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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见放-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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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跟小坦克一样,须子可长了……”

屋子离海还有一段距离,怕涨潮时变了水龙宫。潮已经过了,海现在表象平静,耍着小疯儿往岩石上撞,撞出很多脏腻腻的泡沫。我不喜欢泡沫,我见了它们就想冲干净。海水往我的方向涌,感觉屁股下面的岩石在乘风破浪前行。季风蹲在旁边盯着碗里的水母盘算着放生,但又不敢用手拿着往回撇,因为我说过它放电,而他在水族箱里看到的巨型水母也确实有强大的蓝色电流。我告诉他那东西真会蜇人,提议端碗连水一起往回扬,还是不敢,怕正巧一阵儿风吹来再吹身上,整成闪电孩儿了。

我听了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科幻电影:“霹雳贝贝。”

他说得更没水平:“威力童子~ ”然后就唱歌折磨我和水母。但是他唱儿歌还行,调子比较简单,跑不出太远。

季风会唱很多儿歌,就这个什么威力童子的国产动画片,主题曲能唱得一字儿不落:“驾驶飞艇,身披大氅”,什么“太阳的儿子——就是我”,反正挺久远的一歌,海风呼呼的时强时弱,我也听不清他哼哼的什么。就记他做饭颠马勺的时候常唱这个,唱一句,颠一下,菜在空中翻腾,再落回去,有时油把火苗带起来,扑的一声,我直觉地就躲,他特得意,颠得更来劲儿,说实话看他做菜要比吃享受。

“你又寻思啥?”他捧着碗坐到我身边,“笑呢。”

我作迷离状:“为你的歌声所陶碎。”

“是醉!”孩子一点儿都不傻,还挺有自尊,“敢侮辱我歌喉把你推下去淹死。”

“你给那碗儿放一边行吗没人偷,得瑟洒我一身水。”

他哦了一声把碗放在身后:“一会儿下去就给它扣在水边吧。”

“几下就涌岸上来了,还得让人捡走,逮你这种大头的卖十块钱。”

“那我把十块钱绑它身上,人把钱捡走就不捡它了。”

“那它更惨,在沙子上没有水用不了几分钟就变成塑料袋儿了。”

“今天没事儿,”他抬头看天,“我估计有雨。”

“地狱嘴!”

“不怨我啊,知道这么准我就估计下钱了。”

他估计完没五分钟雨就下起来了,瓢泼的一样,躲都没地儿躲,跑回小木屋全身都浇透了。他花大价钱从摊子上买了两件纪念衫回来,我穿当睡袍了,他穿着就是普通T 恤,两条大长腿露在外边,一走一动隐隐若现条纹内裤。我弓腿坐在墙角,看他的模样忍不住把头埋在膝上吃吃发笑。

他把湿衣服铺开搭在桌子上,瞥我一眼:“性感吗?”对我四体不勤还笑话劳动人民的作风不太满意。

“嗯。”我认真地点头,掏出相机咔嚓了一下。孩儿头发真好,怎么浇也不湿。

他见闪光灯一惊,咻地冲到我面前:“删了!”

我用被子蒙住相机:“你以前穿泳裤都照那么多……”

“啧~ 快删了。”

“你先把我衣服晾上。”我指他手里浅蓝色的内衣,嘻嘻,照进来了。

“真不把我当男人。”他认命地把它挂在请勿吸烟的牌子上,抱着膀儿欣赏,“前扣儿的。”

我揶揄道:“你还挺内行。”

“老大你忘了俺家仨丫头哪。”他偎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抢去相机,“整哪去了?”我说:不删~ 他嗯了一声:“不删。”噙着脑袋前后翻看,“都是我啊?”

“你就自个儿疯玩儿也不给我照。”

“一会儿停了出去照。”

“我饿了。”

他细看着屏幕,随口说:“吃面包。”

“我不想吃面包。”

“那怎么办,没有开水。”

“我不想吃方便面。”其实我就是想磨牙。

他放下相机,目光落在门口的碗上,想了想:“水母能吃吗?”

“刚才跑那么急都没忘了给它捧回来,我哪舍得吃。”

“那你吃我吧。”他吻上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把人推开,转身跪着掐住他脖子威胁,“不要让我耗费体力,否则我真吃你,传统意思上的吃。”

他挨了收拾,老实了,连滚带爬去把门拉开,瞅着雨幕发愁:“一时半会儿没停的样,我刚才看后边好像有饭店,不知道有啥吃的,……”自言自语够了脱去纪念衫换上没干的衣服。

“你干嘛啊?”我瞪着这没耐性的家伙。

“找食儿。”他拉上裤子从包里拿了钱光脚丫跑出去。

“这么大雨——季风你别得瑟听着没……”他比音速还快。

我坐在屋外的走道上晃悠着两腿,望眼欲穿地看他消失的方向,房顶有很阔的雨檐,雨扫不过来。走道上零星坐了几个出来赏雨透气的租屋者,彼此搭着话,抱怨坏运气坏天气。旁边一个操着辽宁口音的老太太眼瞅着季风跑出去,问我:“小伙子干啥去了?”

