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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个问题吗。”深云喃喃，“又是说，要杀人才能立于世吗？”
“在这个世界，你不杀人，你要怎么活？……如果你只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那是可以，但你和团长在一起，你要团长一直保护你吗？”雪儿特冷笑，“不要说你自己能保护你自己，就像刚刚，在战斗的时候，只要你在一旁，团长就没办法不分心——在战斗里分心，那等于自杀。”她残忍地说，“你会害死团长的。”
“——我相信，有人为了救人可以牺牲自己。”深云突然说，她的话让雪儿特有些反应不过来，“我相信人们的梦想不是可以被轻易践踏抛弃的，我相信即使看到身边的人杀人，也有人能坚持不杀人。”深云歪歪头看着有些发愣的雪儿特，“——这是我以前跟库洛洛说过的话——我，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她慢慢地说，“呐，我是不是个傻瓜？”
“哈……”雪儿特笑出声，不知是讽刺还是真的想笑，“你是个理想主义者。”
“嗨，”她转过头来盯着雪儿特看，“但是我想试试看，”她微笑着说，“我想试试看当一次傻瓜。库洛洛，他一定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说的情况，他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样的地步。如果真有那样的时候，他一定会先亲手杀死我。”深云温柔地说，“库洛洛他是个……温柔的人，那并不是假象。我一直相信，库洛洛的温柔是真的——只是他的温柔太残忍，残忍到没有人可以接受……没有人可以相信。”她温柔地说，“——我不怕被库洛洛杀死。”
雪儿特闭上眼去，没有再开口。这个女孩不是和他们同样的人，她无法理解残忍的黑暗的事情，或许正因为没有沾过血，她的眼睛很干净——干净到沾不上黑暗。团长，你为什么要带这个女孩来这里……她是个适合我们路上见过的谈笑着学校事情的普通女孩，她适合那些快乐的平凡的环境，你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这简直——就是场闹剧。
“讨论完了？”华美如乐章的声音在空荡的黑暗室里响起。
“这声音……”本来正要踏出门口的深云转过头来，看到那抹银白时她不由瞪大了眼，“无名？——”
“嗨……”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她朝深云侧过头，无焦距的眼看向前方，银白的发丝如瀑般垂在白色衣裙上，“好久不见了，深云，你好吗？”她微笑着问。
“你怎么……”深云愣了一下，然后梦的转头向雪儿特望去，雪儿特冷笑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发冷，“无名？是你？怎么会？……你……”她慢慢地转头看无名，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闭上嘴，她苦笑着摇摇头，“……你好吗？”
“嗯。”无名轻应，“我很好，就像你曾经说过的，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我好开心。”
“无名……”深云望向一边身上染着血满身好像只剩骨头的雪儿特，再看看那个银白得有如将化之雪的女子，她低下头喃声，“原来，你也是个傻瓜……”
“嗯，”无名轻笑，“我手上只差那张最后的愚者之图了，但是那也不重要了……”
“最后？愚者之图不止一张？”深云歪歪头，“你也想要愚者之图？”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无名说，“只是别人不会用，结果让它们分裂成碎片，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快找齐了的……”她盯着深云看，“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大部分碎片都已经齐集了，剩下的那张是整个愚者之图的‘心脏’，但是，也是可以找东西替换的。”她的声音宛如清幽的歌曲，“只要——找‘愚者’的心脏来代替就好。”
