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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遭遇皇帝-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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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作品,是写给大多数中国人看的。至于外国人喜欢或者不喜欢,接受或者不接受,那是其次又其次的考虑。一个中国作家,用得着咸吃萝卜淡操心,要在意那个夏志清的喜欢,或者,要留神那个马悦然的接受吗?有人自作多情,那是他的自由,但由此数典忘祖,做假洋鬼子,那可就是出洋相了。其实,文学这片疆域,是个任其驰骋的自由空间。即使你一定脑袋朝下,裤裆朝上,拿大顶走着瞧,也是未尝不可的。尽管一部中国文学史,也断不了这种两支脚不落在土地上的拿大顶文学,然而,那永远也成为不了中国文学的主流,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老百姓不吃你这一套,谁也没有办法。
  

诗人何以《秦中吟》(3)
这就是国情,这就是特色,这就是历经千年而宗旨不变的中国文学传统。
  不论朝代之变迁,不论帝王之更迭,不论统治者之笼络收买,或打击镇压,不论被统治者之欢迎爱戴,或冷淡隔膜,中国文人中的大多数,总是要把自己的命运,与中国人的大多数者的命运,捆绑在一起。惟有如此,老百姓买你的账。文学,从来是双向的,互通的,有来有往的行为,你不关注老百姓的死活,老百姓干吗要捧你的场?
  除非那一天,中国人平均收入与西方发达国家看齐,或者超过,而且至少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这块土地上不曾发生战争和###,不至于再出现“人食人”的恐怖和残忍,也许,如同在象牙之塔中,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中国文人,那时该再也用不着现实主义,可以将其扔进字纸篓里,那时大概也就比较容易与西方文学接轨,走向世界了。然而,在这之前,这条从哀鸿遍野,创痍满目,饿殍载道,血流飘杵的中国历史中驶来的文学航船,让一个稍有觉醒的中国文人,闭上眼睛,转过身去,视若不见,置若罔闻,是不大容易做到的。这也是中国文学只有沉重苦难的呻吟,而无太浪漫的色彩,只有含泪忍痛的惨笑,而无很幽默的优雅,这种受煎熬的历史过程,决定了中国文人和文学的抉择。
  所以,读到白居易这句“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诗句,面对人类社会从蒙昧原始阶段以后,就再也不出现的食人生蕃式的残忍,眼看一个个活人,被肢解开来,丢进鼎沸的铁锅里,成为另外一些人的食物时,我不能设想,处于如此惊怖状态下的作家诗人能写得出来,那气定神闲的《围城》,那冲淡隽永的《边城》,那缠绵悱恻的《金锁记》?
  《秦中吟》诗序云:“贞元、元和之际,予在长安,闻见之间,有足悲者,因直歌其事,命为《秦中吟》。”面对触目惊心的悲惨现实,诗人的良知又不能无动于衷,做不到熟视无睹,做不到心如古井,更做不到麻木不仁,因此,他抱定宗旨,以诗舒愤懑,以诗纾民困,这种中国文人的觉悟,正是中国文学最可贵的情操,大可不必因为外来的歪嘴和尚,那几句闲言碎语,而动摇植根于厚土中的中国文学之本。
  白居易所以之这值得敬佩,所以之成为文学史上的大师,第一,他的讽谕诗,写出了时代的真实,第二,他为他的这些直面人生的作品,付出了代价。
  “凡闻仆《贺雨诗》,而众口籍籍,已谓非宜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尽不悦矣;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政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焉。大率如此,不可遍举。不相与者,号为沽名,号为诋讦,号为讪谤。苟相与者,则如牛僧孺之戒焉。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为非也。”(《与元九书》)
