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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簪-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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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他说给我,其实是知道我不会要;一旦我真的要,他便不会给了。真是拙劣的把戏!我语气冰冷道:“既然如此,等玄哥哥伤好了以后,我便与他一起离开这里。”

“玄哥哥?叫得还真是亲切。”他被刺激到了,铁着一张脸,抓狂,妒如火烧:“你又想走?本王可没给你休夫的自由!”

说到底,我是他买来的玩意儿,本不该要求这么多。我不想和他吵:“一山不容二虎,你不是没看到她是怎样对我的!你想要孩子,我生下后送过来便是;若让我忠贞于你,我就立马遁入空门;若你还要赎身的钱,我就是卖肝卖肾把自己全卖了都会还你——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来骗我!”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连带着将门摔了,“也罢,一山不容二虎——你就独自当你的母老虎吧!”

见他如此说我,我赌气似的将门拴上,一个人连衣服都不脱,躺在小榻上生闷气。外面风声甚大,像鬼哭,像哀号,像奸笑,仿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斗戏一般,听的人莫名害怕。

我想叫朱同脸回来,但一口气堵在胸口死不认输,就一直气着,直到睡着。苏醒是在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手一摸,朱同脸就躺在我旁边。

“醒了?”听他的语气,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怕自己生气伤到孩子,便想办法转移注意力,却始终不给他好脸:“我一直在做梦,今早终于醒了。”

他语气一冷:“这是何意?”

“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呵呵笑道,故作轻松:“我原本是青楼里出来的,吃你的喝你的穿你的,连这具身体的所有权和使用权都是你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有什么资格来要求你?你骗我的时候,我应该一脸虔诚地听着,并相信着;你若反悔,我也应该去想想你一定有千万种理由,当初是想哄我开心,当真却是我的不对。”

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平等的爱情。我必须像神一样博爱,忍受他的三妻四妾,与没有血缘关系的(他的)孩子和睦相处;吃醋要恰到好处,既要证明自己在乎他,又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妒妇。呵,还真是难啊!

“你若这样想,本王也无话可说。”他这态度,反倒成了我不对,“今早本王便命人将娄氏送出府外,楠儿你可满意?”

我冷哼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让王爷您壮士断腕,妾身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孰轻孰重,楠儿你真的分辨不出来么?”听出我在讽刺他,朱同脸怒道:“若你还是不满意,我就夺了天下,到时我让你当皇后,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疯了!”我尖叫起来:“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没疯,”他的眼神温暖起来,将我搂在怀里,“楠儿你知道么?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给你。既然那正德不让我安生,想置我于死地,我何不反了,与他拼个鱼死网破,赢了便能为王,给你想要的一切!”说到最后,朱同脸的语气越发狠厉,如鲠在喉。

当今的正德皇帝虽然荒诞昏庸,却对威胁到皇权的人绝不手软。一想到朱同脸(宸濠)的结局,我浑身便升腾起彻骨的寒意:“万一失败呢?安化王还有赵鐩叛乱的下场,你不是没看到!”

“那就死吧。”他笑了,犹如冬季的阳光,虽暖却寒,“楠儿你其实一直在心里怨恨我,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你应该会满意吧。”

他一直记挂着当初的事吧。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耿耿于怀。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我突然有些看不透。“王爷,如果有可能,我想让你做个农夫。每日披星戴月,种豆南山,离那些争斗远远的。”

“傻瓜!”他与我厮磨,问我:“没有权势地位,你吃什么住什么?”

也许女人真是听觉动物,对于一个说话体己的人,恨不能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全掏出来。“粗衣淡饭,草舍茅庐,只要能在一起,平平安安,就什么都好。”

“然后一个不留神,就被人卖到妓院去?”朱同脸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嘲讽意味,他叹了叹气,道:“没有权势地位,就只能任人宰割。楠儿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将孩子生下来最要紧。”

我说不过他,也只有沉默不语,躺到床上去补充亏欠了八百辈子似的、怎么也睡不够的觉。

当朱同脸前去质问娄妃是不是投毒和雇凶杀人的主谋时,娄妃出其不意地承认。朱同脸原本想将她休掉,却考虑到娄妃的脸面与今后的人生,最终作出退让,仅将她送到外面去住,不再当宁王府的女主人。

送娄妃出府的时候,我去看了。她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带着三两个仆人以及极少的行李,样子却是不卑不亢,气度依在。见到我,只是将一幅卷轴交予朱理,并让他向我转告:“替我照顾好王爷。”

说完她便由仆人扶着,上了前往南湖杏花楼的马车。

“站住!”见她没有任何的歉意,我有些愤怒,走过去拦在马车前,“你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

“难不成我还要感恩,谢你抢了我的丈夫,却不让他将我休弃?”她神态自若,那种高高在上的轻蔑感从眼角里溢出来,“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妓~女,就算王爷休了我,也轮不到你来做正妻!”

