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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作者:priest-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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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花,一起在火上煮了一会,煮到米粒软糯得彻底爆开,和乳白色的米汤难舍难分时,魏之远才用勺子一搅,细细地洒了一把盐,关了火。
  魏之远会做很多简单的夜宵,他长个子的时候半夜经常会被饿醒,已经习惯自己爬起来找东西吃了。
  “难受就趁热喝两口,喝完就好了。”魏之远把勺子塞进他手里,自己坐在灯下,拿起一本书,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粥的热气扑脸,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
  魏谦呆了片刻,窸窸窣窣地坐起来,端起来喝了。他冰冷的指尖被有些烫手的瓷碗烫出了浅淡的血色,胃里压的石头奇迹般地被化开了。
  “家”一个字,似乎都融化在了那小锅慢火煮出的一碗稀饭米汤里。
  好像能包治百病,喝完真就好了。
  魏之远一直陪着他,直到魏谦自己站起来回屋睡了,才收拾好碗筷关上灯,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床下有一个纸箱,虽然才搬到新家没多久,但他的纸箱里已经积攒了不少东西了。
  最上面是魏谦一张泛黄的旧照,下面压着一打大部分都没有拆封的色情杂志。
  ……非常规的,里面没有一个女的。
  魏之远一开始出于好奇翻看过两本,很快就对条件反射一样千篇一律的生理反应失去了兴趣。然而,之前魏之远被两种矛盾的心情拉锯时,他始终非理性地把这些炸弹一样的东西保存在了自己的床下,尽管一直是藏,他心里却一直隐约地有种疯狂的、希望被大哥发现的愿望。
  可惜,魏谦对他太放心,从来没有翻过他的东西,一直也没发现。
  现在,魏之远心里的矛盾解决了,他下定了决心,所以决定要把这些都处理掉,开始他所擅长的步步为营。
  魏之远把大哥的照片抽出来,塞进随身的包里,第二天又把床下的杂志混在其他的书里,带出去处理掉了。
  可惜这一次,运气似乎抛弃了他。
  魏之远的床有点矮,纸箱要倒过来才能往外拖,清早出门的时候小宝一直在外面催,魏之远开口应了她一声,一本翻开的杂志就趁机滚到了床底下的最深处,魏之远没能听见。
  魏之远为防有遗漏,还特意用长衣架在床下扫了一圈,以确保万无一失,然而扫到最里面的时候,衣架又勾住了床腿,好不容易才拿下来。
  床腿下静静躺着的、翻开的杂志就成了个“美好的灯下黑”,他到底没扫出来。
  大雪一落下,寒假很快就来了。
  魏之远又一次开始集训——宋小宝觉得他怪作孽的,打从魏之远第一次跳级不跟她一班之后,小宝就觉得他其实是跳到了异次元,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没看过一晚上的电视,没有一个囫囵个的寒暑假,数年如一日的早出晚归。
  回家以后除了帮奶奶和大哥做些事,大部分时间也是躲在自己屋里做题。
  宋老太已经不再出去捡破烂了,不过她每个月依然是把魏之远用过的演算纸和练习本扎成一捆拿出去卖,能买一大碗炒田螺。
  在这种情况下,宋小宝一个正常少女,几乎让魏之远给对比成了个不学无术的后进生。
  不过即使这样,小宝对她的小哥哥也没什么意见,主要原因是魏谦老卡她的零用钱,但是不卡魏之远的,所以魏之远成了她主要的蹭吃蹭喝对象,成了她半个衣食父母。
  腊月二十四,已经是年关当头,魏谦却在办公室里和老熊吵架。
  还是关于那个外地的项目,当时是老熊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当地政府圈了个商业圈,现在已经渐成气候,周围几块住宅用地水涨船高,成了肥肉,一时间吸引了一些虎视眈眈地盯着的目光。
  老熊很有自知之明,没打算搀一脚,只是带魏谦过去长长见识。
  结果这见识就长出问题来了。
  魏谦几乎对那块地害了相思病,有一段时间三句话不离那个项目,险些到了走火入魔、茶饭不思的地步,而眼下已经到了隆冬,北方的冬天是没法开土动工的,因此这时候是最好的拿地和跑各种前期手续的时间,如果效率高,来年开春解冻,就能第一时间做起来了。
  为这事,魏谦在老熊办公室和他拉锯了大半个月了。
  三胖在老熊屋里打俄罗斯方块,老熊正在附庸风雅地扒拉香炉里的香灰,魏谦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这悠悠闲闲的熊样,恨不得大蒲扇把香灰都吹进他的鼻孔里。
  “你给我三千万,三千万我保证给你做下来。”
  老熊忙伸手拢住风,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香,哭丧着脸对魏谦说:“且不说你做不做得下来,哎,兄弟,你看你哥我长得像三千万吗?”
