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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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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忠。他只觉得自己更肥胖、更幸福了。
  然而,泰蕾斯的服丧期结束了,少妇穿上了鲜艳的服装。有天晚上,洛朗觉得她变得年轻、更漂亮了。不过,在她面前,他总感到有些不舒服。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发现她似乎很激动,表情奇怪,无缘无故地大笑或痛哭。他见她变化无常,有点害怕,因为他多少也到了她内心的矛盾和迷惑。他有些犹豫了,害怕自己的安逸生活会受到破坏。他生活得很安稳,各种欲望都得到了满足。他害怕与这个神经质的女人结合后,安逸的日子会就此结束,因为这个冲动的女人曾使他很疯狂。其实,对这些想法他并没有认真地加以思考,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占有泰蕾斯后将会有很多的烦恼。
  想到要和泰蕾斯结婚,这是震动他安逸生活的第一个冲击。卡米耶已死了将近十五个月了。有时,洛朗完全不想结婚,他想把泰蕾斯撇开,继续让模特儿做他的情妇,她那廉价的爱情很让他喜欢,也够他享受了。接着,他转而又想,他不能毫无所获地把一个人杀了。他想起了谋杀,想起为了独占这个令他不安的女人所作的可怕的努力,他就感到倘若不与她结婚,杀人便毫无意义,而且也过于残忍了。为了夺取一个寡妇而淹死了一个人,等了十五个月后,却决定和一个在所有画室里展示身体的女模特一起生活,这一切让他觉得非常可笑。此外,他与泰蕾斯已由肉体和残忍联系在了一起。他隐约地感觉到她在喊叫,并且总在他的心里翻滚,他是属于她的。他畏惧他的同谋者,如果他不娶她,她出于报复和嫉妒,或许会把一切都向法庭告发。这些想法在他的头脑里盘旋,惶恐不安的情绪又使他的头脑发热了。
  就在他犹豫不定之际,模特儿突然离开了他。一个礼拜天,这个姑娘没有回来,大概是找到了一个更温暖、更舒服的寓所。洛朗并不太伤心,然而他已习惯夜里有一个女人躺在身边,因此,他的生活又空虚起来。一个礼拜后,他的情欲又骚动了,于是又重新整夜滞留在弄堂里的这家店铺里,重新用锐利的眼睛盯着泰蕾斯看。少妇读了许多小说,在阅读后的激动中,在洛朗的目光下,浑身颤抖,表情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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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16(3)
经过一年多在厌恶和冷淡中度过的等待之后,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强烈的情欲和烦恼之中。一天晚上,洛朗在关店门时,把泰蕾斯叫到弄堂里说了几句话。
  “你愿意我晚上到你的房里来吗?”他问道,充满激情。
  少妇做了一个惊惶的手势。
  “不,不,我们等着……”她说,“我们应该谨慎些。”
  “我已经等得够久了,”洛朗又说,“我已经忍不住了,我爱你,我要你!”
  泰蕾斯失魂落魄似地看着他,热火燃烧着她的面孔和双手。她犹豫了一会,随后突然说道:
  “我们结婚吧,这样,我就完全属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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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17(1)
洛朗从弄堂出来时精神紧张,肉体焦灼。泰蕾斯温暖的气息和认可,点燃了他身上以往的强烈激情。他沿着码头行走,把帽子拿在手上,以便让晚风能吹到他的脸上。
  走到圣维克多路上的他的寓所门口时,他害怕上楼去。一种出乎意料的、孩子般的恐惧向他袭来,他感到有一个人藏在他的阁楼上,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胆小过。他对自己这种莫名的胆怯甚至不想去深究。他走进一家小酒店,沉默地呆坐在桌前,大口大口无味地喝着葡萄酒。他在那儿逗留了一个小时,一直熬到半夜才走。他想着泰蕾斯,很生这个少妇的气,怨她不肯留他过夜,他想,他们在一起时是不会害怕的。
