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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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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甚为不满;倒是大阿哥,处处恭谨小心,办事也很伶俐精干,得了赏赐。太子恐怕是不甘心,照例拿老八这个软柿子出气,谁让他没娘疼,偏偏又养在惠妃宫里呢。”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听说过池鱼之灾,却不知还有这样盘根错节、无妄横生的池鱼之灾!听表哥的口气,这样的事情是家常便饭,难道八阿哥,那个被我倚在肩上一夜酣睡却依旧笑容和煦的少年,那个和我兴致勃勃聊天的美少年,那个我得知其身世后加以回避却依然帮我喊表哥出列的沉静少年……难道不仅没有母亲的温暖,平日里也是这样在夹缝里生存的吗?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闲人如吾二人

    我气得浑身发颤,可目光所及:另外两个大学士服饰的高儒虽不附和,但也不置可否。诸位阿哥们大都是一副谨小慎微、无关己事的模样。即使是刚开始义愤填膺的大阿哥,现在也恢复了从容的神色,似乎抱定主意,“不拘小节”,绝对不为了所谓的“弟弟”与太子起正面冲突。表哥和胤俄呢:一个脸色不太好,但还是镇定自若,嘴巴紧紧抿着,没有一丝要开口的样子;另一个则因为太子“不敢”动自己而洋洋得意,旁若无人地等着看好戏。

    汤斌还在一旁谄谀:“愚臣斗胆提议,让八阿哥在上书房外跪读两个时辰,以儆效尤,可否?”我惊异地看着这个美须冉冉,饱读诗书的大学士,道貌岸然的敦厚儒者竟然有如此轻贱的灵魂,连姑姑宫里的内监都不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这么大热的天,让老八跪上两个时辰恐怕也吃不消,万一哪里不好了,还叫惠母妃劳心。”太子瞥了大阿哥胤眩谎郏费|做不在意状。太子接着说:“这样吧,汤师傅,我为胤禩求个情,打上十个手板,再跪读一个时辰也就罢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不行,我得去向太子说明,他知晓了缘故,定会手下留情的。挤过胤俄身边,正要向前叩见太子,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面前,我推了推,纹丝不动。“你若不顾及自己身份暴露,皇阿玛龙颜大怒重责大家,现在即可执言。但既便如此,老八亦免不了受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极低的耳语,轻若蚊蝇,我却已然动弹不得,呆呆地立着。

    尺板一声接一声,重重地抽下去,年幼的十三、十四阿哥闻之变色。满人男儿向来英武,这种小惩戒本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每一声响起,都像一鞭子抽在了我的良心上,我的头愈来愈低,不敢直面这一幕。

    “皇阿玛辰时下了朝要来上书房,看见弟弟们如此不长进只怕又要动怒。”太子思忖道,“待皇阿玛巡视过后再罚跪吧。”太子说完,汤师傅忙不迭地点头:“太子仁孝,臣等高山仰止。”说着拉着另外两个师傅一起行礼,他们只是浅浅一鞠,脸上流露出一丝鄙薄的神色。

    之后的一个时辰,我一直浑浑噩噩的,想到自己的任性引出的这么多事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又回想自己刚刚居然懦弱得一动不动,更是恨不得钻进地缝:如果当时站出来,以太子和我的熟稔,肯定不会告诉皇阿玛的;为什么我当时那么怯弱自私呢?

    皇上来了,好像主要是问师傅们太子学业是否精进,又赞了三阿哥新作的诗赋文采斐然,再又关心了五阿哥、九阿哥两位表哥的课业。看见胤俄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状,问道:“老十啊,朕听说你额娘这几日不舒服,你可要长进啊,不得给她添恼。”“儿臣谨遵皇阿玛训导。”“你这几日都念得些什么呀?”“念到……《诗经》了。”“说两句听听。”“儿臣刚刚念得那个什么,芦苇苍苍,露水为霜,有位美人,在水一方。”年长的阿哥们都笑岔了气,连不苟言笑的四阿哥也忍俊不禁。我偷瞄了一眼胤禩,他安静的坐着,没有笑容也没有愠色,好像遗忘了身边所有的人,又似乎被所有的人遗忘。

