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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力吃惊地道:“怎么?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他自言自语道,“莫非你与皇上……”
云舒笑了笑:“若是那样,我今天怎么还会在这里跟你说话,怎么还会是一个宫女?”
“姑娘说的是,是我糊涂了。”程力松了一口气,“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找到了我的亲娘,不日即将出宫去。”云舒只得简略地说了一下,说皇帝成了她的远亲,她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程力一声叹息,云舒轻轻地道:“对不起,让计划成了一场空。”
第七章
血浓于水(下)
程力勉强笑道:“不要紧,谁又能想到你有这样的际遇呢?说得也是,如果让你去亲手杀了自己的亲人,想必未来的几十年,你的日子都没法过得安稳。也罢——早点摆脱这样的环境,对你来讲也是种福分。”
“谢公公理解。”云舒黯然,“师娘……我若能够,会回北魏去看望的。师父的后事,也不知料理得怎样了。”
程力的眼中闪过异动,很快又恢复平静。不过敷衍了几句,二人便散了。
几日之后,刘贵妃突然暴毙。
上头查下来,只说她是遭遇变故,心力衰竭至死。至于为什么她已毒侵肺腑,太医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隐瞒过去了。刘卓虽心有不甘,找皇上哭诉过几次,但他终究是臣子,皇上已经对他们家隐忍许久,若再在这关头轻举妄动,难保不会扯出别的事情来,所以也就只好罢了。
是夜,一个小宫女将一包白色粉末洒进了似罗湖,黑暗中可见她眸中泪光点点,正是冰尘曾在御花园见过面的那位。
如今公主已死,刘贵妃也有了应有的报应,她的使命就算完了。那么这包白色粉末,就该永远在这后宫中消失——
“太妃,当真的不考虑考虑吗?”韩霁跟在凌心太妃身后。
“是。”
“孩儿舍不得你。”这么多年,太妃好似他的母亲一般在背后支持呵护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妃这次坚决要出宫到净心寺长住,但是她态度如此强硬,他也不敢多加挽留。
“皇上都已经这么大了,”太妃微笑,“而我,也该出宫去过清净的生活了。”
“如果太妃愿意出宫,到外头建个别苑就好,何必要住到净心寺去?”
“在外头建个别苑,与在皇宫里面有什么区别?皇帝就别操心了,让我去吧。”
韩霁这才不语了。
凌心太妃道:“我要把云舒带出宫去服侍我。”
“太妃喜欢,又有何不可。”韩霁道,“只是云舒与夜赫一向情投意合,朕正有意撮合他们呢。”
“哦?”太妃的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不要紧,若真是如此,到时我替他们做主便是了。”
“是。”韩霁道,“太妃何必明天就要走?不如多留一些日子,待你出宫去,朕就很久也见不着你一面了!”
“有什么要紧,”太妃微笑,“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难道还找不到你想看的吗?”
韩霁也笑了,“但是对朕来说太妃却是独一无二的。”
太妃拍拍他的手,淡笑道:“好了,别耍嘴皮子了。还有国事要处理,忙去吧——明日也不必相送,我带几个宫女出去便是了。”
次日一早,韩霁下了朝仍是赶来相送。太妃端坐在浅紫的琉璃香辇中,听说皇帝来了,掀起帘子来。
韩霁跪下拜别,太妃忙扶起来道:“皇帝快别这样。”心中却有些酸酸的。
“太妃走好。”
韩霁将她一路送出东宫门,一行人护送着太妃,渐渐出了城,往余姚去。那净心寺,正好在余姚附近,离徐应元住的地方不远。
出了宫,应该就不再是太妃了吧,十六年了,能回复侯婉盈的身份了?
云舒陪在她身边,一样的思绪复杂。娘虽然出了宫,但是还是要住到净心寺去,这怎么和爹团聚呢?
