消失的。但……他不相信能消失得这么彻底,这样细而坚硬的绳子不会不留下一点缢痕。
也许……他并不是自杀?
许剑知道不少案例,凶手把受害人闷死,或让受害者服安眠药后伪装自缢。法医学上说,如果是死后才挂绳,由于不再有流通的血液在这儿遇阻,就不会有明显的缢痕。但这种假设也与尸体征象有矛盾,因为尸体到现在还有温度。许剑检查了死者的口鼻,从表观上看不到闷死或服药的迹象,这只有等尸体解剖、做胃容检查时才能最终确定。
如果不是自缢,那事情就复杂了。许剑并不是怀疑小曼,但绳子的疑点是明摆着的,无法逃避。万一小葛之死有猫腻,那么死者的妻子,一个四处红杏出墙的风流女人,就甭想干净了。不管怎样,许剑从心理上悄悄拉大了同小曼的距离。才看到死人时他很紧张,但那是为小曼着急,那时的心理角度完全是站在情人这边的。现在,他迫使自己从那个位置抽身,站在“外面”来思考问题。
他想小曼不可能同凶杀有关。最有力的证据是:小曼是被自己临时拉到宾馆,而不是她约的自己,这就排除了事先安排谋杀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早有预谋?
如果早就精心安排好一切,她也有足够的时间(许剑睡熟或出门买小吃的时段),在宾馆里打电话指挥某个杀手,来实施事先策划好的谋杀。虽然这种推理稍显迂曲,但不能完全排除。想想小曼平素无意中流露的对丈夫的极端鄙夷,甚至因为“怕生个儿子像他”而拒绝生育,尤其是想想那次在火锅店吃饭时小曼对丈夫的“款款深情”,谋杀的可能并非没有。
那就太可怕了。
这样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许剑默默地检查着,推理着。这会儿他一直没正面看小曼,只是时不时悄悄地瞥她一眼。小曼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紧张地盯着许剑的表情。也许她的紧张是因为怕谎言穿帮?许剑无意中触到她的身体,皮肤凉沁沁的,非常光滑。但这会儿引不起他的快感,反倒像是碰到了蛇的身体。许剑下意识地离她远些,问:
“小曼你为什么要把他拉到床上?这是破坏现场啊你知道不。”
小曼哭了,哽咽得没法儿说话:“我那时……完全……昏了,只想……抢救他。”
许剑暗暗摇头:救人也不需要拉到床上啊,放到卫生间地板上就行。许剑想,其实我也在破坏现场啊,我刚才既然已经看到死人,就不该随她到卫生间,在卫生间门口留下我的脚印。这样会给自己惹下麻烦的。好在我及时清醒,没有进到要紧处。昏了一次头,从现在不能再昏了。许剑果断地说:
“从现在起再不能乱动,我打110喊公安。”
是一个女警接电话,说:请保护现场,警察马上就去。放下电话,许剑想了想,又给厂保卫部打了电话,值班人也是那句话:保护现场,我们马上就去。
电话打完,两人一时无话。许剑这时才再度注意到她穿着三点式。一个三点式的性感女人,伴着一具面目扭曲的死尸,这种对比让他心头发冷。小曼一直在发抖,当然是由于恐惧,而不是天冷。许剑到客厅沙发上捡来她的衣裙,递给她,让她穿上。小曼机械地穿着,泪水不时涌出来。
想想世事变得真快,如果现在是在幽会的四号楼,许剑会帮她穿衣服,还会把她搂到怀里,舔干她的泪水。但这会儿完全不可能了。许剑对她已经有了很深的猜忌。
小曼家的大门紧锁着,许剑回忆着是谁锁的门?想了想,是他自己,他进来时看见小曼只穿着三点式,下意识中顺手把门带死了。这会儿他走过去把门打开,也把他同小曼的距离拉开了。他说:
“公安很快就要来了,肯定要对你进行询问,你抓紧时间回忆一下,理理思路。”
这句话里隐含着一层意思:如果小葛的猝死中真有猫腻,你就抓紧时间把谎话编圆。这是作为情人的最后一个忠告,以后你就好自为之吧。
她感觉到了情人的疏远,悲凉地抬头看看他,说:“许哥,许医生,谢谢你接我电话后这么快就赶来。给你添麻烦了。我回家前是一个人到大统百货购物来着,我今天一直在那儿。”她补充一句:“我不会连累任何人。”
许剑苦笑,没有接她的话。她是在向情人做出承诺,但许剑不想留下“订立攻守同盟”的口实。而且,如果这里面真有猫腻,她怎么可能不拉上我?她不就是想拉上我做她的“不在现场”的人证吗?许剑岔开话头说:
“我想警察们该来了吧。”
从那之后他们就没有再交谈。小曼孤独地缩在卧室里,盯着死者,泪水从眼眶里漫溢出来。直到警察来前的十几分钟内,她的泪水一直不断线。她的哀痛看起来十分真诚。不过……也许此时许剑的心理比较阴暗,想想平时她对丈夫的鄙夷,她与情人幽会时的欢乐,她对小葛说过的那些刻薄话,总觉得她此时的悲痛中作秀的成份太大。
许剑也盯着死者,含着怜悯和悲凉。一条生命就这么去了。他曾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顽强生命啊,曾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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