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追随她的旅程-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技校的时候,我们喜欢用一种很宽的锯条片,截成半尺多长,一侧在砂轮上打磨,开刃,另一侧天然的就是锯子,用布条绑住尾端,做成一个刀把,就可以揣着出去吓人。这玩意很厉害,因为这种锯条是用来锯金属的,而不是木头,其硬度极高,划在任何衣服上都可以透到肉里,锯条割在身上就是一条难以愈合的伤疤。唯一的缺点是,硬度高了,韧性不够,很容易断掉。
  最可怕的尖刀是三角刮刀,这种刀子是用来研磨钢板的,硬度最高,杀人就跟切豆腐一样,哪怕一个五岁的小孩拿着它都能捅死人。据说欧洲的铁血时代,弩这种兵器是被禁用的,因为当时的盔甲制作工艺比较差,骑士穿的都是锁子甲,弩箭可以轻易穿透,一个小孩用一把弩就能杀死一个久经沙场的骑士。同样的道理,三角刮刀在我们那里也是禁手,它比弩箭锋利百倍,而没有一个流氓会穿着盔甲出来打架。三角刮刀是所有流氓的噩梦,用这种兵器的都是人渣。尽管如此,轻工技校的某些学生还是会拿着它出来混,他们不是流氓,只是一些不知死活的学生。
  皮带也可以打架,但必须是很粗的铜头皮带,我被黄莺用这个玩意抽过,知道厉害。有些流氓在街头打起来,找不到兵器,就抽出皮带对打。但后来满街都是温州人的皮带,看上去很美观,质地很软,绑在裤腰上都有可能断掉。流氓也爱美,都用这种皮带,还带着花花公子皮尔卡丹的带卡,那就不能打人了。皮带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与此命运相似的还有条凳,据说流氓在饭馆吃饭,一言不合就抡起条凳打人,后来条凳没了,只有折凳,再后来只有塑料凳,那玩意敲在头上也就跟苍蝇拍差不多。
  我还见过一些专业的兵器,例如手扣子,这东西小小的,有四个圆环,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要是套在手指上,一拳抡到脸上,受害人会吐出一把牙齿,好像吃石榴一样。还有飞镖和金钱镖,日本忍者用的十字镖,说实话,这种抛掷型的暗器非常难用,扔出去只会把看热闹的人弄伤,所以没什么价值。只有那种幻想自己成为大侠的精神分裂才会花时间去练飞镖,流氓是不会有这个工夫的。

戴城青少年凶器考(3)
到了夏天,西瓜刀是很常见的兵器。这种刀子拿出去砍人,通常要用一张《解放日报》卷起来,以免暴露行藏,到了受害人眼前,也不说话,连报纸带刀子一起砍在别人脸上,然后撒腿就跑。被砍伤的人送到医院,脸上还能印着反过来的“日解放报”四个大字。
  我见过不少西瓜刀,有一种是戴城刀具厂生产的,质量很差。如果想要好一点的,就得买上海生产的。这得看你的西瓜刀是一次性使用,还是多次使用,如果砍人以后扔了刀就跑,或者把刀扔进河里销毁,那我建议用戴城刀具厂的货色,比较经济。如果是要多次砍人的,或者你干脆就是个卖西瓜的,那我建议还是用上海生产的。一九九五年我到上海去看杨一,他枕头底下就塞着一把上海产的西瓜刀,后来他爸爸也去看他,翻出那把刀,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他爸爸吓坏了,问他:“你用这刀子砍人?”杨一赶紧说:“前两天杀鸡用的。”
  后来我还见过一种没有产地的西瓜刀,但这种刀子更长更宽,上面镌刻着MADE IN CHINA。他们告诉我,这是出口到非洲的刀子,一次就卖掉了上百万把,给国家挣了很多美金。我抡着这把刀子,非常顺手,稍微有点重,考虑到非洲兄弟的力气比我大,这个分量在他们用来应该最合适。长刀掠过空气,呼呼的,我仿佛听到了来自非洲的惨叫声。
  刀和棍,永远是斗殴时代的主流。前面说过,包子铺里的飞天大侠用一把中国剑,其实剑和长枪是非常难用的兵器,练家子都知道,那是要用内力的。流氓知难而退,对这种内涵非常深的兵器不感兴趣。
  假如把戴城的范围扩大的郊区以外,就会发现,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农民打架用的是锄头、铁耙、镰刀、杀猪刀,这在我们看来都是重型武器,那玩意挨一下,根本想象不出后果。并且,有时也会从冷兵器时代忽然进化到热兵器,比如雷管和炸药。农村有开山炸石的,这些危险品要搞到手很容易。尽管生活水平不如城里人,但农民在打架方面的装备比我们先进多了。
  我在化工厂里见识过一种武器,也不知道算不算热兵器,那东西叫金属钠,裹在一个纸包里,我们没有用这种东西炸过人,只炸鱼塘里的鱼,轰的一声下去,就会有很多大鱼翻着肚子浮上来。
  整个少年时代,我见过的武器到此为止。
  老丁对我说:你要学好,别老是打打杀杀的,揣着刀子干吗?我说这刀子是我亲手做的,有感情了,你老头没见识过这种东西,别大惊小怪的。他就说,你见过枪吗,真正的步枪。我摇头。当时他站在化工技校二楼的阳台上,指着围墙外面那条护城河说,以前这里没有围墙,河对面就是戴城,我就在对岸,拿着一杆步枪朝这里打。我不信他的话,他连扫帚都拿不动的人,怎么可能拿步枪?
