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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如是逝水长-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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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主前日似乎得到什么消息,出去探查,至今未回。”
  青柳是刑堂的堂主,她一定是听到了有关雍的消息才会匆匆离去。但是至今未归?绝颜先前拼命压住的镇静又像被风吹起的碎片一样渐渐消散在这句话中。什么样的消息能绊住青柳使她至今未归?她记起当日青柳的确向她回禀过因事要离开半日,但她却没想到青柳会至今未归。
  绝颜疲惫的坐了下来,一双黑眸黑得凝固,像是被冻住的冷泉。
  “你出去传话,就说我现在身体不适,暂时不能赶路,所以想再歇几日。”半晌,她才说出一句话。
  她才不相信雍会就这样死了。所以她要在这儿等青柳回来,好问个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柳始终没有回来。一直努力盯着前方的眼睛开始模糊,绝颜的眼前只看见一团一团颜色各异的云彩,有的发亮,有的漆黑。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也一样,全都十分遥远,遥远而模糊。
  不记得过了多久,她的心中却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细若虫鸣,像是一个擅自闯入的客人,脸上还挂着恶意的笑容。
  如果他真的死了呢?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凡人。和所有人一样会生、老、病、死。 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强敌。
  如果他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绝颜不禁用手紧紧捂住了耳朵,可是那声音却还阴魂不散,像针一般扎进她的心里。
  那急件上不是说,他的尸体都已经送返京城了么?
  她猛地摇了摇头,放弃了捂耳朵的动作,双手蒙住了眼睛,不让一丝光通过,心里一片漆黑。
  他现在就在京城。
  他在京城,而她却在这儿。她究竟还在这儿做什么?
  雍若是死了,那她的身边从此再没有人了。
  没有人。
  从头到尾,她只有他一人而已,而他,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绝颜紧紧闭着眼睛,双手蒙着脸,脸上没有泪痕。
  双眼像是干涸了,冻僵了。这已经不再是她的眼睛,只是两块又冷又硬的黑石。
  他曾说过,他的真容只有他的父母、师傅和她见过。那她的真容何尝不是只有他才见过?
  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她,被噩梦惊醒时的她,毫无耐心练琴的她,醉酒时的她,卸下前生心结的她……
  从重生于这世上那夜开始,他就是知她最深的人。
  惟其相知太深,他才从不会质疑她的判断,从不会阻止她的决定,更不曾违背过她的意愿。即使是她决定接受赐婚另嫁他人的决定,他也默默接受。
  因为这是她做出的决定,因为——他相信她的决定。
  她还记得,那一夜雍听到自己的决定后的眼神;她也记得,他想要开口的神情。
  但是当时心神俱疲的她却求他不要说话,而他,就没有再说什么。
  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她的手从脸上滑了下来,手掌却无意识的紧紧攥了起来。 
  她俯下身子,将脸埋在膝上,紧紧抱住了肩膀,也抵不住心中空荡荡的寒冷。
  那一夜,雍想说的是什么?会是什么?
  
