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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夜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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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在心中很介意阿尔泰这个人的马秋堂;翻遍了记忆中属于阿尔泰的点点滴滴,可是得到的印象却很少。

他只记得,阿尔泰虽名为牧王的义子,可实际九原国里朝事、大事、小事,全都由阿尔泰一手发落,而九原国也在有了阿尔泰之后,一夜致富般地以大批的羊、牛、马成为地藏中最会经商的牧国,偏偏这些能耐,并非牧国王子牧瑞迟所有,老牧王明知阿尔泰是接棒的不二人选。王子牧瑞迟也早认为阿尔泰有天会抢走王子之位,取而代之登上牧国王位,但,阿尔泰却没有,连抢都不抢,抛下了一切就走,他什么都不要。

不要钱、不要人,甚至国也不要。

“你可知他为何会离开九原国?”马秋堂还是想不通阿尔泰那捉摸不定的性子。

段重楼翻了个白眼,“天晓得。”

“帝国是究竟有何吸引他,值得他甘心抛弃家国?”

孔雀为等待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甘冒风险让对手成长,但这是因孔雀本身就对武艺有些异样的执着,那阿尔泰呢?他并不像个会为武艺折服的人,真要为了这点投效帝国,阿尔泰也应当知道他绝非夜色的对手……难道是为了财富?这也说不通,地藏本就够富裕了,九原国更是长年由阿尔泰一手把持,他不缺钱财。

不为人不为财,那是为了什么?

“新西域将军?”段重楼不以为然地问,“你认为阿尔泰凭什么以为他会是你的对手?”

因阿尔泰是女娲……但这点他并不打算说出口。

若他得到的消息没错,天孙的神器落到了阿尔泰的手上,非神人的阿尔泰,能得到神器,只怕就是封诰口中无意返回地藏的转世女娲之一,只是,身为地藏的神祗,为何阿尔泰要杀雨师?

马秋堂叹了口气,“你该问的是,女娲想对地藏做什么?”

百年前那个曾深深爱过地藏的女娲,这一生,已不再爱地藏,既是不爱,那他们三人,为何又要出现在地藏的面前?

或许,他该亲自向阿尔泰问个明白。

第四章

抄经抄了一整晚,总算是抄完一叠又可让无邪烧个痛快的经文,急着去向她邀功的孔雀,在她的宅子里找不到她的人时,转身拐进一条他未曾走过的狭巷,远远的,就见一个老嬷嬷正在对无邪说些什么。

“……别忘了你的身分。”手拿龙头杖的嬷嬷,在察觉孔雀来到时,很快就收口。

“我知道。”无邪面无表情地应着。

嬷嬷手中的龙头杖,一下又一下击打在地面上的沉音,在这处地底造成了种沉重难以喘息的回响,孔雀若有所思地走至无邪的面前,伸手在状似出神的她面前挥了挥。

“她是谁?”

“她是自小带大我的嬷嬷。”无邪很快就换上一如以往的笑意,欣喜地瞧着他手中的东西,“没想到你真的写好了。”

“你有何把柄在她手上?”他的声音仍然很低沉。

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半晌,她才缓缓回头以没药救的眼神看着他。

“在你眼中,这世界真的很黑暗是不?”他真的待在朝中太久了,她轻轻叹息。

“少敷衍我。”他才不吃这套。

“我有我的私事,你别过问。”她也跟他打起太极拳,“我只能说,我跟浩瀚一样都是有责任的。”

“你的责任是什么?”身处在这儿,她还能有什么重责大任?那些所谓的责任,全都已经被陛下给扛了去,而她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无用皇后,只要安安分分的待在这就成了。

“我的责任是,让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无邪给了他一个没想过的答案。

他想了想,头一个问向她。“你有开心的过日子吗?”

她云淡风清地一笑,“我在努力了。”

不知为何,今日她的笑颜,看起来,不似以往的天真,反倒有着勉强,他无意识地锁紧了眉心。

黄色的裙摆拖滑过小巷,看不过眼的孔雀抬手要她停一停,接着弯身替她撕去下摆,省得她三不五时踩着它。

“高手。”手法真老练。

他不客气地回敬,“能像你一天到晚都在跌,那才叫高手。”除了轻功外,她一定也有练过金刚不坏之身。

攀上她腰际的大掌,让无邪忍不住看了一下,孔雀只是挑挑眉,以一副壮烈成仁的口气告诉她。

“实不想为,却不得不为。”这巷有多窄呀?平常她在空地上都可以跌个四脚朝天了,何况这等小巷?想让她的头多撞几个奖品回家吗?