“呜……”身旁一个稚嫩的抽泣声让深云转过去视线。
一个大概七八岁大的孩子被朗格一手提在身前，朗格冷冷地看着这个满眼无措的孩子，把尖锐的刀子慢慢地移到她胸前。
“住手！——”深云朝朗格扔去数把银针。朗格避开那锐利的针芒，但那避开分心的一瞬，手上的孩子已经被她抢了过去。
深云飞速地抱着小孩向后掠去，但是身后的朗格一声笑，让她心里一个咯噔，手脚瞬间被抓紧，是朗格的特有能力——细胞控制。
深云把小孩扔开去，“自己逃跑！——”
小孩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深云。
“深云……”无名走到朗格身边，声音宛如颂曲，“你知道吗？愚者的心脏——真挚、纯善、满怀希望……”她盯着深云明亮的眼眸轻声，“……处子之心，没有限定特定的人……”她微微一笑，“只是我没想过那么容易就能抓得到你……果然用人质是最有效的做法。”
“呐……”深云问，“如果那时候我转身逃跑，你会真的把那孩子的心挖出来吗？”
“当然。”
“这样……”深云呼出口气，“那我还真没办法了……”
隆隆……
“？……”深云突然望向无名和朗格身后，神情惊讶。
“你不用装了……”朗格冷冷地说，“那样骗小孩的把戏，你以为我会……”
“朗格，小心。……”无名扯过朗格，身边磅一声砸下来一座巨大的试剂瓶，粘稠的绿液随着破裂的玻璃碎片溅了一地，但最让人浑身发抖的是其中掉出来的一个莫名的肉块，圆滚滚像个球一样的扭曲肉体，没手没脚，中间一个眼眶含着两颗眼珠，滴溜溜地朝离它最近的无名和朗格看。朗格背后禁不住一阵发寒。
“啊……被逃掉了……”无名看着消失无踪的少女和小孩，轻轻叹了口气。
“哼……”
“雪儿特，你不插手吗？”无名望向一直冷眼旁观的女人。
“关我什么事。”雪儿特冷笑，“你还是先去追你可爱的猎物吧，免得她跑掉了……”
“你只有一个小时……”无名看看手上老旧的怀表说，看到雪儿特听到这句话全身抖了一抖，她的表情隐约带上一分怜悯。
“是还有一个小时……”雪儿特冷冷地说，站起来向墙角走去，模模糊糊地，又消失在空气里。
“呼……”一路跑到树林里，深云才喘了口气，把怀里的小孩放下来，靠着树木闭眼休息。
“你怎么了？”稚嫩的小孩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点无措。
“啊……我……”深云刚想对他安抚地笑一个，但是胸口突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地弯下身去，“呜……”
“喂！你怎么了……”
“怎么了？受伤了吗？……”
“喂！你不要一动不动啊……”
“喂……喂……”
耳边传来小孩焦急的声音，但是深云只有喘气的力气，痛苦的感觉，好像剜心一样的感觉，死亡的感觉……她的脸色惨白。
……惨了，怎么在这个时候……难道是艾贝司的毒影响了……她伸手摸向袋子，……药。触手一片空。对了，药在袋子里，袋子已经没有了……
“……喂！‘药’是什么，你要的话我去给你拿……”孩子的声音有些迷迷糊糊地传来。
“你……”好一会，深云才睁开眼，“你刚刚说什么？”
“嗯？”小孩瑟缩了下，“我说，我去给你拿‘药’。”
“前一句。”深云靠坐在树边的地上，喘着气慢慢地说着话。
“‘药’是什么。”
“……”又过了好一阵子，吹在脸上的冷风才让深云回过神来，她抬头望望天，“已经……晚上了啊……”
“你……你好了吗？……”小孩子嗫嚅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嗨，只是刚刚突然不舒服了，”深云转过脸来对她说，“我没事了，别担心。”
“嗯……”小孩看了她一会，“你要死了吗？”他突然问。
深云本来想站起来，被他那么一句话说得僵住，又顺着树干滑坐楼回去，她回头看着小孩有些担忧有些不解的眼神，轻声问，“我的心，这样告诉你吗？”
“刚刚……我听到它在喊痛……”小孩嗫嚅着说。“我也听过我的朋友的心那么喊过，不久他们就死了。”
“朋友？”
“嗨。”小孩点点头，指指他们跑过来的地方，“就在那个房间里，我的很多朋友，还有我，都是那里出生的。”
深云想到那个跌下来的试剂瓶里扭曲诡异的生物，“救了我们的，是不是你的朋友？”深云轻声问。
“嗨！他们总是跟我说话的。”
“你……不害怕吗？”深云转过头朝他问。