  天已经黑了。房里没有人点灯,整间房子和屋外一样沉入了黑暗。绝颜呆呆坐在床上,突然站起身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朝房门走去。还没走到,紧闭的窗户突然开了条缝,闪身进来一个人。
  绝颜闻声回过头来,不由得站在了原地,眼也不错的看着这个人。那人一步步向前走来,越走越快,到了绝颜面前,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绝颜靠在他的肩头,只觉得眼睛又酸又涩,冻结了一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泪涌得又快又急。
  热泪几乎要灼痛了他。“小颜。”雍雪见在她耳畔喃喃唤道,心里安宁而满足,“小颜。”
  雍。
  是雍的声音。
  原本冰冷的感觉已被周身的温暖所隔断,绝颜抬起头,眨了眨几乎凝固一天的眼睛,那张脸还是在自己面前。
  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冷。
  它是温热的,暖着她的手心。
  绝颜伸手抚摸着雍的脸庞,指尖轻轻滑过他疏朗的眉,魅惑的眼,冷酷的唇。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好轻,仿佛怕惊扰了自己的梦境。
  “我回来了。”雍雪见怜惜的抚上她的面颊,替她拭去了泪痕。
  “你回来了。”绝颜的声音还是轻如梦境。一面重复着,一面抬起眼看着他,她刚被泪水冲刷过的双眼洗去了平日的层层掩饰,透出意外的脆弱。
  雍雪见看得一阵心疼,甚至是那次知道她的身世和左婕妤的背叛,她也没有流露过这么脆弱的神情。
  “我很怕。”绝颜轻轻说出这三个字,定定的看着他,看见了他眼底悠悠流转的情意,也看见了他听到这句话后的惊讶和喜悦。
  不错,这的确是她第一次承认害怕,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深的感觉到恐惧,即使是前生面对枪口,她也没有这么害怕。
  她很怕,怕他真的死了,怕他会这样离开,怕他们就这样结束。但她更怕的是自己的心,那颗承认生命里只有他的心。
  “我也很怕。”雍雪见凝视着她,轻轻拉起她的手,十指交握,“怕这个计划会失败,怕我不能回来见你,怕你——永远都不会对我说你害怕。”他的声音里满是柔情,这句话他已经藏了很久,而这样的绝颜他已经等了很久,不管是害怕还是伤心,他一直都希望有一天绝颜能对他敞开心胸,亲口告诉他她所有的感受,让他和她一起分担她的喜怒哀乐。
  而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雍雪见不禁低下头,吻上了她的眼睛,他温热柔软的唇瓣滑过她的面颊,落在了她绯红的唇上。她身上清甜的气息窜入他的鼻端,他不觉贪恋的加深了这个吻,手指滑入她的青丝,满头乌黑的发丝像是温柔的流水漫过他的手臂,流进了他的心里,激满了炙热而激越的情潮。
  绝颜的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伸手揪住了他的前襟,紧紧靠在他怀里,回应着他,感觉着他的存在。彼此炽热的呼吸让她脸颊发烫,全身发热,一种酥麻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流窜。
  他的手臂轻轻抚上了她的肩背,褪去了她的衣衫,细细吻着她光洁的肩头。帷帐里幽暗一片,只有她莹白的肌肤像霜雪般映出淡淡的光。他的唇印上她微凉的肌肤,火热的气息吐到肌肤上,肌肤像被火花灼到,渐渐的烫了起来,仿佛霜雪在一点点融化。他的心房里涨满了温柔,只觉得自己心里烧灼的火焰愈燃愈烈,仿佛要将两人一起融化在这股暖流之中。
  绝颜头脑昏沉沉的,直觉得像被一股力量拉着要堕进一个漩涡中,又像是有一股火焰在一寸寸的吞噬着自己,一直燃烧到心底。她听见他的低喘声,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触手是他的胸膛,他就在这儿,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置身在这仿佛要将一切都燃尽的火焰中。
  烧尽了理智,烧尽了思绪,烧尽了一切。
  剩下的,只有被关在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在焉,青鸟,冥亲的关心:)某鱼发烧出水痘病了半个多月,更新也耽误了。想起某人说的话,如果能不生病的话,就不会像傻瓜一样让宝贵的时间白白流逝掉了。像在焉亲说的,现在季节交替,请大家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健康,说到底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啊。




第五十七章 无非是烟幕重重(上)

  “落扬,雍大人遇刺的案子,刑部可有头绪了吗?”
  “三殿下,现在李尚书还是一筹莫展,再加上五皇子一派频频过问——”祁落扬看了座上的寒照一眼,“殿下觉得这件案子有蹊跷么?”
  当然有蹊跷。
  寒照端着茶盏,心里沉思不定。雍雪见这半年来愈来愈倾向于五弟一派,如今他死了倒是一件幸事,但究竟是何人下的手呢?谋害朝廷重臣,这条罪名可不轻,自己和五弟在朝中素来不合,难说不是有人想要把这罪名栽赃给他。
  只是己方并未出手,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想要雍雪见死呢?难道说这暗中还有一派势力?
  他心里猛然一惊,将手里端着的茶盏不着痕迹的放回了几上。
  “五弟也过问的话,那李尚书更招架不住了吧?”
  “听说他昨日去了尚书令曲大人府上拜访。”
  “曲大人?”寒照心里盘算起来,曲伯俞的女儿曲千秋刚刚才被指婚给雍雪见,不想此番回京就一起遇袭,听说在悬崖边发现了她的发钗,草丛里还有她衣服上被枝条刮破的布条,虽说至今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多半也已经凶多吉少掉下了悬崖。就算眼下的曲伯俞一心想捉拿凶手,但他涉案太深,父皇是不会指派他的。
  如果他所料不错,父皇还是会派那个人来审这件案子。因为看起来目前朝中只有他的立场最为中立,对两派不偏不倚,又足够位高权重,除了大司徒韩咎,还有谁更合适呢。
  
