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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在上,我在下-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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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发时痛苦万分,全身筋骨肌肉收缩,慢慢抽搐成一团,死状极惨。瑜妃砸了酒杯,用不敢置信的视线看向她,僵硬的喉咙吐不出半个字,不停地重复:“你……你……”

  长久的等待,她带对方没力气蠕动后,俯□,取出铜镜,放在她眼前,让她看见自己难看的面孔,轻轻附耳,用最温柔的语气道:“妹妹真是花容月貌,对先帝情深意切。姐姐会奉命封你做皇贵妃,好好陪着先帝千万年的。”

  瑜妃睁着眼去了。

  太后暗命,瑜妃随葬先帝,入棺时发遮面,糠塞口,使其无脸见人,有口难言。

  宫人虽知,均不敢言。

  

  三十年恩仇落下帷幕。

  今上登基,改朝换代。封庄孝安荣贞静皇太后为庄孝安荣贞静太皇太后,封皇后为荣安惠顺端僖皇太后,封太子妃霍氏为皇后。瑜妃李氏自愿殉葬有功,封端和恭顺温僖皇贵妃。

  祈王越发安分守己,唯唯诺诺,满脸任凭发落的老实样子,倒让人不好发落。

  今上发愤图强,全心扑在国事上,收拾奸臣,整顿朝纲,赈灾放粮,诸事繁多,样样重要,也没空发落这个哥哥。

  半年后,前安王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留下一瘸一病两个孩子。

  皇太后痛失爱子,经常午夜梦醒,想起那些年做的各种阴私事和瑜贵妃那双怨毒的眼睛,有些害怕报应,从此皈依佛门,吃斋念经,行善修身,为孙子积德。心胸开阔,对祈王的怨恨也慢慢放下了。

  

  祈王站在花园小山上的望香阁里,推窗远眺,痴痴地看着南方。

  望香阁内书桌上,堆满画轴,他缓缓展开,露出里面的宫装美人,容貌秀丽,手持绢扇,立于牡丹花下,语笑嫣然。

  这是他永远温柔可亲,循规守据的母亲。

  他永远记得五岁时,躲在花园里和太监捉迷藏,偷偷听见母亲和父亲在说话。父亲打趣,提起先帝与母亲相识之事,母亲的脸上忽然露出少女般的绯红,扭着衣角,好看得就好像假山旁的山茶花。

  父亲说:“那天微服,准备出门,临行前在库房看见你,你年方十二,穿着身淡绿色的布裙,带着根小银簪,笑嘻嘻的,圆圆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站在翠竹下,仿佛无忧无虑,就好像从画里出来的姑娘。我冲着你笑了笑,你倒大胆,拿眼睛恶狠狠瞪我半天,扭头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忽然脸红了。”

  母亲也笑:“你没穿太子服饰,尽把眼睛往人家身上粘,傻傻愣愣的,我还道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当时转过眼,将你怒看,想训斥走开,没想到你却红了脸,就像只烧熟的大虾。我见你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害羞得如此可爱,心里软了软,没告诉管事,自己跑了,路上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你正一片片地撕着竹叶发呆,忽然觉得,这登徒子的眼睛还挺好看的。”

  她不知道他是太子。

  他不在乎她是丫鬟。

  不需要身份权贵,不需要倾国倾城,只需要适合地点,适合的两个人,当对上眼的那刹那,便知道这是今生今世最适合的那个人。

  竹马青梅,情窦初开,她和他,一见钟情。

  丫鬟不能识字,但父亲亲自教了母亲识字,母亲聪慧,天赋极高,她为配得上父亲而拼尽全力,刻苦用功,很快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可是没有用,大秦国的女子,出身注定一切。

  父亲娶来了太子妃。

  太子妃出身高贵,明艳动人。

  母亲卑微,退去一边。

  

  最初以为,只要小心殷勤,就能和睦相处。可是她没想到,只要父亲的心一天在自己身上,太子妃就一天不会饶恕她。待父亲登基后,隐忍换来的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痛打和训斥。她终于意识到,如果自己再天真下去,就连性命都会丢掉。

  父亲处罚了皇后,向母亲发誓:“阿瑜,别怕,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母亲笑着应了,却在梦魇里不知哭醒了多少次。

  她咬着牙,学会坚强,小心翼翼,一步都不肯踏错。处处提防皇后,小心应对其他嫔妃,终于生下了皇长子。

  

  都说皇室无真情,父亲却是真心爱自己的。

  五个皇子,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坐在他膝头,手把手牵着写字的孩子。他是他亲手喂过梨子的孩子,他是他牵着手逛花园的孩子,他是可以抱着他撒娇的孩子。半夜梦醒,怕黑哭啼的时候,他恰好宿在清华宫,闻讯过来,悄悄在床头告诉他:“你是夏家的好孩子,天命庇佑,要有勇气,不要哭。”然后叮嘱奶娘宫女们为他多点一盏明灯。

  母亲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父亲,表情是多么的温柔?

