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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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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伤我师傅?”我盯着他眼睛,努力让自己和他一样,平静至冷漠,不让任何人,看出心底一丝真实感受。

  然而我黯然的发觉我的剑居然有些微的颤抖。

  贺兰悠不答,仍在仔细的看着我的剑,专注得仿佛那是一副值得品评的绝世名画,跳跃烛光映照下,他神情如此宁静,一缕风轻轻撩起他鬓侧一丝散发,拂过他完美的容颜,他整个人神秘美好,散发夜色里迷离的沉香。

  我不由抿紧了唇,努力忽略抽痛的心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

  贺兰悠看了半晌,抬起睫毛,看着我,突然一笑。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我的剑。

  我瞪大了眼,看着剑尖被他轻描淡写缓缓推移,好似我根本未用了一丝力气,那短剑厉指,不过是做做样子。

  可我知道我不是做样子。

  因为我突然发觉我的真力,如洪水遇决般,突然狂涌的奔了出去,转眼就消失了干净,内腑空荡无所依。

  无限的惊异令我连神智都有些迷糊,我在恍惚里突然想起件极要紧的事,急忙一转眼,果然看见方崎皱着眉盯视着我,近邪却已经掉转了身,而沐昕仰首向着无限苍穹,神色黯沉。

  除了方崎不明所以,那两个都以为我是对贺兰余情未了,沐昕自然会避嫌,近邪干脆做出了回避的姿态。

  他们不知道。。。。。。我中毒了。

  

  
[正文:第五十三章 欲将沉醉换悲凉(三)]
  而贺兰悠,那个狡诈如狐,阴险毒辣的人,如此微笑,深情款款的看着我,眼底甚至闪着惊喜感动的光,叫那两个另有心思先入为主的人看在眼里,更是信了个十足十。

  我心底一沉,想起刚才那刹那心神恍惚间,那抹从贺兰悠身上散发的,令我短暂迷醉的暗香。

  好手段的贺兰悠。

  动了动唇,我绝望的发现,我已经不能开口。

  贺兰悠此时已微笑将我的剑插回剑鞘,和声道:“怀素,我就知道你不忍杀我。”

  我心底的怒火熊熊烧起,直想张口大呼,以最悍厉的言语之锋,戳破这总是真真假假说话的无耻少年的谎言,一脚踢飞他,踏上他的头颅,再把剑狠狠插进他心口。

  然而我一个字也说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说自话的上前,温柔牵着我的手便往内室走,笑道:“怀素,上次你说有件好东西要给我看,可惜我临别匆匆,竟然错过了,如今总算看得成了罢?”

  我眼前黑了黑,顿时气得发昏章第十一,我几时有说过这样的话了?

  更可恨的是,这样说辞,沐昕和近邪,两个真君子,定然不会跟进去。

  身不由己被贺兰悠拉着走,百忙我努力回望了近邪和沐昕,近邪背对着我们,站得笔直,研究着墙上的蚂蚁,沐昕斜对着我,也不看我和贺兰悠,只是出神的凝望着窗外,他俊美的轮廓,半隐半藏在烛光昏黄的光影里,越发眉目深远,清逸逼人,然而那深远清逸里,总有种沉沉的意味,与这将坠的星光相呼应,如此寥落,如此黯然。

  ……

  进了内室,也不知贺兰悠用了什么手段,只见他衣袖一拂间,我突然就能动能说话了。

  再得自由的那一瞬间,我立即冷笑一声,尚未完全恢复的残余真力提至掌间,呼的一声向贺兰悠劈去。

  纵然只剩了几分真力,然而我盛怒下全力施展,威势依旧惊人,凌厉风声里,贺兰悠正背对着我,闷哼一声,一个前扑,便倒在了身前一张榻上。

  我呆了呆,慢慢收回了掌,看了看掌心,我还能感觉到那真气在我肌肤骨骼血脉里流动,刚才那一掌,根本没有触及他身体,他如何就倒下了?

  又是使诈?

  经过刚才的事,哪里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缓步上前,稳稳的提着真力,生怕他乍起突袭,却又觉得无稽---他若真想伤我,刚才制住我便是最好时机,何必以这样的拙劣方式来迂回?