  天成帝一脸憔悴的坐在连城宫里,继雍雪见遇刺的消息传回已有三日,朝中可谓是沸沸扬扬人心惶惶。虽已下旨令刑部彻查此案,但他的心里却仍旧挥不去这件案子的阴影。别人只道遇刺的雍雪见是朝中重臣,堂堂朝中的三公之一,他却清楚雍雪见的另一个身份——龙卫座主。而今,连他都遇害,这岂不是说明龙卫本身已有了极大的问题?
  一连几天他都辗转反侧,这天猛然想起韩咎送进宫的那道密旨,心里更是惴惴。本想让人宣绿华女史晋见,转念一想,密诏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传绿华前来呈上密旨,恐怕又要多几人知晓。当下他决定亲自去连城宫开启密诏。
  这是他即位以来第二次驾临连城宫。第一次是绿华受封女史之后一年之后,他不死心的来到连城宫,以为绿华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谁知绿华在连城宫竟像是甘之如饴,又一次拒绝了他要封她为贵妃的提议,反倒气得他自己拂袖而去,随即广选佳丽入宫,以为可以把她抛到脑后再也不提。
  从那之后,整整二十余年,除了下旨传召的政务,他们再没有轻松自在的会面。一直到他病倒——
  想起前来探病的绿华,天成帝心里不禁自嘲起来,早知道重病的消息能令她心软,比起意气相争,自己当初倒该装病才是。
  他环顾四周的书架,满室书香弥漫,即使如此,仍然隐隐有绿华所佩的兰香在鼻端萦绕,他心里的惴惴不安也渐渐消散,安定下来。听到身后轻微的声响再度传来,就知道是绿华从密室出来了,转过头,便看见绿华捧着密诏站在眼前。
  绿华女史从密室中取出密诏出来,对上天成帝心绪复杂的目光,心里不觉叹了口气。看到天成帝只带小顺子一人前来,她已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雍雪见的事纵使她身在深宫也有所耳闻,见他如此憔悴,想必他现在正为这件案子忧心忡忡吧。
  只是不知那件案子和她保管的密诏又有何关联,让他在这时郑重其事的赶来开启。
  天成帝伸手接过密诏,又看了绿华女史一眼,拿出钥匙,打开了密诏。一望之下,他的神色起了剧烈的变化,嘴唇也抖动起来。
  “陛下。”绿华女史看见天成帝这样的神色不由得大吃一惊,忍不住走近了一步。
  听到这声呼唤,天成帝抬起头望着绿华,神色渐渐沉稳,但眼神却愈发难懂,绿华女史又惊又疑,不知那密诏上到底写了什么能令天成帝的神情有这般变化。
  像是看破了她的心事,天成帝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了她,绿华女史稍稍犹豫,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一看之下,吃惊更甚。
  诏书上竟然是一片空白。
  “陛下!”绿华女史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保管的密诏竟会是一纸空白,难道说是被人调换?但那人又会是谁?无论如何,自己这个保管人都是最大的嫌疑人。那他会不会——也怀疑起自己?
  天成帝从这声“陛下”的呼唤中听出了她心里的惶急与隐忧,还有一份难解的心思,心里的纷乱顿时退去,绿华,终究是他的绿华。
  他温言道:“绿华,不必着急忧虑。诏书既然本来如此,那也没什么要紧。”
  绿华女史抬起眼睫,眼波盈盈生辉,只叫了一声“陛下”,便止住了话音,声音里满是放松下来的感激,还有一丝欣喜。
  无论如何,他都是相信她的。
  安抚了绿华,天成帝沉思起来,诏书和钥匙丝丝入扣,那密诏就应该没有被人调换过。但是这空白又是什么意思呢?祖父为什么给自己留下这样的密诏呢?
  如果说被人调换过,那当然与绿华无关,又会是谁呢?能在连城宫调换物件的人,难道是龙卫的人?还是韩咎和景肃?或者说,明王真正的后人?
  
  “现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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