我没敢说实话,告诉大娘:“他肚子饿。”

要说东北老乡就是实在,大嗓门儿地说:“妈呀这大雨天儿跑出去买吃的,你吱一声啊,我们这面包鸡腿儿啥的一堆呢,就吃呗。”

我谢过了大娘,表示那小伙子特性,偏要吃扁豆焖面。想起了与大娘口音类似的赵海藻,对陌生人也是如此热情,早上发短信说到家了,会想我的,可我现在就想她了。她非常俗气地祝我和季风幸福,我被雨气熏潮了眼。

“这孩子弄这大个伞。”

滂沱大雨中,季风拎着两口袋餐盒,撑一把写有乐百氏的绿色遮阳伞,在隔壁街坊们惊诧的视线里造型夸张地出现。我噗地笑出来,悬在睫毛上的眼泪掉下,成分复杂,有对一段友情的衷悼,也有对一个精神病的崇敬,为了食物风雨无阻的执着。

季风把那直径一米半的大伞用力插进沙子里,回视众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用伞的自便啊。”

我怀疑有需要的也不一定有他这种蛮力的,结果他话一落就有几个年轻学生跳了过来,商量撑着它去海边感受一下。

“去吧,别让风刮跑了啊,还得还人饭店呢。”他嘱咐,看那帮孩子嘻闹着走远了,脸上露出捉弄人的笑容,“根本不管用,风一吹四面灌雨,浇呱呱湿。”低头看看我,笑容没了,不敢置信地坐下来,“饿哭了?”

“死~ ”我又哭又笑,抹干了眼睛,急扒扒地打开饭盒。

辽宁大妈闻味望来:“整点儿啥回来呀?”

“啥都有,”季风撕着筷子没方向地一指,“就在后边一拐弯那家。没有焖面,”后边这句是对我说的,“人家不给做,我要了一份干煸四季豆。”

“到海边吃这玩意儿人没笑你山炮啊?”

“没有。”他咧着大嘴坏笑,“我跟他说我媳妇儿怀孕了不能吃腥的。”

“你真不要脸~ ”我踹他一脚。

“不要脸者得天下!”他晃悠着跟个扳扳倒儿似的,“翅膀要不是靠这招,时蕾她妈可得那么撒愣就把姑娘给她。我打算采用。”

“庆庆不拿冰刀子脑袋给你切下来的!”我适当提醒他考虑一下我们家的武装力量,我哥是体育老师,我妈在商场跟人干仗把人打住院过,“我爸还有管尘封已久的气儿枪。”

“哈~ ”他干笑着,闷头吃起饭来,扑撸满地板饭粒,捡起来一粒回手扔进盛水母的碗里,还问,“你吃菜吗?”

“它想喝酒。”

“喝酒不行,喝酒上头~ 酒醩它都不吃。”他用筷子另一头扎扎它,水母受到攻击缩动,“嘿嘿。”

“快吃!”

“我管老板要了手机号,到晚上雨还不停可以打电话让他送来,不收跑腿费。昌黎人民真热情。”

“你可以停止对天气的诅咒吗?”

“这里没有台风……”

我把一整个鸡蛋塞进他嘴里。

他吐出来只剩一小半儿,另一半在嘴里嚼,说话还很清晰:“这里只有季风。”

“不是啊,还有海鸟。”我咬着筷子对狂雨迷雾发了一下呆。

雨真的下了一整天,傍晚渐小的时候退了木屋,回市里买了些衣物食品,找家宾馆舒服地睡了一觉。晓色染天,我迫不及待拉开窗帘,终于迎来了个户外活动的好天气。

有太阳的昌黎海岸非常漂亮,黄沙碧海,蓝天树影,黑色海鸟时高时低,雨润得它们叫声欢亮。沿海岸的沙山像一个个巨大的月芽,有的高达三四十米,陡缓有序,据介绍是季风(地理名词)和海潮形成的。季风(动物名词)对滑沙非常感兴趣,就没有他不感兴趣的运动,和一张竹片板厮磨一整天,汗流浃背,粘满了沙子,一头扎进浴场里撒起了欢儿。