  烛光错影,这份静谧的幸福仿佛能持续到永远。

  

  先帝听信谗言,任用小人,处事昏庸,忽视朝政,脾气暴躁,冲动易怒,不是个好皇帝。

  可是,对母亲,他是个好男人,对祈王和长乐,他是个好父亲。

  他用尽一切手段,为他们母子的平安护航。

  唯恐专宠瑜妃招惹嫉妒,他便广纳美人,宠爱吕妃,任凭其跋扈弄权,转移恨意。

  他唯恐皇后秋后算账,几度想废立太子。

  满朝文武反对,太皇太后极力制止。兼太子忠厚,待百姓温和,待兄弟亲和,没有豺狼心肠,也没有过错,实在找不出废弃的理由。

  父亲一意孤行。

  母亲听闻此事,跪地劝阻,劝父亲:“大秦是夏家的大秦,妾身微不足道。应以大局为重,勿忘了祖宗章法。”

  父亲素听母亲的劝,他长长叹了口气,此事终于作罢。

  

  皇后仿佛不知道这件事,越发慈祥亲切。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带着笑的,若是他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连是太子的东西都送给他,弟弟对他尊敬备至。让愚蠢的他有了错觉,嫡母是天底下最好心的女人,太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弟弟。他回到宫中,甚至向母亲夸奖皇后贤惠,太子厚道……

  母亲只是笑着听,听完后,轻轻地说了句:“没有翅膀的鸟儿,飞得多高,就摔得多惨。”

  他不太明白。

  母亲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傻孩子……”

  她看着花园里怒放的牡丹,年轻的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所有的怨,所有的忧,待父亲走来,又换做明媚的笑容。

  卑贱出身,无依无靠,爱上了云端中的高贵太阳。

  没有翅膀的鸟儿,为了等待她的太阳,愿意高飞,直到被狠狠摔下的那瞬。

  她无悔。

  

  从云端摔落的瞬间比想象中更早。

  父亲被掏空的身体是忽然垮的,快让人措手不及,快得让他来不及安排身后事。

  母亲出身低微,为了爱,她也不愿弄权,不愿做任何有损先帝利益的事情,所以没有娘家支撑,他虽得父亲宠爱,却因出身被文武百官所轻视,能得到的力量太低,剩下也是为博先帝宠爱而依附的小人,大树倒塌猢狲散。

  母亲将他找去,告诫,“如果将来我出什么万一,你只要护好自己,护好妹妹。”他忽然察觉不妙,开始布置,心里还抱着一点点期望,就算削职为民也无所谓,只求保下母亲和妹妹的性命。

  皇后哪能让太子留下不容庶兄的恶名,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

  所幸父亲临死前将他的封地安排去江北,远离上京纷争,另外召来他和长乐公主,特意吩咐他尽快接母亲去江北安享晚年。然后强撑着最后的气,拉着他的手,弱不可闻的声音道:“愿吾不生于帝皇家,愿吾儿不生于帝王家,愿吾女不生于帝王家……”

  天子不重情,重情不天子。

  一生悲剧。

  随后不到半天,先帝宾天,在一群努力用带蒜味帕子挤眼泪,哀号不绝的宗室百官中,他是哭得最伤心的人,他哭的不是皇帝,是爱他的父亲。

  

  他赶去接母亲,偏偏晚了一步。

  万万料不到,那狠毒女人下手是那么快,看见母亲死后扭曲的身躯,痛苦的面孔,睁开的双眼,将他打入绝望深渊,所有人还假惺惺地对他说:“瑜贵妃对先帝情深意重,不愿与你去江东,殉葬去了。”

