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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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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终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若不能将锋锐插入你心口,便得等着你一箭穿透我头颅。

  群情奋勇里,只有我和道衍安坐如常,我看着疯狂的和尚,这种装功,估计是他传授父亲的,哼哼,真真名师出高徒也。

  好容易众人激动平复,道衍才不急不忙的开口:“眼下就有桩为难事体。”

  父亲眉头微蹙:“先帝忌辰,按礼制,我须得去京城拜祭。”

  此言一出,众皆沉默,谁都知道,这时候去京城,不啻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我心念电转,目光掠过道衍的脸,那和尚并无丝毫为难之色,微低着头,脸斜斜偏向我,十指微颤。

  十指……我心中一动,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冷笑,好奸诈的和尚,敢情是想着我出头做恶人来着。

  老子不能去,便牺牲儿子也是可以的。

  只是,我虽不惧人恨憎,但素来不喜被人利用,想利用我,总得付出点代价。

  于是缓缓一笑。

  父亲见我微笑,喜道:“怀素可是有了好计?”

  我斜睨他一眼,不相信他当真一点也没想到那方面去,只不过不想自己提出来,落个虎毒食子的名声罢了,正如道衍等人亦如此想,害怕将来遭受世子们的报复。

  所以他们都将心思动到我身上,我是燕王的家人,却又不算正经的家人,与燕王府中人彼此敌视,身份却又足有资格提出这样的提议,不找我找谁?

  我拂拂衣袖,慢慢道:“我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刚才看道衍大师给我做手势,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而已。”

  父亲怔了一怔,道衍脸色白了白,苦笑不语,我已淡淡接道:“大师十指交握,非合十非拈花,不过是想告诉父亲,若得求全,须得断指而已。”

  道衍苦笑更深,父亲却已渐露了然之色,问我:“指何指?”

  我道:“子。”

  室内立时微起哗然之声。

  我崇敬的看向道衍:“大师明慧见性,怀素受你点拨,自觉心思清明,开窍不少。”

  道衍的咳嗽堵在喉里,闷闷的嘶哑。

  父亲已在皱眉沉吟:“让世子代本王前往?这个……”

  我摇头:“父亲,大师交握的可是十指,仅去世子一人,如何能取信朝廷,表明父亲的重视与对朝廷绝无二心的忠诚?”

  父亲呆了一呆,忍不住去看道衍:“高煦,高燧也得去?”

  逼到这地步,道衍再装也不能,只得合十道:“是,老衲以为郡主悟出的意思甚好,比老衲自己所想更为周全。”

  我微笑看他,对他反将的一军并无任何异议,只觉得有趣,想必接下来要演的就是父亲不舍爱子,军师痛陈利害的大戏了,也许还要加上怒踹啊,跪求啊,表忠啊,以头抢地啊之类的戏码,一定精彩的很。

  可怜的,注定要被拿去做人质的兄弟们。

  有点寒心,有点嘲讽,有点释然,原来我那高贵的父亲,对正统血脉也不过尔尔。

  失去了再陪着玩下去的兴趣,水深不见底,何必一定要趟这一遭?我挥挥衣袖,向父亲一笑而别,临出门前看了道衍一眼,他正深深看我,目色幽幽。

  …

  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第二十九章 不是人间富贵花(六)]


  找到沐昕时,他正被郡主们缠着脱不开身。

  说缠着也有些过了,也不过就是朱熙旻邀他去碧波亭赏莲,朱熙晴面带骄傲的拿了副自己的画请他品评,年纪尚幼的朱熙音插不上话,抿着嘴坐在一边,眼光垂在地下,一双小手绞啊绞,将裙子边垂下的宫绦几乎捻断。

  如此,而已。

  燕王府的郡主们,还是很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闺秀风范的随时展示的。

  我似笑非笑看着衣香鬓影里的沐昕,真难得他有美包围依然神色淡淡,坚称不惯闻莲花香气,对水墨丹青一无所知,昨夜好醉,酒气未散,不敢与郡主们同处云云。

  脚步一移,便出了包围圈,只留下朱家姐妹们暗暗跺脚。

  这多半是自小练就的本事,我可是记得他从小就怪招蜂引蝶的。

  沐昕一抬头看见我,目光中闪过一丝喜悦:“怀素,今天这么早。”

  我微微一笑:“该起的都起了,不该来的却来了。”

  沐昕眉毛轻轻一挑:“调侃我?怀素,喜欢看戏,也不能罔顾旧情啊。”

  我笑起来:“说来,这戏是很有意思的,西平侯府听风水榭碧莲无数,听说都是个闻不得莲花香气的人栽的,侯府正堂悬着的连号称诗书画三绝的金文鼎都赞叹的水墨丹青,居然是个对书画一无所知的人画的。”

  我斜睨他:“你说,我是不是该为那莲那画一大哭?”

