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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殿英和他的三姨太-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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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老杆司令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山谷里,河道旁,遍是雪的世界。挥泪送走被遣散的官兵,这个孙司令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进入帐蓬便倒在床铺上,一点力气也没有,闭上眼睛想心事。忽然,是谁在轻轻地叫:“司令,你醒醒。”孙殿英睁眼一看,大吃一惊,见进门的竟是张副官。

  孙殿英不解地问:“玉中,你咋还没走?”

  那张副官含泪答着:“司令,你就留下我吧,你身边没有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孙殿英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走吧,甭憨了,我正在倒霉之时,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还赖着不走。年纪轻轻,往后的前程大着哩,走吧,跟着我没好处。”

  张副官潸然泪下,他哽咽着说:“司令待我恩重如山,你正在用人之际,我却离开了你,这叫我于心何忍?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走。”说罢竟跪倒在孙殿英的床前。

  孙殿英坐起来,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这孩子,难得有一片孝心,只要不怕受牵连,你就留下吧”。

  人的心理是复杂的,就孙殿英来说,他杀人越货,凶残无比,有时候竟是菩萨心肠。有一次行军,路过伊川的白沙镇,见路旁饿死一个妇人,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孩爬在母亲的尸体上大哭。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命人把小孩带到偃师县付店庙道会抚养,不想十多年后竟成为一个英俊少年。先是跟着孙殿英当卫士,如今成了副官。张玉中的名字也是孙殿英托人起的。这个张玉中不知父母,不知家乡,没有亲戚,心中只有这个司令孙殿英。

  两人正在叙话,负责押送孙殿英去太原反省的晋军警卫营长又来催行。孙殿英板着脸说:“你急啥哩,没看见我们正在说话,没眼色的东西!”

  警卫营长拔枪而起,正要发怒,孙殿英又呛了几句:“你小子有本事开枪呀,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还能怕你!别说是你,阎老西来也看我三分面子。狗眼看人低,啥东西!”

  这个营长被骂得狗血喷头,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退到帐外。这时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从北边驶来几辆吉普车,在孙殿英的帐外停下来。说曹操曹操就到,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孙殿英刚才提及的阎老西——山西省主席阎锡山。

  帐内的孙殿英听见车响,故做睡着了,一动也不动。阎锡山走到帐外高声叫着:“魁*弟,别来无恙呯!”孙殿英听出是阎锡山的声音,慌忙走出帐子,对着那么多人竟然“扑嗵”跪倒在地,口里叫着:“总司令救我!”

  在中原大战之时,阎锡山曾任*海陆空三军总司令,与南京那个蒋总司令鏖战中原。那时孙殿英是阎锡山的第四方面军第五路军总指挥,中原大战中为阎锡山立下赫赫战功。孙殿英这时用此种称呼,用意在于勾起阎锡山对那时的记忆,从轻发落他。阎锡山是何等乖巧之辈,中央的命令一下,孙殿英几万人的武器装备都成了他库中之物,占了个大便宜,中央叫孙反省就反省,他何不送个顺水人情。

  阎锡山扶起孙殿英说:“老弟何必如此,依咱兄弟的情份我能难为你吗?大局如此,也不是你我能扭转的,想开点,看远点,依老弟的干才,日后还能无有出头之日?”

  一番话说得孙殿英心事稍定,他对阎锡山说:“依总司令的意见,殿英该怎么办?”

  阎锡山说:“你太累了,身体也不行,长此下去,非垮不行。我送你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孙殿英又想起一件事,和阎锡山比划着说:“这个……这个……怎么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比划的是吸大烟。他是个大烟鬼,一天也离不开那玩艺儿。

  阎锡山笑笑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你就放心吧!怎么样老弟,咱们走吧!”

  阎锡山、孙殿英一行乘着几辆吉普车在雪路上急行,由于路面状况不佳,时走时停,直至深夜十时车队才到达太原。太原是个古老而繁华的城市,但时至深冬也显得潇条。昏暗的路灯下,街上行人极少,许多铺店已经关门,到处是一片阴沉宁静的气氛。

  在省府门口车队停下来,阎主席坦诚地说:“孙老弟,先在省府休息几天,然后送你到晋祠,晋祠可是个好地方罗!”