  他说,那一年他也是十八岁,在橡胶厂做一个小学徒,身体很好,可以横渡这条河。当时这条河很清,水产丰盛,很多人都在河里游泳,还有船在河面上打水,船身左右摇晃,把河水晃进船里,这种水是茶馆里用来泡茶的。井水不能泡茶。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样的年月,安静,明亮,充满力量。
  后来有一天,忽然打起来了。体育场人声如潮,旌旗翻滚,炽热到不能自拔,辩论者滔滔不绝,大字报如山如海,剃了半边脑袋的人站在远远的司令台上,帝王将相一把火烧成灰烬,满世界都是书,书被拖到大街上,堆在那里,也烧。书不能堆在路上,感觉是一种泛滥,多得像害虫一样应该立刻扑杀掉。军装也泛滥,绿色的身体和血色的心脏。那时候的凶器是什么?人。

戴城青少年凶器考(4)
很多人从楼上跳下来,当时的戴城几乎找不到什么高楼,想摔死咋那么容易?幸好有那些古代的塔,爬上去蹦下来,倒置着的自我拯救,倒置着的七级浮屠。被活活扔下来的人不算。后世的人们,都不好意思用“肝脑涂地”这样的成语。
  忽然之间天就黑了,黑夜也是明晃晃的。几辆卡车开到橡胶厂,一部分人背起行囊就走,悄无声息,据说是撤退。我还守在厂里。撤退的人到了城外,据守着几座桥,先是以长矛为兵器,像罗马军团那样排成方阵往大桥上冲。那种长矛各厂的金工车间都在加紧制造,后来都来不及造,就用钢管,一头削尖了,好像古代的苦竹枪。两伙人冲到桥上,隔着很远的距离开始扔硫酸瓶子,空气中都是酸味,前面的人有点害怕,后面的人喊着口号把前面的人顶上去。往前冲吧,忽然看见自己的车间主任在对方方阵里,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车间主任被一矛扎成了独角兽。双方齐声怪叫,好像女人洗澡时被人偷窥了,急忙往后撤去,留下一个死人侧卧在大桥正中。明晃晃的天空中开始下雨,啪的一声,不是雷,是枪响。操他妈,有人开枪啦!全体扔下长矛逃命。那以后,方阵作战被取缔了。人多白送死,改为阵地战。分别占据了大桥两头,中间就是死亡地带。沿河一带都用沙包垒起来,枪手躲到房子里,每天吃八个包子,撒尿拉屎都在阵地上。居高临下朝着对岸打枪,会走路的一个也不放过,叼着烧饼的小孩也打,有点罪恶,还是对着烧饼打吧,枪法好不好那就再说了,反正我打的是烧饼。河的对面,是一幢两层楼的房子,后来那地方成为化工技校的教学楼。对方的人也躲在房子里,啪啪地打枪,皆无明确目标。通过准星看到的世界是如此狭窄,好像照相机的取景框,每次扣下扳机都像是按下快门,一张照片就被永留在脑子里。弹壳蹦出来,子弹像脱光了衣服的女人,赤裸裸飞奔出去。这样打了七天七夜,想起来就放一枪,好像现在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想起来就喝一口。后来头头来了,说要组织水性好的偷袭对方阵地,泅渡过去,一把尖刀插入敌人的心脏。计划在离桥一公里的地方渡河,到达之后向桥头堡突击。在黎明的黑暗中,不知道多少人都下了水,举着枪,抱着一块木板往对岸游。夏季的河水依旧是冰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方向都失去了,只有前方。到了河心,对岸的探照灯猛地打过来,像明月一样天上人间不知是何年,有人乘风归去,子弹像飞蝗一样窜过来。这一辈子没见过飞蝗,只是按照书面上那样来形容。身边的人被一枪掀掉了脑壳。枪都不要了,抱着木板往回逃。子弹激起轻微的水花,像一只只小虾跃入水面。不知道往前游了多久。