    皇上走后,大家好像忘记了八阿哥罚跪的事,一位面容儒雅、带着南人清软腔调的中年师傅开始讲学,胤俄悄悄介绍到:这是李光地大学士。

    正午,诸位阿哥正在用膳,我和表哥打声招呼,要回翊坤宫取凉茶,表哥说:“老十的话你也当真,这么毒的日头,别出去着了暑气。”换做平时,我准听他的,可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令我不满,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后面传来表哥的声音:“小顺子,快去给雪……慧明撑了伞。”

    出来走走,郁结的闷气吐掉不少,虽然酷热,毕竟自在。取了凉茶,快步回上书房(不穿花盆儿底,脚步轻快了许多),完全不顾及身后的小顺子撑着黄纸伞跑得气喘吁吁,端着凉茶的拂琴跟不上又不敢做声。

    快到上书房的时候,我怔住了,白剌剌的日头底下跪着一个人,不是胤禩还是谁?原来太子根本未曾忘记,特特等至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你快起来啊!”我边跑边嚷嚷。他直挺挺的跪着,我站在身前说话又不是,站在身后又看不见,蹲着又不成体统,干脆也跪了下来,和他并排说话。

    “格格?”他大为惊异地看着我的装束,复又低下头,也不多问,心平气和地说:“您别为胤禩操心了,快些进去吧。”“我不进去,”我还想说什么,只觉得理不清,解释了也徒然。干脆闭了口,对小顺子和拂琴说:“把凉茶送进去吧。”小顺子他们不解地望向我,也不敢多问,茫然地走了。

    我继续跪着,和他不同,我直昂昂地挺着头。太阳很有些刺眼,只好掉头换个方向,奇怪了,不远处明明有绿荫,他却跪在了这里。我又看看他,白皙的额头上冒出几排细密的红疹子,汗水从下颚滴下。受过罚的手微微红肿着,贴在濡湿了的背后;人依旧一动不动。“格格,您快走吧!”他的声音总算带了点情绪,透出些焦急的味道。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我肘了肘胤禩:“别说话”,一面继续昂头看着前方。

    身后的人立了好片刻,却什么也不说,我简直憋不住要回头的时候,听见那人返身走了。

    我耷拉下脑袋,泄气不已,暗想:此时要离开只是添丑罢了,干脆一跪到底吧。不久,听到远远的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太子爷口谕,既有九阿哥求情,剩下的半个时辰就免了吧。”

    剩下的半天我不知是如何度过的,也许是晒了日头有些晕,也许是心情黯然,也不敢看表哥的脸色,惴惴地听着课。

    回宫的路上,胤俄啰啰嗦嗦说了五车话,表哥一言不发,我只好勉强答上两句,应付下胤俄。

    回到翊坤宫,表哥仍没和我讲一句话。姑姑还在承乾宫,她的贴身嬷嬷李氏负责照料我们,我回李嬷嬷说不想用膳,然后一个人锁在了房间里。

    到了晚上,依旧毫无动静。我静静地开了锁,走了出来。吩咐拂琴她们不必跟着,一个人出去走走。

    忽然觉得很想姑姑,就径直向承乾宫方向走去。到了那儿,管事的太监说姑姑刚起驾离开,我恍惚记得来的路上是见过一队熟悉的轿子和宫女。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想立刻回转,干脆四处转转。

    后面的偏殿,我曾经住过几天,是个幽雅的去处,又有片湖水,夜晚应该很凉爽吧?

    残月当空,空气中已然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和喧嚣,小湖边更是安宁,唯有偶尔的几声隐藏在太湖石中的蛙鸣打破沉寂。

    我靠着金银花架子立着,凝视着湖面的尖尖新荷,嗅着湖水特有的清凉气息,觉得浮躁的心渐渐静了。

    “格格。”一个声音响起。“哦,是八阿哥。给您请安。”我浅浅地一福。“格格何必多礼。”那声音和白日里的截然不同,更像是我初次听到的时候,温柔腼腆,让人如沐春风。不同的是,今天的不像是对陌生人的客气礼貌,倒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大家又站了半炷香的时间,静静地看着湖水。凉凉的夜风由湖面拂来,沁人心脾,神清气爽的。