  今上登基,以孝道治天下,吕太妃被软禁。

  真可笑,他温柔和善的母亲用最痛苦的方式死了,嚣张跋扈的吕妃活得好好的,那个恶毒心肠的皇太后活得好好的,尊享无上荣光。

  他冷冷地看着。

  紧接着今上整顿朝纲,杀盘横朝野多年的孙太傅立威,抄家诛三族,孙小将军被处死。

  冰天雪地,长乐公主身怀六甲,救夫心焚,冒雪跪在启德宫外,为夫婿求情。

  今上扶起她假惺惺:“国法不正,如何治天下?皇妹可与孙将军和离,暂居公主府,待晚点替你重挑才貌双全的驸马。”

  苦求无用,孙小将军被赐死。

  长乐公主柔弱,闻讯大病一场,不出数日,与未出世的孩子双双奔赴黄泉。

  

  短短一个月,天翻地覆。

  世上最有爱他的人都死了,所有他爱的人也死了。

  幸福的虚像破碎。

  继续了父亲血统和性格的他,看着九五之尊,看着宫墙内侧,爱得炽热,恨得决然。

  他越发低调,越发恭敬,做事勤勉,就算被当面打趣嘲笑是贱奴之子,袖中拳头抓得紧紧,掐入肉,痛入骨,面上也赔笑而过。私下不停暴饮暴食,缓解心头的痛苦。直到身躯日渐肥胖,最后容貌也毁了,再敛财无德,喝酒出丑,玩男宠,爱优伶,沦为上京笑柄,终于退去今上猜忌,放回封地。

  

  十年磨一剑。

  蛮金进攻的时候,见今上惶恐,太后害怕,满朝文武惊慌失措,他虽在漩涡中心,心里竟有疯狂的快意。未料,叶昭横空出世,阻止了蛮金的进攻,让这群小人苟且偷生,实在可惜。在江北日日笙歌,荒唐度日。

  

  当东夏意图染指中原,找他合作,提议以漠河为界,南北各治时。

  胜,报仇雪恨。

  败,一颗人头。

  年过半百,膝下无子。

  这是天意,老天让他了无牵挂地去复仇。

  他要将父亲心心念念想交给他的江山取回来。

  德宗十一年,祈王,反。 

93。柳家来人
当年,皇太后掌控后宫,为了贤良淑德的面子,对外称瑜贵妃自愿殉死,至于换用“牵机”毒药,就连亲儿子都未告知。皇上处置孙将军也是秉公执法,并未放在心上。长乐公主胡乱在雪天跑出,忧虑过度去世,他虽叹息了两声,却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更何况,他和弟弟从小备受父亲冷落,对父亲疼爱的祈王和长乐公主,并没有半点好感,不过是心胸宽广,维持圣君名声,尽量以直报怨罢了。
  

  当前尘往事被扯出,不知道的隐情透露。

  他暗觉不妙,立即派遣御史与暗探,往江北彻查此事,传祈王进宫面圣。

  

  天大的坏事都是黄鼠狼的事。

  夏玉瑾报完信,将责任统统推卸,不再越俎代庖,他只担心叶昭对柳姑娘情深意重,对北方战线放不下,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便溜回南平郡王府。胸中准备了千百句好话,准备好好安抚她烦躁的情绪。

  

  未料,叶昭正安静地坐在池塘边钓鱼。

  落叶轻飘,肥鱼跳跃,鱼钩远远抛出,在水中激起涟漪。

  云淡风轻,仿佛什么大事都没发生过。

  衬得夏玉瑾的急躁反像淡吃萝卜闲操心的傻瓜。他绕着叶昭转了两圈,见对方不理睬自己,终于大刺刺地坐在旁边,明知故问:“在做什么?”

  叶昭答:“静心。”

  “哦,”夏玉瑾蹲在旁边拔草叶,见对方又没反应了,主动再问,“你不急?”

  叶昭的眼睛像鹰一般盯着湖面:“急也没用了。”

  夏玉瑾思来想去,不明白。

  叶昭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柔和了许多,解释道:“事发至今拖延过久,最佳救援时机已经错过。根据哑奴送来的情报,表妹落入敌手,敌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果她想不开……已经想不开了。若她想得开,曲意顺从,凭她的手腕和美貌,断不会轻易出事,如今没有动静,大概是隐藏在东夏王身边,候机而动。”

  夏玉瑾若有所思,再问:“你不担心?”

  叶昭迟疑片刻,缓缓反问:“担心何用?事到如今,我是冲入东夏王宫救人?还是率军攻打东夏?如今我卸甲削职,不宜离京之事暂且搁下,敌暗我明,情况未明也暂且两说。倘若打草惊蛇,让东夏王察觉柳惜音身份,或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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