她命马车前行,丝毫不顾我的安危。我差点被撞上,急忙躲闪,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朱理及时扶住我。他的手绵软无力,仿若女子,扶我的时候非常勉强,几乎撑不住。不经意的,我忽然想起段玄数次在背后扶住我的画面。

温柔的,沉默的,如梁柱般支撑着我将要倒塌的身体。其实,他支撑的岂止是身体?还有我那颗风雨飘摇的心。

段玄……事已至此,你还能站在我背后扶我多少次?

我让朱理将卷轴打开,递给我。

这是一张《夫妻采樵图》。在落款题跋旁,又题诗一首,是娄妃的字迹:“妇语夫兮夫转听,采樵需是担头轻。昨宵雨过苍苔滑,莫向苍苔险处行。”

我有些感慨,厌恶她之前的所为,却又钦佩她此时的从容。娄妃是聪敏的女子,固然有治世之才,对一切了然于胸。只是身在此朝,没有发挥的余地,又因为太爱朱同脸,便只有转移到勾心斗角上了吧。

我叹气:“莫向苍苔险处行,岂是你我能劝阻得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要给力!

39、救命 。。。

我拿着卷轴回去,正考虑是丢掉还是交给朱同脸时,却看见渊湛在花园里匆匆而行。

朱同脸考虑到我的情绪,是不允许他到花园以及内院的。见渊湛这般不懂规矩,我只能选择退避不见。他却飞身一纵,落在我的面前,拦住了我:“求夫人救救玄儿的性命。”

我原本是极关切段玄生死的,只是一牵扯到渊湛,我的心就不由得变冷,进而刻薄起来:“道长昨日不是说要我殉葬,如今却怎么求我来了?我只是弱女子,什么忙也帮不上。”

“若不是贫道只懂得斩妖除魔,并无救人的本事,又怎会来求夫人?”见我在拒绝,渊湛犹豫了一阵,竟然跪在地上,“玄儿他七魄已开始溃散,若再不救,必死无疑。只要夫人肯救他的性命,就是让贫道做猪狗也心甘情愿。”

“做猪狗?”昨夜又下雨了,哪里都是湿的,风也潮冷得很。腿部有些浮肿,酸痛。我让朱理拿个坐垫过来放在石凳上,然后懒散地坐下。

“当初八道拿自己的性命与你交换,让你放了我和那些小狐狸——但你是怎样做的?同意了之后,将八道封印起来,然后背信弃义赶尽杀绝!你这样的人,我凭什么信你?你就是下十八层地狱都嫌亏得慌!”

“夫人固然命运多舛,却始终活着,衣食不愁,深得王爷的宠爱。可是玄儿,他是段——朱家的唯一血脉。若没了,朱家就要断子绝孙!”他的瞳孔骤然收紧,握紧了拳头,阴枭之气在脸上聚拢,爱徒之情也显得愈发深厚,“玄儿一直是对夫人情深意切,夫人就算不念他对你的情,但总要为朱家留下一点血脉。”

朱家的血脉?我实在搞不清渊湛在说什么,但一股怒气还是油然而生,猛地拍住身旁的石桌,“什么段家?什么朱家?我只知道我腹中骨肉是宁王朱宸濠的,和段玄半点关系也没有。道长这样说,岂不是在往我身上泼污水,让人以为我与墨通道长珠胎暗结,玷污了王室的血脉?”