凌心也没法向韩霁言明她此番出去是与夫君子女团聚,而且为了尊重云舒的想法,她并未将云舒是她女儿的事情告诉韩霁。
等到非说不可的时候再说吧。
香车渐行渐远,云舒时不时回头看一看偌大的皇宫,有许多愁绪滋生。她带着复杂的心情进入这里,在这里遇到夜赫和魏大哥,也在这里悲痛地看着主子逝去……
终于离开这里了,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离开这里,不代表她的身份背景从此就清白了,她与北魏始终有永远无法抹灭的关系。
好不容易到了净心寺,一切安顿好之后,众人把太妃供得跟个佛似的,这里环境清雅,虽然简朴,但很合太妃的心意,她吩咐下人,从此以后只呼她为夫人,谁也不能再叫她太妃。
云舒以婢女的名义跟随而来,住持安排她住在隔壁厢房,以便服侍。安顿好之后,侯婉盈将云舒叫到跟前来,抚着她的头发道:“舒儿今年十七了,也到了考虑终身大事的年龄了。”
云舒的脸儿微红,低下头来弄裙带。
侯婉盈微笑道:“听闻你与夜将军颇有些瓜葛,既是二人都有这个意思,不如就把大事给办了。”
云舒摇头,将自己的身份和混入御膳房的目的,通通小声地说给母亲听。侯婉盈听得面色忽惊忽忧,听她说前几日差点就要毒害韩霁成功,不觉心紧了又松,“好在还未铸成大错!纵然你生长在北魏,他们也待你好,可是你若是为他们而杀了自己的亲人,岂不会后悔终身?唉,可怜的孩子,心里还要背负这么多东西,将来你与夜将军,只怕也……”
云舒的眸光随之一黯。娘所说的,正是她担心的啊。侯婉盈拍着她的手,“不过那些事也非夜将军自己所愿啊,我看他人品也很好,不如就求皇上给他一个文职,不再与北魏开战便好。”
云舒幽幽一声叹息,想起夜赫答应她,若是二人在一起,他将永不再赴战场,心内就柔肠纠结。
次日夜赫来了。
他不方便进净心寺,便托了侯婉盈的一个侍女进来把云舒叫出去。
夜赫远远看着素装打扮的云舒漫步而来,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笑意。她脱去宫衫,解去丫髻,看起来如此灵动,素白的单绕曲裾,一头青丝松松地绾个髻,一样发饰也无,淡雅得就像山间的雏菊,散发着幽幽清香。
“你怎么来了?”她微笑。
“来看看你,”夜赫道,“你认床,是不是昨夜又没睡好?”
“嗯。”云舒不禁感动。只跟他提过一次她的择席之症,他就记住了。
二人并肩走在野花烂漫的山头,阳光灿烂,乍出来时觉得有些刺眼,待得适应了,只觉得满目都是柔和的春的气息,佳木葱茏,鸟鸣清脆,绿蔓青藤在阳光下肆意地伸展。
“你们准备在这儿待多久?”夜赫问道。
“我也不知道,”云舒掠了掠头发,“得爹和娘见了面再说。明天后天我都会带娘出来散步,你能帮我通知我爹,让他到时在前面山头去等候吗?”
“嗯。”夜赫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苍白的面容,“看你瘦的。待得离开这里,该安排一个人好好服侍服侍你,修养一阵。”
“怎么说得我如此娇贵。”云舒笑。
“你本就是金枝玉叶啊。”
夜赫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住她的,她的手掌雪白瘦小,手指修长,指尖却是圆润饱满的。夜赫端详着,忍不住道:“怪不得《诗经》里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说的应当就是你了。”
第八章 掌上明珠:
第八章
掌上明珠(上)
云舒红了脸,抽回手来:“云舒相貌平凡,又岂敢跟齐侯之子,东宫之妹相比。”
“她们是怎样我不知道,但是你,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如此直白地表达,让云舒的脸更加烧起来,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夜赫又将她的手拉过来,紧紧握着,二人走在弥漫着泥土和香草气息的山间,如此惬意,让人不想再去想那些复杂而现实的问题。
他们停在一簇红艳艳的野蔷薇前面,夜赫看那花儿开得漂亮,不觉就伸手摘了一朵,“这样别在鬓角应当会很好看。面色显得红润些。”
云舒接过来,笑了笑,却只将它拈在指间。
“觉得戴花太俗?”夜赫笑。
“不是,它很美,”云舒低头来看蔷薇,硕大鲜艳的重瓣上还有点点露珠,“只是舒儿在守孝,不能戴这么红艳的花儿。”
“守孝?”黑眸中闪地惊异,“你父母健在,如何——”
“师父。”云舒垂下头来,幽幽地,“为师父守孝。”
夜赫的心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你是说云知树?”