“……不。”沉默了下，小孩开口，“他们告诉我，怎么做那些瓶子外面的人不会欺负我，在那些虫子跑进来吃人的时候告诉我要乖乖呆在瓶子里，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没有了之后又告诉我怎么从瓶子里出去，那个抓我的女人……还有我们的爸爸妈妈……都不像我的朋友那么好……”他说，“我的朋友告诉我怎么活下去。”
“怎么活下去？”深云重复。
“嗯……有一天，他跟我说，这样一直呆下去我会死，所以，我就吃了他。”小孩这样说着的时候眼神很纯洁无辜，就像明亮的镜面。
深云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开着小孩，小孩被她直接的目光弄得越加无措，他扯了扯身上破烂的白布遮遮自己赤裸的小身子，吞了几口口水，才开口，“我的朋友跟我说，你和我是同样的生物。其他的人虽然也是，但是他们心里都有可怕的声音……你没有……你像我的朋友一样救我……”
“啊，那么，你能听得见我现在想对你说的话吗？”深云轻轻地说。
“你跟我说的话……”小孩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困惑地问，“什么叫‘离开这里’？”
“啊……你看看头上……”
“……”小孩望向天空。墨蓝的天际散去了雨云，在无光的大地露出美丽惑人的黑色，晴朗无垠，好像能把人整个吸进去，到达遥远的边际。深云眨眨眼，美丽的黑色，真像那个属性黑暗的男人。她看看身边的小孩，那双纯真的眼睛盯着黑暗，隐约透着好奇，以及向往。
“‘离开’，就是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到世界的那一边。”
“‘世界’？”
“就是那里。”深云抓起小孩的手，指向天与地的交界线，那里，一轮弯月在山头升起。
“好像很有趣……”小孩的脸上展开第一个笑容，虽然只是嘴角微弯，却很是可爱。“也好……吧……”他有些迟疑地说。“去看看也好。”但是眼睛却是盯着天空看个不停，……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深云抬眼看向远方。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她没有见过的东西……没有遇到的人……没有尝试的事……
手轻轻地抚上胸口，里面跳动着和她同样血缘的人给她心脏。
……深深，你以后都可以大声哭大声笑……可以去实现你的梦想……去做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事……
第57章 幻影（十二）
影之十二 告白
独自走在树林边上，看着雨后闪烁着莹绿琉璃般色泽的假树丛林，晴朗的夜幕天边挂着一抹寂寞的弯月，深云想着刚刚被她留在路上的小孩子。
那样把他留在他们搭来的船边，应该没有问题吧，旅团就算会滥杀无辜，但没有理由和价值的话，应该不会对那个小孩动手……而且……
深云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抹银白，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如果和现在的自己在一起，可能会更危险吧。
“无名……”
“深云，”无名踏着一地月色，从树丛里缓缓走出，她无焦距的眼睛看着深云的方向，“你不是说过，‘如果无名的愿望早日实现就好了……’”她的声音如歌般地响起，“呐，你是骗我的吗？”
“……不，”深云眨眨眼，看着她，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我和别的人约好了一起旅行，我不能食言呢。”
“别的人……库洛洛·鲁西鲁吗？”无名的声调宛如在咏唱，“你相信他的话？”
“嗨。”
“这样啊，听到这样的话，你自己觉得怎么样呢，库洛洛·鲁西鲁？”
“哎？”深云转过身，只见那黑色风衣在一旁随风飞扬，“库洛洛……”她轻轻地唤。
“啊，小深。”男子低沉有如低音提琴般的嗓音伴着树叶的沙沙声回荡在耳边。库洛洛本来还在靠着树看天空，听到深云喊他的名，他转过头来朝她伸出手，动作自然得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找了你好久了，幸好找到了。”他微笑着对她说。
……你会害死团长的。
那些仿佛会蚕食所有勇气力量的声音在脑海里突然回响，深云眨眨眼，慢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