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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命-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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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河东河西,相距不足十里,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大沙河,一座石桥连接东西。

  河东村外的河畔上,立着一座孤女坟。坟身已经下陷;只有周遭的苦蒿象征性地显示着它。十年前的事情,已经给人淡忘了。只有婷子,年年不拉地到这里来,烧上一刀火纸,掬上一掊新土,撒上一把的泪水……这里躺着的,是她的大姐。

  大姐出殡那年,她还是个流鼻涕的小丫头。她是唯一一个把大姐送到坟地的亲人。爹娘的哭声只留在了村头。棺木下地那一刻,她跳下去,扒掉人们铲上去的冻土,号啕不止。人们把她拖上来,草草地埋了大姐便离去了。剩下婷子一个人拼命地扒着那堆新土。她哭哑了喉咙,扒破了指头,直到天黑,才终于明白大姐再也回不来了,于是又将扒下来的土坷拉一捧一捧堆上去。

  抹也抹不去的记忆,永远地烙在了婷子的心上。

  ……

  那一年,换子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却鬼使神差地怀上了孩子。出嫁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大起来。她嫁给了河西的拐子。她跟了拐子去登记,身后一群的孩子拍了巴掌喊:“换子换子,没出门子,大了肚子!”婷子回转身去同那堆孩子打成一团,给换子拉出来时脸上留下一把的血印。

  换子一去不回,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寒尸。

  换姐的孩子生在十冬腊月。爹娘咬死了不许婷子去河西。她站在桥头无数次地张望,最后还是跑过桥去,跑进了王拐子的家门。

  “你找谁?”

  “找我姐!就是换子!”

  换子闻声跑出来,揽了婷子便哭。

  “嚎丧呢你!”王家的姑婆横眉立目。

  换子止了泪,拉了婷子进了屋。那是一间干坯垒起的小锅屋,四壁透风黑呼呼一片,换姐扒了扒锅台边的草垛子,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就睡在里面。

  “姐,她们就叫你住这里?”

  换子赶紧捂了她的嘴,婷子的话已经给外面的姑婆两个听见。

  “你想叫她住金銮殿呢,她识不了那抬举!”

  “跑来是叫满月来了?你爹娘呢?这虽不是我王家的骨血可也是你爹娘的外孙呢,还能臊死了不成!”

  “做下孽种跑王家来,怎么不弄了你姐家里生去!”

  婷子的胸脯子不住地鼓,两眼冒火地盯着门外。

  “好妹妹,你跟她们吵吃亏的还是姐。”

  “换姐,回吧,回咱屋!这孩子也不是他家的,他不稀罕咱抱了家去!”

  “小妹,姐走不了……”换子的眼泪不尽地淌。

  她抱起孩子来给婷子看:“喜欢她不?”

  “喜欢。”婷子看着孩子猫大的一张脸,觉得她太小了,她担心那两个姑婆什么时候进来,一指头就能把她捏死了。

  “她叫缘子。”

  “缘子?姐怎么起这名,啥意思?”

  “姐跟他,是没缘……”

  婷子听明白了姐的话,不由得又恼起来:“姐是何苦来,生了别人的孩子,又嫁给了拐子,吃尽苦头!”

  “姐是命不好,姐没路可走……若是日后姐不在了,若是这孩子命还大,你就想着她,只当这世上她还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姐在九泉之下也感你的恩……”

  婷子呜呜地哭,哭够了才抹下眼泪问换子:“姐,那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小妹,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姐不怪他。信姐的话,别再来这里。你若是想姐了就到河沿上去,姐常去那里洗衣裳。”

  临走,换子取出一个彩色的荷包交给婷子,荷包的两面绣着两个大大的“缘”字。婷子从里面取出一块血红的鹅卵石。这是沙河子里淘出来的东西,只是难得这般的鲜艳圆润。换子说:“若是日后缘子能成人,就把这东西给她,算是为娘的信物。若是……没有这一天,就把它烧了,砸了,祭在姐的坟上……”

  婷子每天都去河沿,果真就能望见大姐裹了额头到河里洗衣服,拿了捣衣棒子敲开河里的冰。婷子跑过去帮她洗,除了孩子的尿布还有那姑子婆子的里穿外罩。姐的手像冻萝卜,裂开一道道虎口子。婷子看了便哭,哭了便骂,河风嗖嗖地叫,也没人听得见。

  “妹,姐吃苦遭罪全是为了那孩子。她是姐的心头肉,姐不为她,就是去死也不会给他家做牛马。”