    “其实今天九阿哥十阿哥之所以晚了,都是我拖累的……”“我明白。”“是我连累你受罚的。”“没什么,不关格格的事。”“唔。”“后来胤禩能免罚,多谢格格了。”“唔。”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我额娘这几年一直住在这里,前几日为回避大行皇后的丧事,迁到长春宫某处去了。那里我不便进出,所以到这儿来想想额娘。”“你的额娘?”“嗯,我额娘没有名位,只能随遇而安地住在主位娘娘们的宫里。这半个多月也不知道过得怎样。”“而你住在钟粹宫,难得见她?”“嗯。”“我好羡慕你,你毕竟还能见上额娘的面。而我可以算是一辈子都没见过额娘。”“格格……”“我尚在襁褓时额娘就过世了,我只能听阿玛和外祖父母描述她的样子。”

    就这么说了一会儿,想起姑姑已经回宫了,见不到我准会担心,便说:“雪霏先告辞回去了。”“那胤禩送格格到宫门外吧,夜路不好走。”

    我们一起在中庭漫步着,半轮明月虽称不上皎然,倒也亮亮的,竹影窸窣摇曳,斑驳可见,隐约还能嗅到花香,却看不见究竟在哪里。我们的脚步渐渐放慢放轻,生怕惊动了夜的安谧。花影摇摆让我想到了李益的“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看看身边的“玉人”,不禁莞尔。

    “格格想什么呢?”胤禩轻声问。“没什么,就是觉得月下的树荫竹影很美。”我也轻轻地回答,一是心虚,二是担心怕坏了这份静谧安详。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胤禩缓缓地说。我微笑,续道:“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说着,相视笑了。

    穿过中庭,就是开阔而空荡的前殿,我向胤禩告辞:“谢谢你,雪霏从前就羡慕东坡先生月夜闲庭信步的超然。只是月易有,松柏寻常,难得的是张怀民。”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忙忙抽身离去,听见身后轻轻的声音:“胤禩也要谢谢格格。”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避痘出宫

    心如鹿撞地匆忙离去,鞋底发出茕茕的闷响,回荡在长长的宫墙之间。跑了几步,静心一想,这样举止失措,实在不雅。复又驻足,对八阿哥福了福身,说:“雪霏这就回翊坤宫了,有劳八阿哥相送。”胤禩还立在原地,月光中看去,越发爽朗清举。恍惚让我想起每晚掌灯后悄悄翻阅的闲书里的什么“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当时还想着世间哪里会有这样的美男子,不过是世说新语骗骗小孩子罢了,作不得数的,没想到竟真遇见书里的人了。正浮想间,听见胤禩说了些什么,又道:“格格路上小心。”我浅浅一笑,就分别了。

    不快不慢地走着,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比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偏西了很多,念起姑姑常在就寝前来看我,心里一紧,急步走向西六宫的方向。

    殿内的嬷嬷们不知退到哪里去了,一路走进,只碰见几个粗使宫婢,我暗自庆幸,悄悄地溜进闺房,居然连拂琴她们三个侍女都没有守在门口。刚要念声阿弥陀佛,忽然想起会不会姑姑找不到我,命宫女们出门去寻?强作镇定地唤道:“来人啊。”

    连唤了三声,才过来了一个脸生的丫头,怯怯的说:“格格有何吩咐?”“拂琴们都到哪里去了?”“奴婢看见她们往往娘娘那边去了。”我心焦不己:“拂琴她们到娘娘那儿去做什么?”“娘娘没叫她们,她们自己去的。还有件事儿要回禀格格,晚膳后,安亲王府里又派人来接您了,娘娘说今晚宫里忙,安排她们暂住在宫里的厢房里,且等明日商量。”“拂琴她们跑到娘娘那儿去做什么?”我不耐烦地再次追问。“她们听说九阿哥病了,商量着过去看看。”

    “表哥病了?”我急急忙忙套上刚换下的鞋,“他现在在哪儿?姑姑那里吗?”

    “奴婢不知道……”

    我不再问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乱糟糟的:表哥病了?难道他前几日在承乾宫的时候脸色不好就是这个?他今天下半晌的不对劲儿,也许不是因为气我而是身体违和?

    姑姑住的正屋门口,一群宫女太监侍立着,观棋、枕书也挤在人堆儿里,大家个个面色凝重、窃窃私语。

    我挤上前去,宫人们纷纷退下,正要进屋,听见李嬷嬷老气横秋的声音:“格格,太医吩咐了,在阿哥的病尚未确诊前,任何人不得进去探视。”“退下!我要进去看看表哥,轮得到奴才们拦着。”平日里很少趾高气扬的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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