“是啊。”
“怎么可能,”夜赫道,“每隔几天都会有探子飞鸽传书报告北魏的动向,怎么可能云将军逝世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没有得知消息?!”
云舒惊奇地睁大眼睛,“你不知道?”
“是。”夜赫望着她,“如果我知道,怎么可能在你面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云舒的心狂跳,莫非,师父真的未曾去世?难道是程公公骗她……眸中闪过流光,这也不是不可能的。程公公想要激她对韩霁下毒,所以才编出师父被皇上派去的刺客杀死的事吧?
“谁告诉你云将军去世了?”
云舒只是摇头,“听说的。”
夜赫便不再问。宫中肯定会有北魏密探,这是必然的,就好比越国也在北魏安排了线人一般。
云舒坐到草地上,微眯起眼睛,看着天空。夜赫亦坐下来,二人眺望远山,各怀心事。云舒的声音轻轻的,“等爹娘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我想回北魏一趟。”
夜赫的眸子黯了一下,“去多久?”
“不知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去呢,”云舒叹息一声,“师娘身子不大好,也没能去看看——”
“现在出了宫,想去自然是可以的,”夜赫道,“只是要离开越国去北魏,没有官府批文只怕不好走。”
“是啊。”云舒蹙起了眉。
“不碍事,若是到时你真要走,我帮你开路便是。”
云舒讶异地看着他,“要怎么做?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夜赫微笑,“欢迎吗?”
云舒红了脸,“不方便吧?你有公职在身,如何能够与我同往?”
“以视察边疆的名义,又有何不可。”夜赫的视线拉向远处,“况且国内动乱刚过,想必短时间内必不会有人再敢造次,有韩霄的先例在前头。”
“哦。”
“嗯,就这么决定,”夜赫眸光晶亮,“到时陪你一同去,路上也更方便些。若是你一人出发,我还要担心呢。”
“担心什么?”云舒笑了。
“你生得这般美貌,难保不让人起异心。大劫后你身子又这样弱,一人上路,我怎么可能安心。”
云舒微垂着头,心里却是百种滋味。他待她的好毋庸置疑,只是他越好,她心内就越纠结,越不舍!明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他们之间早就该正视的问题,但是,她却没有勇气——
“没想到这里的风景也挺好的。”夜赫忽然道。
云舒顺着他的视线眺望前方,只见满目苍翠,在阳光笼罩下,一片柔和缥缈,白云仿佛坠入凡间,与山峦连成一片,越发显得朦胧了。
“我们过去瞧瞧,走。”夜赫拉着她起来。
二人走入山林深处,林中郁郁葱葱,只是露重,太阳透不过密密的丛林,所以显得有些阴冷。夜赫道:“这个地方你不宜久待,咱们回去吧。”
“这里漂亮得很,再多待会儿。”云舒提着裙摆往前走去。前方有阳光流泻而下,一片绿草丛中,竟有蛮石横生,不禁勾起了她的兴趣。夜赫鲜少看到她这么活泼的模样,不禁由得她拉着他往那儿奔去。
果然石头后面大有文章,竟是一股温泉!里面热气蒸腾,水面波光粼粼。
“啊,”云舒惊叹,“是温泉呢!”
夜赫微笑,“温泉怎么了?”看她竟脱去鞋子,更加惊骇,“这是做什么?”
“下去玩啊。”云舒笑得灿烂。
夜赫拦她道:“还不知水的深浅呢,就这样贸然下去。”
“我识水性,不怕。”云舒看着水面,“这水看着就不深呀,都能看到下面的石子。”
这样调皮任性的她,夜赫倒是头一回见。她将雪白的双足放入水中,然后回头来朝他笑,“水不深呢!很温暖很舒适,你也来玩吧?”
阳光下她的笑容让他格外心动,不禁也脱了鞋子,暖暖的感觉从脚尖蔓延到全身,云舒的裙角缠在腰上,里面是素白的裤子,裤管挽到膝盖上,半截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