  魏谦:“那不是问题,你不是说……”
  老熊摆手示意他住嘴,小心翼翼地划了一根火柴,点找了香,盖上香炉盖子,吸了一大口,抽吧抽吧鼻子,摇头晃脑地眨巴了几下眼,似乎下一刻就要打喷嚏——这货完全是把篆香当鼻烟壶用了。
  然后他牛嚼牡丹地对风雅的篆香发出了高屋建瓴的评价:“香!”
  魏谦翻了个白眼。
  老熊这才吧唧着嘴对他说:“年轻人啊,让功名利禄一冲,真是北都找不着啊。”
  魏谦翘起二郎腿,重重地往椅子背上一靠,双臂抱在胸前,跳着青筋忍耐着老熊。
  “我早说了,你小子急功近利,出门跑过几次就自以为有点见识了?”老熊诗朗诵似的抑扬顿挫地说,“你写的那些可行性分析什么的我看了,唉,都是扯淡。一块大肥肉搁在那摆着,还分析个屁,但凡不傻的都想咬一口。但是你也不想想,那肥肉凭什么就让你咬了呢?您那牙口是金镶玉的?”
  三胖打了个寒战。
  老熊撇他一眼:“你干嘛?”
  三胖说:“您能换个腔调么熊老板?你这么说话我感觉有好几百只蜗牛在我身上爬,怪麻心的。”
  老熊:“……”
  三胖又小声对魏谦说:“我的乖乖,三千万,不是三千块,你别狮子大开口地就张嘴就要行不行,吓死我了。”
  老熊哼哼唧唧地接话:“谦儿,以你的聪明,要是有三儿一半的稳当圆滑,将来必成大器。”
  三胖一拍大腿:“可不是嘛!”
  片刻后,三胖又琢磨过来这话不对味:“等等,刚才那句好像不是夸我吧?是挤兑我比较不聪明吗?”
  “你那叫大智若愚。”老熊安抚了他一句,继续对魏谦说,“多少人都盯着那块地呢——行,就算你熊哥狗仗人势一回,仗着我们家老爷子,给你弄来这三千万,可三千万你就想撬动这个项目?别做梦了小子,你连地都拿不下来,信不信?”
  魏谦沉默了片刻,沉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没准备好,没有一战之力,对吧?”
  老熊觉得吸了一鼻子香灰,有点痒,于是歪头擤了一把鼻涕,瓮声瓮气地说:“你才看出来?那你该配副眼镜了。”
  魏谦没理会他挤兑自己,目光尖锐地直视着老熊:“熊老板,照你的意思,我们永远都准备不好。路上没人摘的李子都苦,每个好项目下面都有嘴接着——这只是个三线城市的小项目,大财团和大国企连看都懒得看的玩意,已经是我们现在能找到的最低、最理想的门槛,这一步你都迈不上去,迟早被游戏规则甩下,连门都别想进。你没发现吗?地价在涨,你能确定自己准备得比它涨得快?如果来不及了呢?”
  老熊悠悠地说:“那就是命。”
  魏谦狠狠地一拍椅子把手:“我这辈子要是认命,早活不到今天坐在这跟你叫板了!”
  熊老板不跟他针锋相对,依然是放松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轻轻松松地问:“我们现在就是进不去门,怎么样?你有资质吗?拿的下立项吗?你在地方政府有人脉吗?摆得平那一摞许可证吗?你钱够吗?东拼西凑借来千八百万块钱,万一那块地公开竞拍,你拍得过人家吗?一看你就没玩过牌,拿着块八毛的筹码也敢上桌,庄家一把大注下来就能把你挤出去。”
  魏谦:“你说的都是问题,但不是没办法。”
  老熊立刻轻轻地一按桌面:“办法在哪呢?你说啊!”
  魏谦顿了顿。
  老熊放缓了口气:“我很欣赏你这种只要见到机会,不顾一切也要抓住的精神,但是啊……小伙子,踏实本分一点吧!”