  小酒店要打烊了,招待逼他离开。他走到柜台边,要了几根火柴,因为寓所的办公室设在二楼,他必须穿过一条走廊,爬许多级楼梯才能拿到蜡烛。黑漆漆的走廊和那许多级楼梯使他感到十分恐惧。以前,他曾轻松愉快地摸黑走过这段路,而在今晚,他甚至不敢按铃。他设想在地窖口的阴暗角落里,或许暗藏着几个凶手,待他一经过,他们就会扑上来卡住他的脖子。到最后,他还是按了铃,他点燃了一根火柴,慢慢向走廊走去。突然,火柴灭了,他迅速收住脚步,喘着粗气,不敢往前一步,也不敢逃走。他用颤抖的手忐忑不安地在湿漉漉的墙上擦着火柴。他好像听见前面有说话声和脚步声,火柴在手指间被捏断了。终于,火柴成功地点着了,硫磺开始发出刺鼻的气味,缓慢地燃向木梗。在硫磺淡蓝色的微弱光芒里,在摇曳着的流动火光中,他眼前变幻出怪异的形状,这更增加了他的忧虑。接着,火光跳动了几下,火焰发白,变得明亮起来,洛朗因而松了口气,凝神专注地向前摸去,小心翼翼地不让光明再失去。当他走过地窖门口时,看到那里有一团使他害怕的黑影,他紧贴着对面的墙走。然后,他快步走上通往旅店办公室的那几级楼梯。在他拿到蜡烛后,他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他举起蜡烛,照亮他必须经过的一切角落,慢慢爬上了其它几层楼梯。当他举着烛火在楼梯上行走时,他看见摇来晃去的巨大黑影,在他面前忽而耸立,忽而消失,不断让他惊恐万分,使他心里感到异常的不安。
  他上楼后慌忙打开门,又迅速缩进去把门关上。他首先考虑的是注视床底下,并在房间里细细地巡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人隐藏在哪儿。他关上天窗,以为会有人从那里下来。待这一切都做完后,他脱去衣服,不禁很为自己的胆小惊讶。他终于微笑起来,笑自己简直像孩子似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而眼下突然变得如此胆怯,对此,他自己也解释不了。
  他躺下了。当他裹在温暖的被窝里时,他又想起了泰蕾斯,刚才他只顾害怕,把什么都忘了。他固执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但事与愿违,他的脑子却一直在活动,不肯罢休,总把提早结婚的好处,呈现在他的脑际。有时,他转过身子,对自己说:“别想了,好好睡觉吧,我明天必须在八点钟起来去办公。”于是,他又努力入睡。但是,许多念头还是一个个冒出来,潜意识的活动又重新开始,他的空想很快就集中在一个方面,在他的头脑深处盘旋着结婚的种种必要性以及热情要他占有泰蕾斯、谨慎反对他占有泰蕾斯的矛盾。
  这时,他料想自己再也睡不着了,失眠更使他情欲冲动,他干脆仰面躺着,睁大了眼睛,放任自己去思念那个少妇。平衡已被破坏了,往日的狂热又重新震撼着他。他又生起立刻要到新桥巷去的念头:他将慢慢拉开铁栅,又去敲楼梯口的那扇小门,而泰蕾斯也接待了他。想到此,血直往他的脖子上冲。
  他的幻觉清晰得令人难以想象。他看见自己穿过一条条街道,飞快地走过一幢幢房子,他对自己说:“我走这条大街能更快到达目的地,我穿过这个十字街口。”接着,弄堂的铁栅栏响了,他穿过阴暗、荒凉、狭长的甬道,庆幸自己能爬上泰蕾斯的闺房而不被假首饰店的女店主看见。然后,他又想象自己在她家的小院子里,登上他以前常走的小楼梯。到了那里,他感到了以前那极度的快乐,那焦灼而愉快的心情,还有那通奸时强烈的淫乐。他的回忆似乎都成了现实,刺激着他的一切感官。现在,他又感到了弄堂里的可厌气味,触摸到了那粘湿的墙壁,看到了那摇曳的龌龊的阴影。他每踏上一级楼梯,喘着气,竖着耳朵,在战战兢兢地接近这个他所渴望的女人之际,他的情欲已有几分满足了。最后,他终于轻轻地敲门了,门开了,泰蕾斯浑身雪白,正穿着短裙在等他。
  他的思想变成了一幅幅真实的画面,在他面前一一展开。他的眼睛盯着黑暗处。他跑过街道,进入弄堂,看见了热情而苍白的泰蕾斯。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喃喃地说:“我必须要去!她在等我。”但是,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驱散了他的幻觉,使他感受到了方砖地的冰凉,感到了害怕。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光着脚,倾耳细听,仿佛听见楼梯口有响声。如果他到泰蕾斯家去,他就得再次走过楼下地窖的门前,想到这,他脊背都发冷了,一种愚蠢的、无可抗拒的恐怖重新袭击他。他疑惧地环视着房间,看到了一片惨白的光晕。于是,他又悄然地、焦虑不安地重新上了床,在床上,他蜷缩成一团躲在那里,仿佛是在躲避一件凶器,躲避一把威胁他的尖刀。