我在岸上跟一群小孩子堆沙子,季风呼地跑过去,带起的风沙迷人眼睛,不一会儿拿相机回来给我照相。照出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人家钱程偷拍的都可漂亮了,季风说那他职业的比不了,有本事比滑冰。我说有本事跟我哥比滑冰。季风猖狂放话:“丛大少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江湖。”晚上我把原话短信给庆庆,俺哥杀手般意骇言简回了仨字:过年见。季风跷腿在另一张床上打手机游戏,不忿道:“让他跟我嗑滑沙。”

这片海滩的沙子真不错,又细又匀,颜色鲜亮,我灌了两瓶装进书包里,这东西保存雨花石可以防止变质和破损。

说到雨花石还有件稀奇事儿,拿雨花石铺地的老妖怪以首长传令军情的方式邀我去他们家。彼时我正跟季风吃饭,商量着提前返京,没准备地出来总感觉很仓促,而且手机也快没电了,季风倒是带充电器了,我只有一块随身携带的换用电池。正好阿正也来电话让他回北京帮忙办点儿事,于是原定与假期同寿的旅游提前一天结束。“翅膀他们真好样儿的,三天没敢来电话,不知道是怕打扰还是怕挨骂。”

“他打扰着我肯定挨骂啊……”

正聊着我手机响了,越怕没电越来电,是个北京的生号,打第三遍了,我用季风的手机拨回去。接电话的男人声音也很陌生,我报了姓名,他让我稍等,电话转给另一位,声线混浊:“我是秦海洋。”

谁啊?“您是找我吗?”

“秦程他姥爷。”

“哦~~”早这么一吼我不就知道了吗,“您好,什么事?”

“放假么,和秦程回家吃个饭。”

我不去,吃饭他老人家比我年头长,更加懂行,我为什么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回北京的火车上季风翻出来那两瓶沙,扬手要扔出去,被我厉声阻止,我说:“留个纪念。”他说:“那给我一瓶儿。”

撒谎不好,小藻儿说的对。“你要它没用,我留着盛石头的。”

“钱程他姥爷送的石头?”

老妖怪说他有几颗奇石,让我开开眼,我推说不懂石头,拒绝诱惑。季风在旁边听见,记住了,憋着挤兑我。我抿嘴直乐:“狗送的。”

他摇晃着沙子露了笑模样:“我给你的你带北京来啦?”

我没理他,他歪过来亲我,对面座位的眼镜哥举着报纸昭告非礼勿视。

季风不再放肆,车厢里四下看看,问我:“这车始发站四惠东吧?”

“你地铁坐习惯了?”

“啊?啊,我是说哈东。”

“是吧,要不就齐齐哈尔。”我趴在窗上看风景,也不知道为什么,坐火车经过人烟罕至处,看着鸟窝总会格外兴奋,有时候还吃吃发笑。

季风也笑,手臂绕过来,头搁在我肩窝里胡思乱想:“到站咱俩不下车,等他调头往回开跟着回家吧。”

“它要隔三天才往回开呢?”

他看看我:“不能吧?那还是下车吧,饿死了屁的。”视及我肩头的小小刺青,嘀咕一句,“几个丫头真能瞎作。”

“都比你大!丫头丫头的。”

他的手抚上来,眉尖浓了:“不疼吗?”

我仍旧是看风景的姿势,回忆起纹身时的感觉:“破皮儿的时候疼,跟着就很享受了。”

“你说的——”他眉毛皱得更深,“怎么那么色情啊……”

“你一个色情的脑袋想什么都色情。”

他冷哼:“我要色情你能全枝儿全叶儿回北京来?”

我耸了下肩膀赶他的手走。

他赖着,描着那淡青的弧线:“什么花儿都不是,挨这一下干啥?”

不干啥,就当做某个时辰的纪念吧。

是以刺青人一生所历经的每个时辰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做一件事都值得纪念,因为时间没有可复制性。

纹身的主意是时蕾提出的,也没什么前兆,放假三人在屋里窝着,时蕾突然就这么一说,杨毅响应,我有点迟疑,倒不是怕疼什么的。可是你看,时蕾在后背纹了一小朵含苞的玫瑰;杨毅纹了一根刺,与于一无名指上的图案在相同位置;轮到我,我们三个一起愁了,杨毅说:“要不纹本儿参考书?”时蕾不赞同:“那纹完不能跟块补丁似的啊?”

最后纹了两个几不可辩的花体字母CJ,丛家的缩写。C 上J 下,纹在一起像个变形G ,很多人都问这是什么意思,解释得烦不厌烦,幸好刺青部位极小,小版一角硬币那么大的一团,即使露在外边不细看也看不出来,颜色又浅,像是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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