  沐昕浅浅一笑,明澈的笑容映在初夏的媚色光影里,越发的清透如风:“赏莲也好,品画也罢,也不是和谁都可以一起的,总得与知己同品,那莲方清丽,画方风雅。”

  我将他的话细细一品,品出了几分隐隐的深意,不由沉默了一瞬,有些微的恍惚,当年的一幕突然走近眼前,我忽然想起出事那日,那眉目狭长的白皙少年和我倚着听风水榭的栏杆低头赏荷时,沐昕在做什么?而那两枚玉佩对着日光齐齐闪射着晶光的那一刻,他为什么会突然满脸愤恨的冲上来?

  心里有什么破土般动了一动,缓缓一顶,顶出了些许水润的心芽来,我咳一咳,将那突然纷乱的气息掩了,正要开口,忽听身后环佩叮当,有人冷冷笑道:“原来沐公子眼光奇特,不爱水上之莲,偏偏看重那莲底的污泥。”

  我在心底叹一口气:朱熙晴,你吃我的苦头还没吃够么?又想来招惹沐家的小祖宗?这人看起来清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样儿,其实骂起人来,可比你毒多啦。

  果然,沐昕目光一冷,嘴角一抿,已经转头看向朱熙晴:“郡主,须知心浊者浊,辱人者自辱,是污泥是新莲,不是由着自己以为的,”他一指那漠漠莲田:“就如这碧池十里,万朵荷花,争妍斗艳,各展其姿,不过是美给自己看的,有色而无魂,抱歉,偏都入不了我的眼。”

  朱熙晴妆容精致的俏脸气得惨白:“你……你神气什么!论身份,我是郡主,你不过是个注定继承不了西平侯爵位的闲散子弟,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这话令我有些小小不快,我皱皱眉,看看面色不变的沐昕,笑笑,缓缓道:“也是,沐昕,和这位只认封号不认人的郡主娘娘说话,你不觉得浪费时辰么?刚才父亲还在找你,慕你才名,寻你去论兵法谈经济询方略呢,你还不快走?可千万莫要误了郡主娘娘赏花弄月涂脂抹粉的头等要紧大事。”

  沐昕心有灵犀的颔首:“是啊,我等低俗粗陋之白丁,自然不配和郡主娘娘说话,郡主娘娘风花雪月要紧,沐昕告辞了。”

  说毕对我微微一笑,也不理睬朱熙晴,自衣袂飘飘的去了。

  我看他远去,转身便走,未行两步,身后朱熙晴果然尖声道:“贱人,你站住!”

  恍如未闻,我不疾不徐继续前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叫我站住的人,她是第二个,第一个的下场嘛,好像是挨了一刀?

  朱熙晴的声音已经抖了起来,提着裙子便追了上来:“站住,贱种!今天我不叫你跪下赔罪我就不是安成郡主……”

  我刷的回身,正正迎上扑上来的朱熙晴,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拖到眼前,鼻尖抵着鼻尖,冷冷盯进她的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她被我目光一逼,眼底立时出现了一丝慌乱和软弱,但随即被熊熊怒火扑灭:“贱人,你敢这样对我……”

  朱熙旻和朱熙音看见姐姐被我揪住,早已花容失色的扑了上来,朱熙音怯怯的扯我袖子,泪光盈盈的低声相劝:“姐姐莫生气,熙晴姐姐不是有意的……”话未说完,立即被艰难转头过来的朱熙晴怒晬了一口:“胡扯!要你多嘴!我就是骂她!贱人贱人贱人!!!贱女人生的贱人!她那个死鬼娘抢了父王的心,现在她又来装狐媚子,贱到了烂骨子里,我朱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下贱种儿?你还叫她姐姐?她配?!!!”

  我眯起眼,深深看着她因激动而青筋毕露的脖颈,很好,真的很好,西平侯府,我没父亲,我是野种,燕王府,我有父亲,我是贱种,我到哪儿都脱不了这些下作字眼,可天知道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劳什子父亲,她们巴巴的稀罕,以为我会抢这个负心的爹?他配?