   。。

《红杏出墙》17(2)
血直往他的脖子上涌,从他的脖子上又烧遍了他的全身。他把手放上去,手指又触到了卡米耶噬咬留下的伤疤。他几乎已忘掉了,当他发现皮肤上还留着这个疤,顿时吓坏了,感到它好像在啮咬着他的皮肉。他连忙把手抽回来,不再去想,可是,他又始终感觉到它还在穿孔似的在咬着他的脖子。并且在啮咬着、向他的头颈里钻进去。于是他干脆轻轻地用手指搔擦它,不料,疼痛得更厉害了。他害怕自己把这块皮撕掉,便把双手紧夹在曲着的双膝之间。他僵直而暴躁地呆在那里,脖颈仍感到被啮咬,牙齿间发出咯咯的响声。
  现在,他的思想带着恐惧的凝滞,固定在卡米耶身上。在这以前,溺死者还从未搅乱过洛朗的夜晚;而现在,他因想念泰蕾斯而引出了她丈夫的幽灵。杀人者再也不敢把眼睛睁开,怕看见他的被害人隐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有时,他似乎觉得床在奇怪地震动,他立刻想到是卡米耶躲在床底下,是他在摇着床,想要自己跌下来,要咬自己。他惊骇地睁开眼睛,毛发根根竖起,他紧紧抓住褥垫,感到震动愈来愈厉害了。
  过一会儿,他又感到床不动了,内心为之一震。他从被窝里坐起来,点燃一支蜡烛,暗骂自己是没有出息的蠢东西。他喝了一大杯水,想使自己清醒一些。
  “我真不该在酒店喝酒,”他想,“我不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会这样,这很愚蠢。早上,我去办公时一定会很疲倦。我早该赶快上床睡觉,不该去想这一大堆事情,就是这些事让我睡不着……睡吧。”
  他重新熄灭烛光,把头埋进枕头里,稍稍感到轻松些后,他打定主意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怕了。疲倦的神经开始松弛下来。
  他并不像平常那样睡得很熟,而是始终迷迷糊糊地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的脑子好像麻木了,沉溺在混混沌沌、糊里糊涂的状态中。他感到他的肉体在磕睡,而他的思想却还是活跃的。他驱逐着源源而来的思想,自卫地反抗失眠。不一会儿,当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力气消失了,意志也涣散了,于是,思想又接二连三地溜回来,重新占有他的整个身心,他的幻想便又重新开始了。他又重新走上了他和泰蕾斯幽会的路:下楼,跑过地窖的门口,到了屋外,循着他刚才睁着眼睛已幻想过的路,走进新桥街,爬上小楼梯,轻轻地叩门。但是,这次来开门的不是身穿短裙、袒胸露肩的少妇泰蕾斯,而是卡米耶,是那个他在陈尸所里看见的、淡绿的、面目狰狞的卡米耶。死尸向他伸出双臂,狰狞地笑着,白牙齿间露出了黝黑的舌头。
  洛朗大叫一声突然醒来,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了。他把被子拉到眼睛上,咒骂着自己,生自己的气。他要重新入睡。
  他又像前次一样徐缓入睡。他仍然感到非常疲劳,处在半梦半醒之中。当他重新失去理智时,他又开始动身去那一心想去的地方,他奔去见泰蕾斯,而这次给他开门的还是那个溺死者!
  太可怕了。他只好坐起来。他想无论如何也要驱散这个可怕的恶梦。他祈祷睡死过去,什么也不想。只要他醒着,他就有足够的毅力把卡米耶的阴魂赶跑。可当他一旦控制不了自己时,他的灵魂就引导他去追求淫乐,同时也把他引向极度的恐怖。
  他又试图入睡。但是,他不是在淫乐中魂不附体,就是从恐怖中突然惊醒,这些始终在交替进行。他固执而愤怒地不断走向泰蕾斯,但又不断地迎面碰见卡米耶的尸体。如此反复不下十次,他仍是重走同样的道路:拖着同样灼热的肉体出发,沿着同一条路线,带着同样的感觉,完成了同样的动作,每次都准确无误。但也不下十次的,当他伸出双臂想拥抱他的情妇时,看见的却是溺死者冲出来想投入他的怀抱。这同样的不幸结局,每每让他醒来,喘着粗气,狂乱非常,却始终没有消除他的情欲。几分钟后,等他重新入睡时,他的情欲又重新使他忘掉等待着他的丑恶尸体,又跑去寻找少妇那温暖而柔软的肉体了。在一个钟头里,洛朗就生活在这不断重复、不断出现意外的恶梦中。每次的惊醒总给他带来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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