  换姐的孩子不足一岁,换姐就死了。人们都说,她是月子里落下的伤风症。婷子当初是不懂,婷子若是知道那河风能要了姐的命,说啥也不会让姐洗那总也洗不完的破烂货!她宁肯替她洗。可姐不让,姐说她的力气小。换子死了,换子到死也没有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来。

2
庚老头子一辈子都巴望着要儿子。前头两个闺女,老大换子,老二改子。儿子却是既没换来也没改来,接踵而至的依旧是女儿,从老三开始,庚老头便不在费心取名字,能送的送人,送不掉的便被他深更半夜背出去,背得不知去向。婷子是他最后一个没有背出去的丫头片子。为娘的怨他作恶太多,他也自觉得罪了神灵,便将这孩子留下来,去名“婷子”,一来谢罪,而来也期望着物极必反。

  夫妻两个烧香磕头几十年,各路的神仙请了无数,能敬的都敬了,最后却是风水先生看出了破绽:和庚家一墙之隔的牛家,屋檐子正好搭在了自家的屋檐上!这真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牛家发的是儿子,清一色的秃瓢葫芦。庚老头早就在心里犯嘀咕,却愣是没看出门道。于是庚老头挑明了要牛家扒房。牛家自然不肯,两下里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之后庚老头的企图成了泡影,反倒惹得自己一身的臊气,遭人耻笑。庚老头处心积虑,插了桃枝在家里作祟,果然就祟死了牛家的一个儿子。

  然而庚家依旧没添子。眼看着熬到换子能出阁,定下一份财礼来,庚老头巴望着时来运转,老天能够开回眼,便起了誓要垫梁。偏偏要紧的时候换子就给他砸了锅,叫他丢人现眼不说眼看着就飞了那垫梁的钱。好歹拿改子做了替。房梁抬高了,却也没济事,庚老头从梁上掉下来,摔成个驼子,从此那一缕的香火便截了捻。改子一去再也没回过门。

  如今老牛家的两个儿子已经成龙成虎,翻天覆地盖起了河东村第一栋小洋楼,高得没人比。庚家自是不敢攀了。庚老头子终日里闭紧了嘴巴不出气,望着自家的屋檐子发愣怔。

  十多年过去了,河东河西已经翻天覆地变了样:先是当央那条马路变成了国道,沙河上的石桥变成了大铁桥,无数的车辆呼啸而过,横穿东西两村。财大气粗的牛大椽毛遂自荐当上了村长。牛大椽一上任便折腾得全村鸡飞狗跳:先是沿街起了两层商品楼,村民自愿集资,集资者有优先认购权。他的兄弟牛满囤第一个购了临桥的“得月斋”。囤子进城学了三个月手艺,回来成了河东头一个掌勺师傅,过往的车辆在他的店前排成了队,司机把这里当成了一景,三伏六月酒足饭饱还可以到河里打个滚。眼见着票子流水般地往人家腰包里淌,一村的人都没了底,砸了自己几辈子的钱罐子,那两排买卖房不等竣工便给抢了个光。

  接着又闹腾起规划新村,盖起跟自家一模一样的小洋楼,扬言不出三年,要叫全村的人都住上新房。一村的人都给他掏空了口袋,一村的人都跟他背上了外债,一村的人都死心塌地听任他摆布。

  只有庚老头子无动于衷。庚老头子只是想,慢说没钱,有钱也不掏给他姓牛的!庚老头子实在是没的掏。自打他从梁上摔下来,这养家糊口的艰难就全部撂给了尚未成年的婷子。如今只能眼巴巴瞧着别人的头顶冒青烟。庚老头非但掏不出,他的闺女婷子如今挣的也是牛家的钱。牛家饭馆一开张,婷子便跑去干起了跑堂的。这勾当不久就露了陷:她跟囤子早就好上了!庚老头大发雷霆,他料到就有这一出!他怕的就是这一出!牛家的钱是那么好挣的?牛家只会搭屋檐子挖墙角!牛家得了势他庚家就只能败兴倒霉运,这还不是明白着?可婷子偏还声明了是要倒插门,到庚家院里做女婿!庚老头子挑脚:“你敢?你这泼不出去的祸水!你要敢把他牛家的杂种引进我的门槛子,我、我、我……”庚老头子无可奈何,未成年就开始养家糊口刨日月的婷子早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婷子早不把她爹的威风看眼里。当爹的拦不住,当娘的更是不敢拦,闺女生了一大串,到头来就剩了眼前这一个。何况,这些年若不是牛家兄弟帮衬着老庚家哪能熬到今天?牛家有钱有势,一村的人都上赶子攀亲。庚家老的横小的霸,憨实厚道的囤子去庚家插门,多少人跟着憋气。人都说,庚老头子命里注定有这么截子老来运,面子上隔不住,心里还不知咋乐呢!