“那边。”极力按捺住笑的她,在走出了小巷后,伸手指向远处人工新做的小溪。

他这才发现她手里提了个小篮,当她蹲在溪畔取下篮盖时,里头盛着的,是各色纸折的精巧小舟,他有些不明白她来这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后,她静静地看着这条总是承担她许多事的小溪,然后蹲在溪畔伸出手就要去捞溪裹最是色泽红艳的两颗石子,孔雀见她的衣袖都|已弄湿了,赶紧一手环住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拉起,并以眼光责怪连这种小事都需要有旁人照顾的女人。

无邪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他则是面无表情,她朝他伸出手,摊开玉掌,在近处宫灯的照耀下,那两颗不知当年是何国赠与浩瀚的大礼,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上。

自看到她掌心那两颗鲜艳到似火的石珠起,孔雀就大概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他什么都不说,他只是等待着万事都要拐着弯的她,亲口告诉他这次她又想做什么。

“我喜欢这条浩瀚为我造的小溪。”她边说边把红色的宝珠放进两艘色泽不同的纸舟里。

“为何?”

她侧着首,微笑地看着他,“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我不想记住的往事,全都顺水载走。”

孔雀总算是听明了她想说的是什么了,但他的想法与她不同,以往他都是这么认为,也知这世上,每人都有自己的苦,谁都无法替任何人来承担,一条小溪,就能轻易载走记忆中,那些爱恨愁怅、心碎与伤痛?

光看他的表情,无邪就知已被他看穿了目的,但她并不感到沮丧,只是隔了一会淡淡地说。

“孔雀,我二十三了。”

孔雀看着她柔美的侧脸,不觉得岁数有改变她什么。也不知她为何会对他说起这个。

“那又如何?”

“我很快就会老了。”她的语气里有丝忧心。

“老在你前头的人多得是。”每个人都逃离不了生老病死,这是定数。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在错过:……”她低首看着匆匆流过的清澈溪水,“再这样下去,我会错过更多的。”

“我送你去见陛下可好?”以为她是在想年华总被他人误,有些同情她的孔雀,心房不禁因她一软。

她轻轻摇首,“不了,他太忙了,我不希望他得腾出时间花心思在我身上。”

“那……你怎么办?”说这里是冷宫,一点也不为过,陛下不来这。而她又不去陛下那,难道她要将她一辈子的大好年华都锁在这里吗?

她眨眨眼,“我的事与浩瀚有关?”

“你与陛下拜过天地不是吗?”他瞪向她,指出事实。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不是他这个臣子想嫌弃她,只是,她不但没有身为皇后的自觉,与人相处更是随和又随性,对男人的手,总是想拉就拉,就算是别的男人想碰她这尊贵之躯,她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是不爱陛下,故才不愿对陛下守身?还是从来就没人教导过她什么叫妇道?

不知他在心生暗火的无邪,又自顾自地陷入自言自语的情境中。

“其实当皇后也很好的,一来我没什么鸿鹄大志,二来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做皇后,我也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他也多少摸清她这个人了。

“简单的说,我是个没有心愿的人……”她先是垂下眼睫,而后渴盼地.看着他,“平常人都会有心愿的,就像你,你一定也有的,对不对?”

就算有,那也已经过去了。

“你想到某人时总会皱眉……”她只看他一眼,接着便愁眉苦脸地抚着额,“我都已经尽量挑字眼不让你想到那儿去了,不然待会你又一定会对我摆脸色……”他不是男人吗?这么敏感做什么?她会很累的耶。

他有表现出来吗?完全不认为自己神情有泄漏任何情绪的孔雀,在那种头一回见到她时深感不对劲的感觉又涌上来时,天生的警觉心让他忍不住再次因她而疑心四起。

“一切不过是情海翻细浪,何苦?”她没留心他,只是继续苦着脸自言自语。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还是一样无辜得要命的脸庞,就是找不到哪里不对劲,是他太多心了吗?