  孙殿英想,阎锡山的部下,过去都是老朋友,如今自己身为败军之将如何见面,如何说话。于是对阎锡山说:“老长官对我没说的,我是个罪人,无脸再见到朋友,还是把我送到晋祠吧。”

  阎主席点着头,车辆继续南行。

第二节  晋祠被囚
孙殿英一行从太原南行四五十里便是晋祠,张副官扶着长官下车后看看手表,时针指向一点正。在卫兵的带领下,孙殿英进入他的卧室,四下一看,生活用品齐备,衣物桌椅也是上品,自言自语说:“阎老西待我不薄!”

  张玉中提着一桶热水走进来说:“你先洗洗,我去叫他们准备夜餐。”

  老孙打着哈欠:“啥也不用准备,快烧烟泡,困死我啦。”此时他的大烟瘾犯了,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孙殿英一连吸了几个烟泡,顿时感到精神倍增,对玉中说:“去歇着吧,我要想点事。”张玉中走后,他处于往事的回忆中,想来想去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三姨太。想到他与三姨太相处时的卿卿我我,想到出征前三姨太的绵绵细语。当时他是听不进去的,如今看来,这次宁夏失败被三姨太言中,若听了她的话会有这样的结局吗?越想越后悔,不禁暗自落泪。一直到天色大亮,他仍毫无睡意。一天是这样,两天是这样,一连七天孙殿英没合过一眼。老孙也想到,这样下去身体一定要垮,但也没有什么办法能使他安然入睡。

  张玉中见老长官心事重重,身体消瘦,猛然想出一个办法,对孙殿英说:“附近有一庙宇,庙内抽签十分灵验,不妨去抽一签试试?”

  张玉中的主意说得孙殿英砰然心动,说:“我不便出走,你去替我抽一签。”

  不大一会儿,张玉中拿回一签,对老孙说:“中上签,附带一纸,上面有四句诗。”

  孙殿英忙说:“快给我念念。”

  张玉中念着签上的诗:

  龙游沙滩被虾戏,

  虎落平阳遭犬欺。

  待到春江花月夜,

  千亩禾苗逢秋雨。

  诗的前两句,特符合孙殿英此时的处境,第三句第四句说明时来运转,但春江花月夜说的一定是春天,逢秋雨说的又是秋季。到底是春天还是秋季,孙殿英弄不明白,张玉中也弄不明白。不明白也罢,反正孙殿英感到一定会有转机,心事一定,这天晚上睡得又香又甜。

  晋祠外面虽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孙殿英在里面却很自由,再自由孙殿英也不想迈出房门一步。张玉中出入方便,卫兵也不阻拦。一日张玉中对孙殿英讲,外边来一相士,要不要为长官相相面?”

  孙殿英十分迷信,很相信这一套。特别是现在的处境,急切让人指点迷津。他催着张玉中说:“去,快请进来!”

  相士进入孙殿英的卧室,也不落座,一味在欣赏着墙上的壁画。张玉中急了,拉着相士落座,指着孙殿英说:“这是我家二叔,请先生指点。”

  那相士对着孙殿英的脸端详了一阵说:“本是大福大贵之相,却有灭顶之灾难,有贵人相助倒也无妨,三日必有贵人来,春暖花开时运转。”

  几句话说得孙老殿顿生感激之心,摸摸囊中已无半块银元,幸有怀表一枚就要送与先生,那先生以笑置之:“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小的岂敢要你的东西。”说罢仰天大笑而去。

  相面先生走后,孙殿英踱着步子在屋里盘算了半天,他把上次签上的诗和这位相士的话放在一起比较,心里有了底,总之要交好运,是在春天还是在秋季说不准,但目下已是正月,总之不会为期过远。但贵人相助,这贵人能是谁呢?不管是谁,三天之内就能见到。

第三节   瞒天过海
第一天、第二天无人来访。第三天清晨孙殿英早早起床,张玉中也把室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卫兵端来早点,他正要用饭,屋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少妇,枣红色的棉旗袍勾勒出优美的线条,一条白色的毛线围巾搭在肩上,脸色白里透红,明目皓齿,楚楚动人。她叫着老孙便扑过去。孙殿英操劳过度,二目昏花,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拦腰抱住。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姨太。他叫着老三,把张玉娟搂得更紧了。张玉娟被搂得喘不过气,口里骂着:“死鬼!”挣脱了孙殿英的手。转身对门外招呼:“海棠,快把孩子抱进来。”

  海棠,是三姨太的小保姆,年方18岁,是个实实在在的农村姑娘。她一进门对着孙殿英深深一躬,张了张嘴,脸一红却说不出话来。张玉娟指着海棠抱着的孩子说:“这是你的公子,让爸爸抱抱。”

  孙殿英抱过小孩看着,心里猛一惊,这孩子的面目竟和梦见的那个小孩相貌一模一样。问过孩子的生辰八字,老孙正端详着孩子。三姨太却朗声大笑起来,笑得小海棠低下了头,笑得孙殿英不知所措。

  “你笑啥,嗯?”