  饶是明白这个道理,我还是不敢不防,这人的机诈狡狯我是领教了,谁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稳步接近,贺兰悠俯伏榻上,却始终一动不动。

  我在他身后站定,伸出手,想试试他的呼吸,却见他突然轻轻一颤。

  我立即缩回手。

  贺兰悠又动了动,轻微的喘息了声,勉强支起上身,然而立即手臂一软,又重重扑倒在了榻上。

  他在努力挣扎着爬起,数次三番而不能。

  我从未见过,时时刻刻都优雅闲适的贺兰悠,竟会如此狼狈。

  立时不能自己的微微湿了眼眶。

  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我终于伸出手去扶起了他。

  纵使再被他耍手段骗上一回,我终也不忍见他挣扎如此。

  贺兰悠脸色白得惊人,一手按住心口,勉力张开眼看着我,语声支离破碎:“桌内第四个抽屉…”

  我一愣,随即放下他,匆匆去了榻旁唯一的一张桌子里搜寻,果被我搜出一个黑色玉瓶,我从瓶里倒出一颗灰色药丸来,递给贺兰悠。

  他立即服下,闭目调息,我站在他身侧,看着他额头冷汗滚滚,濡得黑发一缕缕粘在额头,眼下深黑,容颜憔悴,想起贺兰秀川喃喃自语里那句:“九针激魂…”心知贺兰悠为了赶来阻止我们跟随贺兰秀川入宫,必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漫步走到窗边,注视着黑暗里连绵巍峨的宫宇,犹如待噬的兽蹲伏在夜色中,一时间心乱如麻。贺兰悠,伤人救人,俱都是你,你到底要如何?

  “咳咳”

  咳声突然猛烈的响起,我一惊回头,便见贺兰悠霍然睁开双眼,目色赤红如血,随即咳声更烈,直如撕心裂肺,每咳一声,便有紫血狂喷而出,直直喷了九口,洒得榻上一片血迹淋漓,触目惊心。

  我僵僵的站着,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动作,竟麻木得一口口的数着那喷射的血,那血色如火把般燎过心里,焦灼的疼痛,心道,是了,九针激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曾在外公的密室里看过相关记载,大概内容记不清楚,却记得擅自使用的惨烈后果,喷血九泉,尽泄真元,最最是伐本伤元的大法。

  再也顾不得什么,伸手一探,按上贺兰悠胸口,默运真力,掌心生出吸附之力,手底一震。

  咻咻连声,九枚紫色长针破贺兰悠胸前衣服飞出,投入我掌心。

  贺兰悠霍然抬头。

  我不看他的眼睛,一抬腿在他身后坐下,轻轻按上他灵台穴。

  真力缓缓流入,平伏着他体内奔涌的血气,我略有些惊异的发现,他伤得没有我想象中的惨烈,不知那是什么药丸,竟转嫁了九针的破坏之力,虽令内伤更重,但于宝贵真元却伤损较轻,实在是万幸了。

  我舒了一口长气,缓缓撤回真力,若他真因为我失去武功,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贺兰悠得我之助,略略改了发青的面色,无力的靠在榻上小几旁喘息,我看着他连纤长睫毛都被汗水打湿,便下了榻欲为他寻些水来,遍寻一周却什么都没有,忍不住轻轻一叹,道:“你这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贺兰悠不答我的话,又闭目半晌,才淡淡道:“有。”

  我皱眉看他,也没见他用了什么方法传唤,便见一个老仆掀帘而入,端着托盘,盘上两杯水。

  我呆呆的看着那老仆,形容枯槁,驼背斜肩,目光一片浑浊,竟是个瞎子。

  他蹒跚着放下托盘,对我的方向啊啊两声,示意喝水。

  我勉强一笑道谢,他摆摆手,指指耳朵,又蹒跚的出去。

  原来不仅是瞎子,还又聋又哑,老的可以进棺材了,贺兰悠从哪找来这老仆,这样子,还能伺候人么?

  贺兰悠看我的神情,突然一笑:“很奇怪么?”

  我冷哼一声。

  贺兰悠凝视着窗外的星光,笑容浅淡:“他原本不聋,不哑,不瞎,但成了我的仆人,他就必须又聋又哑又瞎了。”

  我一惊,疾声道:“你做的?”

  贺兰悠笑笑:“他自己。”

  我冷笑:“你又在骗谁呢?”

  贺兰悠轻咳一声,道:“假如,有一日,你突然遭逢大变,你的至亲一一为人所害,离你而去,往日对你恭敬尊奉的人突然都换了冷漠残酷的脸孔,所有人都在背叛你,伤害你,人们用尽心机戏弄你,骗取你的信任后再践踏你,你在无数次被欺骗和伤害后,发誓不再相信任何人,立志要复仇,这时候,有人找上你,说记得你的先人的恩,要跟随你,侍奉你一辈子,你会怎么做?”