  可庚老头子有心病,那心病就像是跳了脓的冻疮又经三伏,疤壳怎么也结不上。

  庚家拦不住婷子娶,牛家更不挡囤子嫁。囤子嫂子巴不得小叔子去倒插门,庚家虽然破败可有一处上好的宅院。有纸好画图。囤子能过去,牛家的楼院不就是自己的!这本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两下里都巴不得,庚老头子偏偏还要作梗!黑嫂同丈夫说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那老绝户消受不起这份造化,该当他断子绝孙!”

  “这是没跑的事,婷子跟她姐不一样……”椽子的眼中流出几分的失落。

  “那到是!她姐是命不好,如今那孩子——”

  椽子打断老婆的话:“庚家那老屋也该扒了,那么宽敞的地儿,起层楼,囤子过去也敞面!”

  “你真是大白天说梦话!他家眼下往嘴里扒拉还来不及呢,拿啥起新楼?”

  “囤子和婷子都是能人,眼下帮他们一把——”

  “咋帮?你明知道他家连个地基钱都出不起,你给他帮多少?帮人帮上瘾了,赔进兄弟还要赔栋楼?”

  “总不能撵了他出去就了事了吧?好歹我也是这河东河西出了名的,自家兄弟叫人看我笑话?”

  “是我把他撵出去?说话就不怕闪了舌头?你削尖了脑袋去上赶子,前世不知欠下她啥,才会拿自家兄弟去填缺!”

  椽子便发火:“那就甭叫他走!一步不远两步不近的,把婷子娶进来,自家院里分!”

  “咋地?还不让我说话了你?你说,她家哪一笔进项不是挣你牛家的钱?”

  “你要是自己玩得转,大不了我叫囤子他们另起灶台,看看是你帮人家还是人家帮你!”

  黑嫂给呛得说不出话,摔了手里的东西叫:“胳膊肘你还往外拐?你倒是贴心贴肺!你凭啥这么贴心贴肺?”

  看丈夫摔了家伙出门,黑嫂依旧絮叨:“娶进来?娶进来我还娶她?扒拉扒拉这河东河西,哪家不比他家强?不是冲着囤子倒插门我早搅了他们这出戏!小蹄子整个一个朝天椒,我有几个心眼子跟她斗?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谁娶了她都是个祸害!就你们兄弟抬着她身价倍长,囤子是个木鱼眼才会惜呼得她紧,你犯得哪门子痨!”

  黑嫂固然不想花钱,可更不想囤子留在牛家,再娶进门一个出了名的小辣子。

3
婷子的心愿未了,这个未了的心愿越来越强烈地搅扰在她的心头。

  姐的那个荷包,就在她床头的妆盒里,婷子无数次地对了它发呆。那个金绣的“缘”字,叫婷子一天比一天多地读出了它的含义。那块血色的鹅卵石,换姐未出阁时就带在了身上,婷子不止一次要过它,姐也只是在被筒里给她把玩过。那显然不是换姐的东西,换姐的东西就从没对她吝惜过。换姐的心头是有一份本想让她知道却又说不出口的秘密。

  那些不经意留在心头的记忆,便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一年的夏天,每当夜深人静,总能从窗口传来一两声清晰的蛙鸣,换姐就会催着叫她睡。婷子便觉蹊跷:“姐,你又要出去?”

  “瞎说,姐哪儿也不去!”

  可是有一回婷子蒙了头装睡,听见换子出了门。一直追到河边的树林里,婷子不敢进,就站在外面喊。换子跑出来便恼:“叫魂呢你?”

  “你在跟谁说话?是个男人!”

  换子气急败坏地撕她的嘴:“乱嚼舌头!说姐跟男人斯混,还叫姐做人不?”

  “那你在里头干啥?”

  “姐睡不着,出来乘凉!”

  婷子便给唬住。那时的婷子已经明白男女之事的可怕。她分明感觉到了跟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姐不肯说,那自然是个男人了!

  婷子一断了娘奶便跟着大姐二姐睡南屋。爹娘急着要儿子,没有工夫顾及她,是换子喂着她吃搂着她睡,一手把她拉扯大。改子比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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