只听说有人被对方俘虏了,挠钩把人连皮带肉地钩上去,用个麻袋套住脑袋,反绑住,跪下,像信徒那样把脸贴在地上,前面有人踩住脖子,后面的人用钢钎照着肛门捅进去。听到的惨叫好像是一种动物,所以杀人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了。这些都是听说的,没真见过,只管往前游,和子弹赛跑。如果那年死了,当场投胎,正赶上二十三岁去天安门做肉酱。再往前推算,上辈子是死在淮海大战的。如果那时候死了,三生三世都是恶死。所以不能死,逃命吧,连前方都不存在了,只有逃。这时天亮了,整个世界是深灰色的。
  我说,老头,你和我一样,年轻时候都没干正经事。我希望自己到老了不要有心脏病,否则,说点故事都会被人认为是吹牛。我和你不一样,我会在时间中醒悟过来,你却借着别人掀掉脑壳而顿悟,你固然早慧,但是对于没有脑壳的那位来说,有点悲哀。
   。 想看书来

社会渣滓(1)
开学那天,我到技校去报到,到了学校门口就遇到老丁,他对我说:“煤气快用光啦,星期天帮我去换一瓶。”我说:“明天就帮你去换。”老丁现在在我心目中、生命中的地位已经大不相同,以前他只是一个挺上路的老师,现在他是于小齐的爸爸,我得巴结他一点。老丁说:“星期天吧,上午你过来,我在家等你。”
  我把自行车停在校门口,跑进去一看,很不幸,我们三年级的学生已经彻底没有教室了,这个学期的新生足足有四个班级,他们塞满了教室。其实,化工技校的名声那么臭,很多初中毕业生都不愿意考这个学校,但是那几年戴城的化工企业效益特别好,尤其是农药厂和糖精厂,为了进这些厂,读一个流氓学校似乎也值得。当时我们班的学生都站在过道上,那位挨过枪子儿的班主任鄙夷地看着我们,大声说:“站好站好,立正,向左看齐!”他很古怪,操练我们的时候从来都是向左看,不会向右看。这个老右派,大概在东北劳改营的时候培养出了这个习惯,永远向左,绝不向右。
  我们嘻嘻哈哈地推搡作一团,根本不理他。我们讨论的话题集中在黄毛和阔逼搞女人,还有卵七强奸未遂。一个暑假过去了,大家都有点陌生,这些新闻说起来很刺激。我们说的都是戴城本地的方言,班主任听不懂,他只听得懂东北话和普通话。
  老右派两年来折磨我们的灵魂,现在他终于要和我们说拜拜啦。我很高兴。班主任很善解人意,居然领会到了我们的意思,说:“哼,你们甭得意,到了工厂里,你们才知道什么叫思想改造。”这下我想起,三年级我们就要去工厂里实习了,我的学生生涯事实上已经提前结束了。班主任说:“你们要是被厂里退回来,不但毕业证书拿不到,还要赔给学校三千块钱。”
  是的,化工技校其实是一个人口贩卖机构,它不是传授职业技能,其主要功能是向各类化工厂兜售劳动力,谎称这些人已经接受了职业培训,其实狗屁,我们什么都不会,而且变成了流氓,非常难管。
  我们那个技校,像大学一样是采用学分制的,这一点很先进。学分关系到最终去哪个工厂上班。等到分配单位的时候,各个单位都有定额,农药厂5个名额,糖精厂10个名额,他们都坐在一间教室里,学分靠前的学生首先进去报名,学分靠后的在后面。不存在面试,只要不是残废,工厂就不会让你滚蛋。这样,学分高的学生首先把效益好的单位都占据了,而学分低的只能去那些倒闭厂,比如饲料厂。
  问题在于,这些学分并不完全以学习成绩为标准,学习成绩只占很小一部分,有相当一部分是思想品德。思想品德完全掌握在班主任手里,他想给你几分就几分,犯了事情的还可以倒扣学分。我操,这么一来,就是陈景润都算不清我该有几个学分。我一年级的时候就是资产阶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