  二十来岁的青年男人和三十来岁的成熟男人分坐在一个商务桌的两边,最后,年纪大的胜利了。
  老熊迈着四方步走到一边打电话,请示自家领导晚上买什么菜了。
  三胖走过来,拍着魏谦的肩膀:“小伙子,走吧。”
  魏谦甩开他的熊掌:“滚,少说风凉话。”
  凛冽的大雪淹没了整个城市,乐呵呵的三胖和心事重重的魏谦就像一对没头脑和不高兴,一人拎了两大包火锅用的各种料和菜往家走。
  路上,三胖问魏谦:“你以前不是梦想当个实验室里的科学家白大褂吗?为什么今年没考研?”
  魏谦似乎正在思考别的事,闻言愣了愣:“我说过吗?”
  三胖:“你属耗子的,撂爪就忘是不是?”
  魏谦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和天一样阴沉沉的脸上露出一点自嘲:“小时候二逼,还以为上了大学就能当科学家,现在意识到错误,正在努力改正。”
  三胖说不出为什么,有点期冀地问:“努力改正技术问题,向着目标前进?”
  魏谦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呵出一口白气:“努力改正航线,远离乌托邦这种不可能之乡——我还不信了,这项目我还非做下来不可了。”
  是消遣,要是宋小宝能像魏之远那么省心,别说她没事想跳个舞当消遣,她就是整天玩蹦极,魏谦也不管。
  可是现在就不行,宋小宝这是玩物丧志,绝对的玩物丧志!
  魏谦挑剔地打量了面前头也不敢抬的小宝一番,真是横看竖看看不顺眼——大冬天的,小宝穿了一件在魏谦看来不伦不类的红毛衣和小格子短裙,一张小脸越发的白净,缎子似的长头发披在肩膀上,为了臭美不肯梳起来,一笑起来细眉细眼初具风情,标准的鹅蛋脸上唇红齿白。
  二八年华的少女,身上有种行将怒放的、灼眼的美丽。
  魏谦却完全不去欣赏,他觉得好女孩子就是应该留短发,就应该穿着不合身的校服,拖着明显长出一截的裤腿,穿着下摆耷拉到膝盖的外套。
  好像只有男女莫辨、腰长腿短的朴素和丑,才是正经人该有的样子。
  他不自觉地又想起那天在熊嫂子那碰到的女孩,纯女性的美丽让他觉得恶心,他把那种美丽与不好的、不洁的、风尘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当它们出现在小宝身上的时候,魏谦开始感觉到了某种危机。
  他觉得小宝已经长得超出了他的心理安全范畴,出了圈离了谱。
  火红的衣摆,刻意凸显出的小小的胸脯,都让魏谦觉得自己心里的净土受到了污染,羞耻而隐秘的记忆连带着恼怒,他心里五分的火顿时暴涨到了十分。
  魏谦越是愤怒,他的表情就越是平静,黑沉沉的眼睛扫了小宝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放假了吧?”
  小宝不明所以地点了个头。
  谁知下一句就是她的晴天霹雳。
  魏谦说:“明天正好有空,我带你去把头发剪了。”
  “我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魏谦打量着她的装束,还嫌不够地补了一刀,“你看看你穿得是什么?像什么样子?像个学生吗?”
  宋小宝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宋老太终于彻底给夹在了中间,一方面她作为长辈,也希望小宝能有出息,能理解魏谦的专制和不讲理,另一方面,作为女人,她也能理解小孙女爱漂亮的心情。
  “那……她哥,”宋老太忍不住替小宝说了句话,“头发就先留着吧?她们过年的时候好像还要去演出,据说还有电视台的……”
  “跳舞?”魏谦冷冷的一句话,终于打破了宋小宝的全部希望,“书读成这样,还有脸去跳舞?寒假我给你请个家教,哪也别去了,家里待着吧。”
  他在家里积威甚重,宋小宝其实也只敢逮着他心情好的时候撒娇,基本不大会顶撞他,可对于一个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剪掉头发已经是一种生不如死的酷刑,不让她去跳舞,更是和毁了她的全部“事业”、把她彻底囚禁起来一样严重。
  于是宋小宝就像反抗封建大家长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爆发了:“你根本不讲理!什么事都得你说怎样就怎样,你就是大独裁者,你就是拿破仑,就是希特勒!”
  难为她能说出几个历史人物来,一听就知道在学校里是个不学无术的,希特勒就算了,拿破仑又是怎么回事?魏谦都没弄清她到底是骂自己还是夸自己。于是他更加铁了心地说:“对啊,我就是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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