他不怎么情愿地更正,“记得吗?是我要讨好你,而不是你来讨好我。”

“也对。”她一手拍着额,“都怪你太不尽责了,害我都忘了我留下你的目的。”

“你希望我怎么做?”或许试她一下她就会现出原形了。

让人惊艳到得深深屏住呼吸,再用力喘口大气的俊容,猛然凑至无邪的面前,随着他长长的睫毛上下眨呀眨,眼前的男人已从桃花随时可以朵朵开,变成妖艳盛绽得完全没有天理……使出浑身解数的孔雀很卖力。

“那个……”她掩着嘴,以好抱歉的眼神看着他,“我实在很不想说……虽然说你的模样很极品,不过你这样冲着我笑,感觉真的有点阴森……还有你这样一直眨眼,眼不酸吗?”

方才一定是他的错觉。

“娘娘,我在勾引你。”他索性放弃迂回那套,省得她天分不高他还要多浪费时间。

她听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两手拍拍他的肩,很诚恳地向他建议。

“再努力点。”她还以为他是眼抽筋。

“……”

“以前呢,我有个心愿,那就是把浩瀚手中的东西都抢走。”放好了纸舟后,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我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打小一块长大,会有这念头不奇怪是不是?”

“陛下一直都在让你?”跟不上她转变话题速度的孔雀,也只能顺着她的风头转。

她娇嗔地撇着嘴角,“才不呢,他小气得很,自小到大,我看中的,他从不曾让给我。”

他们在谈论的是同一个人吗?那个浩瀚?连第一武将都可以为黄琮的要求大方拱手让出的浩瀚?他还以为这世上心胸最宽广者非浩瀚莫属,没想到她……她其实是想扯浩瀚的后腿,不想让浩瀚太完美吧?

她扳着四根手指数算,“就拿四域将军来说好了,人是我挑的,我同他讨了这么多年,他却顽固得很,说不给就是不给。”

他忙抬起一手,“等等……你说什么人是你挑的?”

“你们四个啊。”

什么是她挑的?他们四人是一路打上去的好吗?

“为何你要挑我们四人?”好,先不戳破她,看她还有什么惊人之语还没说。

“直觉吧。”她两手捧着面颊细细回忆,“夜色是个无敌的女人,也是个忠贞不二的完美将军。在她那双弯刀下,你们连续败给了她这么多年,也败得不算冤枉。”

孔雀没说什么。只是挑高眉看着她。

“破浪呢,他从小到大性子都一样,他虽任性,但刀子嘴豆腐心,行事虽极端了点,但他很单纯的,四域将军里,就属他的性子最是可爱。”

“可爱?”他愈听愈觉得她的眼光有问题。

“至于石中玉,他是你们四人中最尽责的一个。”

忍不下去了,“你没说错人?”那颗只会吃饭和像条狗般跟在爱染身后的石头?

她不受他的打扰,继续说完她想说的,“他虽不似夜色与破浪出尽风头,锋芒尽敛的他,却是浩瀚最得力的左右手。若是无他,帝国的南域至今恐还摆不平呢,若是无他,四域将军恐怕早散了也说不定。”

“我呢?”怎漏了一个?

无邪侧过脸,打量了他一番后,先是叹息拖了个老长,再转过脸下结论。

“你是脾气最差的一个。”

他脾气差?全朝哪个人不是夸他最会做人、最长袖善舞?夜色不近人情,破浪嚣张过头、眼高于顶,石中玉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人情世故,哪一回他们捅了大楼子不是他去收的?他脾气差?

她愈想愈好笑,“想当初我要浩瀚挑你们时,日月二相还很不以为然。”

孔雀面容蓦然一暗,音调也明显变得有些低哑。

“或许二相早料到了也说不定。”

“料到什么?”

“我们四人无法替陛下打下天下。”这些年来,确如六器所说,四域将军无一人为陛下打下天宫或是地藏或是海道,而现下,瞧,夜色被逐出中土,北域防守因此洞开:他战死于西域,西域等于就是无人防守,若是海皇一苏醒,别说是替陛下打下天下,就连四域也不知能否守得住。

望着他那张理不清是疚还是罪的面容,无邪一手抚过他的脸颊让他面向她。

“天下的定义是什么?”

“中土与三道。”他制式地应着,“若是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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