“玄儿是建文皇帝的后裔,比王爷的血统不知纯正多少。就算真有发生,又何来玷污一说?”渊湛的脾气暴躁自负,见我屡次三番对他说话不客气,能忍到这种地步真是奇迹。“无论夫人是否相信,若能救下玄儿一命,天下黎民都会感谢夫人的恩德。”

我将大致情节猜了出来,被雷得天翻地覆。靖难之役时,明成祖朱棣带兵攻入皇宫。恰逢一妃子生育,诞下王子。一忠诚的老奴,在留都皇宫大火之际,趁乱将初生的婴儿带出皇宫,并与建文帝的死忠汇合,将王子养大。死忠时时不忘复辟,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却一次都没成功。而那王子为了生存下去,只得改名换姓,在民间娶妻生子,渐渐沦落得与普通百姓并无二致。

当初宁献王朱权曾与朱棣一同起兵,朱棣答应得天下后两人平分却最终食言,并将朱权从河北赶到江西,夺其兵权。正巧宁王这一系大多崇信道教,且对成祖朱棣多有不满。于是一部分建文帝的死忠后裔为了完成祖宗遗训,便投其所好,当起了道士;并想方设法让宁王(朱宸濠)认为自己有天子之气,最终决心谋反。就算不成功,也要闹上一闹,让朱同脸和皇帝拼个两败俱伤。

“一群疯子!”手心震得疼痛。若当初没有朱同脸和渊湛从中作梗,我和段玄会怎样?流浪,安家,结婚,生孩子,白头变老,最后化为尘土。只差那么一丁点——

“不管段玄是什么身份——妄图借用他的名义谋私,就凭这点,我绝不帮你。”我愤然离去,走到半路,却又回头:“要怎样才能救他?”

渊湛说只需要八道送我的那条狐尾即可。我说当初杀了那么多狐狸,弄了那么多尾巴都弄到哪儿去了。渊湛说他收集后,大多拿去炼成内丹给了王爷,只剩下一条在宁王府里。

我又问渊湛这到底怎么回事,昨天段玄还好好的。渊湛回答他生平斩妖除魔,自然得罪了不少鬼怪。那些鬼怪杀不了他,就要杀他最心爱的徒弟。得知段玄命危,便前来试图将段玄害死。

我厌恶渊湛将灾祸引到段玄的身上,让他自己找朱同脸要。渊湛却说求过了,王爷不同意。

我暗自冷笑,他想利用朱同脸,朱同脸怎会不明白?不过是暂且留他性命,成大事之后,诛杀了而已,根本不可能给渊湛任何反噬的机会。但段玄这样的人实在难觅,活着,天下便多了一个好人。

我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却说:“想让我救墨通道长的性命,其实不难——只要你肯死。”

那渊湛原本还侥幸得意的脸突然僵住,他在挣扎,徘徊,抉择,压抑着对我的憎恶,半天都不肯给出答案。呵!所谓的爱徒情深,不过是种谎言,他更爱的还是自己呢。

我嘲弄道:“与段玄相比,你真是个懦夫,根本不配做他的师父。”

回去找朱同脸要八道的尾巴。他爽利地答应,将小榻推开,露出暗藏的格子,从里面取出八道的尾巴交给我。我惊异于他竟不问我用途的同时,又为他在我眼皮底下藏了这么重要的私货而生气。

朱同脸不慌不忙,向我一一解释:“一,本王从未瞒过这里有暗格,是楠儿你粗心大意,又不愿整日待在我身边,自然注意不到;二,本王不问是因为知道你要做什么,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本王若阻止也只会让你记恨——”

他认真地看我,目光如炬,似有千言万语,“而我,最不愿的就是你恨我。”

我凝望着他,深深地吸气:“为何要这样讲?”

“我做人三十四年,做错了一件事,也做对了一件事。错的事我想道歉,希望用对的来弥补。”我的发髻松了,朱同脸将送我的那支碧玉簪取下来,理了理,又将簪子重新插上,“我发誓我一定会善待你,不会再强迫。”

我一直希望朱同脸向我道歉,如今真的这样做了,我反倒不知所措,只是习惯性地去握住他的手,“人无完人,你只是酒后乱性而已。”

“我当时是清醒的,楠儿你应该心里清楚吧。”朱同脸脸上的表情既是亏欠,又是气恼,“那个老贼碰你的时候,你只顾与他说笑,都没注意到旁人对你虎视眈眈么?本王欲帮你逃离,你反倒怪罪于我,骂得如此毒辣。与其让你自甘堕落,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你占为己有。”

这哪儿是道歉,分明是责怪!我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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