  三姨太拽着孙殿英的前襟,娇声娇气地说:“人都说宁夏之败,血流成河,在家想着你这个孙老殿也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今日一见,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这真是我张玉娟的福气,还不值得一笑!”

  听了老三的话孙殿英想:“此情此景,若是换成老大、老二,一定是抱头大哭一场。这老三就是有肚量,有心胸,莫非这个老三就是那个相面先生说的贵人?是贵人,一语千金,若是听着老三的话,怎么会遭受这么大的灾难!想到此,孙殿英自己一刻也不想离开张玉娟。

  用罢早餐,三姨太说:“老孙,这么好的地方,也不领我出去转转,玩玩?”

  张玉中插嘴说:“是该出去转转了,司令到这里来还没出过屋门呢!”

  三姨太嗔怪地埋怨孙殿英:“人生在世,转眼就是百年,现在趁年轻,不出去玩玩,再过20年,你还能玩得动吗?真是个傻瓜蛋。”

  走出房门,孙殿英只觉眼前一亮,通红通红的太阳照着大地,撤下一片温暖。巍巍的远山犹如一道屏障,把这千楼百阁的晋祠抱在怀中。山上的树以松柏居多,显得郁郁葱葱。那柏树之王的周柏,树干皱裂,顶上挑着几根青枝;那柏树之后无不显示出苍劲的风骨。张玉娟打趣地说:“都说老孙成了光杆司令,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兵。”

  孙殿英茫然:“哪有的事?”

  张玉娟指着树王,又指着老孙,指指树后,拍拍自己的心窝说:“这便是你,这便是我。”又指了一大圈:“这不都是你的兵吗?”

  孙殿英喜欢听这些,愈发觉得三姨太豪爽可爱。

  别处滴水成冰,这里的水却是长流不息。卫兵告诉他们,这里的水是从温泉中淌出的,再冷的天,也不会结冰。由于山势的关系,这里气候温暖,冬天也下雪,但很少积雪。

  他们在园里信步,桥下有河,路边有溪,石间细流潺潺,如丝如缕;林中碧波闪闪似锦似缎。泉上有亭,亭上悬挂着清代著名书法家傅山写的“老难泉”三个字,龙飞凤舞,显得苍劲有力。

  老孙念叨着:“这泉为啥叫老难泉?”

  三姨太信口开河道:“当然难罗!泉水要流出来,土层要压它,石头要挤它,你说难不难?泉水难,做人更难,因此要成就一番大业,就要知难而进。特别是你这个人,灾难会更多。”

  老孙不解地:“那为啥?”

  三姨太不假思索地说:“为啥,俗话说,贵人多灾难嘛。”

  孙殿英点点头在心里说,能识字、会读书就是好,她小小年纪,懂得那么多东西,可以当我的参谋长。

  来到圣母殿,只见飞檐高挑,房顶绿黄琉璃瓦相间,远望飞阁流丹,气势十分雄伟。殿内的圣母及42个侍女造型逼真,栩栩如生。他们或梳妆,或洒扫,或奏乐,或歌舞,形态各异,体态丰满俊俏,面貌清秀圆润,眼神生波,衣纹流畅,真是巧夺天工。

  三姨太由感而发地问孙殿英:“世上是女人重要,还是男人重要?”

  老孙说:“当然是男人重要。”

  三姨太戏谑地:“为什么不盖个‘圣男殿’?”

  老孙想说,关爷庙,山神庙,火神庙,不都是供的男神,但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说这些,只是淡淡地说:“又抬杠了是不是?”

  一天的游历,就孙殿英的体力而论,早该疲倦,然而湖光山色使他心旷神怡,精力充沛;三姨太的到来更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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