  一脚踢开偷偷在一边掐我手臂的朱熙旻,我对朱熙晴露齿一笑,想必我一定笑得白光森森寒气四溢,朱熙晴的面色突然变了,满面惊恐的看着我,努力的捂住脖子:“……你敢……。”

  我愣一愣,随即明白她是以为我要咬她,不由冷冷一笑:“我嫌你肉脏!”

  手忽地一松,朱熙晴立即重心不稳向后一倒,将倒未倒之际,我巴掌狠狠的挥出。

  啪!

  呆立的几人中,朱熙晴捂着脸满面不可置信的眼光里,我微笑着拍拍手:“哎呀,好多粉,对不住了,麻烦你等下记得补妆。”

  倾身上前,俯视着跌倒在地的朱熙晴,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见我靠近,以肘支地,本能的畏惧的向后一缩,我笑嘻嘻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朱熙晴,教你一个乖,你莫忘记,我是父亲承认的女儿,我也有宗室身份,你再不情愿,也得认了我是你姐妹,你称我贱人,等于骂你自己,你称我贱种,等于骂你父王,明白?”

  微笑直起身,我理理其实很整齐的鬓发,伸指,指着地下的朱熙晴:“骂污言秽语,我不如你。”

  施施然转身,撇一撇嘴:“打架,你不如我!”

  

  
[正文:第三十章 须知浅笑是深颦(一)]


  这几日颇清净。

  朱家姐妹们都安静得很,听映柳偷偷告诉我,那日朱熙晴有去找父亲哭诉,她向来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不过父亲却将她责骂了一顿,气得她在闺房里砸烂了好些器皿,还用簪子戳伤了为她梳头的小婢松云的手臂。

  松云和映柳交好,眼泪汪汪的找她,卷起袖子给她看伤,我当时正好路过,没有进去,晚间找出一瓶生肌散,外公给的好东西,用了后不留疤痕的,叫映柳送去。

  映柳回来再三代松云道谢,于是说起朱熙晴找父亲诉冤的事,又说当时朱熙音也在,但她没替朱熙晴说话,只是照实答了父亲的询问,气得朱熙晴出了门就给了她一脚。

  我听了,心道闹了这一番,那徐王妃也好耐性,竟是一句话也无,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给吃了亏的两个女儿撑腰,真是好定力好修养,难道和我当年的舅母颇相似,面上声色不动,喜欢立在人后主控全局?

  懒得猜这些贵人心思,想起那小姑娘朱熙音,看来倒是这燕王府难得的厚道孩子,可怜仗义执言反被踢,于是也找了化淤的好东西,叫照棠送去了。

  结果这个更好,居然欢天喜地的自己跟了来流碧轩,我看见她兴致勃勃跨进园内,不由呆了一呆。

  朱熙音见我意外,也微微红了脸,给我施礼:“妹妹冒昧了,实在是很想与姐姐多亲近的缘故,才想面谢姐姐。”

  我素来不是个爱和人多话的,这燕王府处处敌意,更是隔出了万里的屏障,然而见她恭谨守礼,也觉温暖,拉住她的手,笑道:“哪里,我是个万人嫌的主儿,流碧轩素来冷清,你来了,我很喜欢。”

  朱熙音满面仰慕的看着我,目中光彩晶莹:“姐姐说笑了,你是神仙样的人儿,妹妹第一次看见姐姐,姐姐还是男装,然而那神采已经无人能及,你又那般一身好武功,真叫人羡慕,妹妹常常想,这辈子风采容貌是无论如何及不上姐姐了,若能学得姐姐几分文武双全,也算不虚此生了。”

  我怔了怔,失笑道:“不会吧,堂堂郡主,要和我学武功?”

  …

  还真没料到,朱熙音看似温和,个性居然坚强执拗,执意要和我学些文武之术,我有些为难,她年纪已有12岁,练武已迟,又没我当年灵丹打底,想学武功谈何容易?何况山庄的武功多是不传之秘,她虽是我妹妹,也是外人,于是便拣了几样防身轻巧功夫教了她,又给了她一把外公亲自练出的贴身匕首,通体全黑,毫无光芒,然而狭长锋利,其利断金。

  那匕首,连同近邪创的防身进攻三绝招,都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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