  他在《伤唐衢二首》中所写的“贵人皆怪怒,闲人亦非訾”,就是他这些讽谕诗全面得罪的结果,也是他为文做诗,一定要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必然要遭遇的厄难了。这本是大可不必后悔的事情,你选择了蒺藜,就不要害怕剌伤,你选择了畏途,就不要在乎坎坷,但白居易,显然没有足够的精神准备,第一,他太信赖他所侍奉的皇帝,以为他们果然也是明君。第二,他太小视封建社会国家机器中的大大小小的螺丝丁,以为他们果然同他一样忠君爱国。
  他不明白,对可怜巴巴的中国文人来说,在朝的“贵人”,固然可怕,不在朝的“闲人”,践踏你起来,蹂躏你起来,那甚至更可怕。这多年来,一遇风吹草动,来不及地把文人同类,往火坑里推的积极分子,那心之狠,手之辣,我也有幸亲眼目睹,并且亲身体验过的。估计,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比较宽容的唐代文学环境中,这类文学小人,有可能会少一点,但绝不会没有或者绝种的。
  于是,事实终于教训了这位诗人。
  “自登朝来,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道理。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是时皇帝(宪宗李纯)初即位,宰府有正人,屡降玺书,访人急病。仆当此日,擢在翰林,身是谏官,月请谏纸,启奏之外,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欲稍稍递进闻于上。上以广宸聪、副忧勤,次以酬恩奖、塞言责,下以复吾平生之志。岂图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矣。”(《与元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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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何以《秦中吟》(4)
如果不是元和六年(811),他母亲陈氏不幸病故,按旧制葬礼规定,官员必须退职,回家守丧,这样,使他在下邽苫块稽颡,一待三年,对他的报复,也就相应推迟,否则早就将他收拾了。一直到他服阕,也就是元和九年(814),回到长安复职,那些当年得罪过的“贵人”和“闲人”,绝不是健忘的人,仍牢牢记住他的《秦中吟》。于是,联起手来,找碴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新的任命,为太子左赞善大夫,算是宫内官,有更多机会接近中枢。于是,他也很想尽心尽力地“广宸聪、副忧勤”,“酬恩奖、塞言责”,表现出耿耿忠心,一片热忱。夙不知赞善、拾遗等谏官之类,不过是政府的花瓶而已。虽然封建王朝的体制中,例设御史之类的清水衙门,以监督检劾各级官僚机构,充其量,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历朝历代的绝大多数帝王,总是想听他所喜欢听的,诸如形势大好,越来越好的悦耳之词;而不想听他所不喜欢听的,诸如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逆耳之言。
  尽管白居易感到他的所作所为,触怒当局,得罪同僚,所谓“悔已生”,“谤已成”,倒也没有退却,继续不停地上章奏,继续不停地写他的讽谕诗。据《新唐书》载:白居易“后对殿中,论执疆鲠,帝未谕,辄进曰:‘陛下误矣!’帝变色,罢,谓李绛曰:‘是子我自拔擢,乃敢尔,我叵堪此,必斥之。’”《旧唐书》也有类似记载:“上颇不悦,谓李绛曰‘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无礼于朕,朕实难奈!’”
  这就是白先生的性格悲剧了,虽然,我们不能以今天的眼光,评价古人对于封建统治者的感情,那份“以广宸聪”的良苦用心,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自作多情,真是很不敢恭维的。但中国文人有史以来,从屈原对楚怀王之“傻”恋,从司马迁对汉武帝之“傻”忠,以及白居易“忝备谏官位”的“傻”积极,如此发贱的病态心理,历史悠久,根深蒂固,想想,也是颇感沮丧的。
  尽管宪宗李纯对文人,倒也不那么迫害,但白居易在《和梦游春诗一百韵》中所写的“危言诋阍寺,直气忤钧轴”的那些宦官们,内臣们,执政们,官宰们,却一直在寻衅,在抓他的小辫子。抓住宪宗皇帝对诗人偏执的嫌恶,利用一个不过是程序上的极其低级的错误,进行秋后算账。呜呼!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白居易终于难逃一劫。小人之不可得罪,就是他们这种睚眦必报,绝不轻饶的狠毒之心,你躲得过初一,未必躲得过十五。