  我看着他眼睛,突然觉得内心无限悲凉,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心口,良久,方缓缓道:“我会拒绝。”

  “如果不容你拒绝呢?对方以死相逼,誓志跟随呢?”

  我沉默,眼前浮起一幕景象,小小少年,孤独的站立在风中,满目悲伤与怀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声音冷冷:“如果要我相信你不是来刺探我,自然首先你得永远也不可能做到。”

  心里涌起酸涩的情绪,越涌越急,越涌越猛烈,直似要卷了我仅存的理智和坚决,我垂下眼,突然不想面对那个长大的小小少年,永远微笑的眼睛。

  慌乱的将目光掉转到那水上,这才发觉,盛水的杯,是简陋的自制的木杯,水倒是清冽,就是最普通的水。

  贺兰悠见我看那水,微笑道:“这杯子是我们自己做的,水是云横,哦,就刚才那仆人,去山外自己取的,虽然简陋,却绝对干净,你可以放心饮用。”

  我取过一杯水,递到他手中,忍住心中伤感,淡淡道:“经我的手递给你,应该不妨碍你放心饮用罢?”

  他笑笑,却没去接,俯下脸来,竟就着我的手饮了一口,我顿觉脸上腾腾的烧起来,待要缩手,却又怕他喝不着水,不缩,又觉得此举不合礼教,一时缩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在了那儿。

  他却已不饮,只因那一口喝下,激起了新一轮猛咳,我看着贺兰悠捂住嘴的指缝里溢出的淡淡血迹,咬咬牙,忍住上前扶持照顾的冲动,只在袋里摸索了一颗护体灵丹,轻轻放在他身边,转身就走。

  却听身后他嘶声道:“怀素……离贺兰秀川远些……”

  我回头看他:“为何?”

  

  
[正文:第五十四章 欲将沉醉换悲凉(四)]


  微黄的烛火未曾将他苍白的脸色染暖,连唇色也泛着冷白:“你应该知道,你父亲已经起兵,而你不知道的是……紫冥教前几日,已经接受了朝廷的诰封,被封为护国第一神教。”

  我霍然转身:“贺兰秀川是朝廷的人?他这样的武功,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接受朝廷封号?”

  贺兰悠微微苦笑:“他是个疯子……他行事一向不按常理,武功练到他那个地步,早已独步天下,他觉得寂寞,而他怕寂寞怕得发疯……他不在乎什么虚名荣华,他只喜欢挑战和改变,”喘了口气,他接道:“我想,在他看来,参加逐鹿天下的游戏,在烽火战争中掺上一脚,一定很有趣。”

  我冷笑:“逐鹿天下,不过游戏,好一个贺兰秀川……那么,你呢?你的存在呢?也是一个打发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无聊的游戏?”

  贺兰悠浮出一个令我心痛的微笑:“是的,游戏,猎杀般的游戏,猫戏弱鼠的游戏,他要看我,如何在这无援的紫冥宫生存下去,而我,则要在他戏耍的利爪下,博出我自己的天地。”

  他的笑容柔和而目光森冷:“于他,不过闲来无聊给自己找个乐子,于我,则是生死攸关,你死我活。”

  轻轻靠在榻上,贺兰悠一指窗外:“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住在这里,这里一看就知道是下人房。”

  我沉默不语。

  贺兰悠一声轻笑:“贺兰秀川其实给我安排了住处,他并不是个苛待他人的人,只是,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睡得着。”

  我以目光表示疑问。

  他微笑:“少教主的广元殿,富丽奢华,极尽享受,可惜,我想我没那个命活着去享用。”

  “而且”他施施然道:“那花园里埋的死尸也太多了,大概是肥料充足的缘故,花开得太艳,我不喜欢。”

  我无奈的叹息:“你杀的?你倒真成了曹阿瞒。”

  “曹孟德?”贺兰悠一声冷笑,又笑出了嘴角一丝鲜血,然而他擦也不擦:“你太高看我了,八岁少年,做不了多疑的曹操!那些人,永远潜伏在你周遭,时刻惊扰,他们不杀你,却如夜鼠恶枭,惊破你所有的安宁,在白天,夜里,梦中,你永远没有机会去享受一个平凡人的闲适生活,你必须时刻如惊弓之鸟般担心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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