  起因很简单,只是一件突发事故,元和十年(815)七月,长安大街,光天化日,有盗杀人,这本也平常,但被杀者为宰相武元衡,便非同小可。首都治安状况如此糟糕,当局还要掩饰真相。因此,激于义愤的“白居易首上书论其冤,急请捕贼以雪国耻。”然而,捅了马蜂窝的结果,反而引火烧身,“会有素恶居易者,掎摭居易,言浮华无行。”而朝中执政者,也抓住他“以宫官非谏职,不当先谏官言事”的越级擅权行为,“奏贬江表刺史,追诏授江州司马。”将他撵出朝廷,逐出长安。(据《旧唐书》)
  他的《琵琶行》最后两句:“就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恐怕也是为他所付出的沉重代价,一个悲悔莫及的总结了。然而,从中国文学史的角度看,“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这首《秦中吟》,不但看到中国文人的忧患意识,不但看到中国文人仗义执言,针贬时弊,匡扶正道,抨击邪恶的优秀精神,不但看到中国文人将国家安危,民族祸福,百姓生死,社会吉凶,担负在自己身上的责任感,使命感……。
  更重要的,诗人何以秦中吟?是体现着中国文人盛世危言的前瞻和预见。
  正是这些为统治者和统治集团感到头疼的,必除之而后快的诗人,作家,还在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形势一派大好的唐王朝中兴格局中,就看到了政权崩溃的征兆,看到了战难乱离的根源,看到流民遍野的起因,当然,也闻到了“人食人”的血腥气息。
  

诗人何以《秦中吟》(5)
果然,在白居易元和五年(810)写下“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诗句的半个世纪以后,大唐王朝的土地上,发生更为骇人听闻,更为范围广泛,更为惨不忍睹,更为旷世罕见的“人食人”的人间惨剧,无不应证了他的这句近乎讖言的诗:
  僖宗广明三年,中和元年(880):“时京畿百姓皆砦于山谷,累年废耕耘,(黄巢)贼坐空城,赋输无入,谷食腾踊,米斗三十千。官军皆执山砦百姓,鬻于贼为食,人获数十万。”
  僖宗中和三年(882):“时民间无积聚,(黄巢)贼掠人为粮,生投于碓常⒐鞘持鸥钢υ弧┠フW荼穆樱院幽稀⑿怼⑷辍⑻啤⒌恕⒚稀⒅!€辍⒉堋㈠А⑿臁①鸬仁荩瘫黄涠尽!
  “贼围陈郡三百日,关东仍岁无耕; 人饿倚墙壁间,(黄巢)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旧唐书》卷150下)
  僖宗中和四年—光启元年(884—885):“时黄巢虽平,秦宗权复炽,所至屠翦焚荡,殆无孑遗。其残暴又甚于巢,军行未始转粮,车载盐尸以从。”
  “贼首(秦宗权部),皆剽锐惨毒,所至屠残人物,燔烧郡邑。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贼既乏食,啖人为储,军士四出,则盐尸而从。”(《旧唐书》卷150下)
  僖宗光启三年(887):“高骈在道院,秦彦供给甚薄,左右无食,至然木像,煮革带食之,有相啗者。”
  同年:“戊午,秦彦遣毕师铎、秦稠将兵八千出城,西击杨行密,稠败死,士卒死者什七八,城中乏食,樵采路绝,宣州军始食人。”
  同年:“杨行密围广陵且半年,秦彦、毕师铎大小数十战,多不利,城中无食,米斗直钱五十缗,草根木实皆尽,以堇泥为饼食之,饿死者太半。宣军掠人诣肆卖之,驱缚屠割如羊豕,讫无一声,积骸流血,满于坊市。”
  昭宗龙纪元年(889):“杨行密围宣州,城中食尽,人相啗。”
  昭宗大顺二年(891):“'孙儒'于是悉焚扬州庐舍,尽驱丁壮及妇女渡江,杀老弱以充食。”
  昭宗景福二年(893):“李克用出兵围邢州,辛巳,攻天长镇,旬日不下。(王)鎔出兵三万救之,克用逆战于叱日岭下,大破之,斩首万余级,余众溃去。河东军无食,脯其尸而啗之。”
  昭宗天复二年(902):“汴军每夜鸣鼓角,城中地如动,攻城者诟城上人云‘劫天子贼’,乘城者诟城下人云‘夺天子贼’。是冬,大雪,城中食尽,冻馁死者不可胜计。或卧未死已为人所剐。市中卖人肉,斤直钱百,犬肉值五百。”
  梁太祖开平元年(906):“时汴军筑垒围沧州,鸟鼠不能通,(刘)仁恭畏其(朱全忠)强,不敢战。城中食尽,丸土而食,或互相掠啖。”(以上见《资治通鉴》七十三卷至八十一卷)
  也许因为白居易这一句“人食人”的诗,竟会应验得如此准确,如此灵验,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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