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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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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儿!”
    刚才那清亮而威严的女声,再次传来。
    黑珍珠霍地放下手,吐吐舌头,退后几步回到刚才阶下,包子盯着她裙摆在微风中拂动的芙蓉折枝花,做了个鄙视滴表情。
    你丫的摸我舌头,我叫你自摸!
    刚才那女声顿了顿,再开口时已经带了煞气,“刺客?这就是你们说的刺客?”
    拎着包子的侍卫急忙将包子往地下一扔,跪下道:“回禀公主,这小贼无故撞入守卫群中,居心难测——”
    他的话突然顿住,眼睛突然睁大。
    不止他,广场上数千人,连同外围所有看热闹的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看见:
    那个捆得严严实实的漂亮孩子,突然一只球般骨碌碌的向公主滚过去。
    一边滚,一边拼命摇头挥泪如雨,无限激动无限深情无限孺慕无限凄然滴放声大叫:
    “姑姑!”
    ......
    宛如一个雷豁喇劈在神鱼广场,劈裂数万人的神智。
    那个雷人的家伙犹自不肯罢休,居然再次以“滚见”的彪悍方式,继续开始了他万人见证的无耻认亲。
    他换个方向,极其灵活滴向着那个芙蓉花裙子滚了过去。
    以贾宝玉泣别林黛玉的经典式语气,运足力气呼唤:
    “表妹!”
    番外卷长歌萧玦番外:此意徘徊
    四月的风已经带了点夏日的暖意,携着密密的交织在人的肩背,肌肤上生出一种熨帖的温暖。
    然而心,却是冷的。
    从碧落神山回来,一路背向而行,将自己成长于兹的巍峨神山抛于身后,将赤河冰圈皑皑冰雪以及冰雪中那个人抛于身后,恍惚中总是听见千绝大门轰然关阖的声响,一阵阵响遏云端,那般苍凉而又悠远的散在心底。
    有些日子,一旦过去永不可追;有些人,一旦离开永不再回。
    秦长歌仰起头,注视着前方郢都城门,去年秋天那个夜晚,就在她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三人带着大军连夜拔营,即将拔转马头时,齐齐回首看向宫城的方向。
    那投向宫城深处,冠棠殿内小小太子身上的目光,彼时竟无人能知,那已是最后一瞥。
    去时三人并辔,回来孤身挽缰。
    正如她早知命运森凉,却也未曾想到竟然这般森凉。
    秦长歌端坐马上,身姿笔直,眉宇间却已提前染上一抹秋霜般的沧桑。
    马蹄嗒嗒穿越东安,西府、天衢、玉宇台、栈渡桥。
    彼时,东安大街曾有四岁的小小孩子,炮弹般为了自己的零食砸向当朝帝王,却被那红衣妖艳的人儿,笑吟吟拎在手中。
    彼时,西府大街里一干清客狂笑嘲谑,换得自己一番笔墨羞辱,当夜小院之外那男子邀约碧波亭,月下面容如仙,人比月光更皎洁。
    彼时,城西小院内别致庆生,本梁太子裸体版大蛋糕令得当世最风流人物齐齐瞠目,随即刀叉齐下瓜分了对老天撒尿的萧太子,犹记当时,素玄捧块蛋糕蹲上树各异得眉飞色舞,萧玦皱眉捂鼻盯着臭豆腐高踞墙头,楚非欢浅笑优雅轻拭唇角,祁繁笑嘻嘻挑拨离间,容啸天只专注吃蛋糕。
    玉自熙、萧琛、素玄、萧玦、楚非欢、祁繁、容啸天。
    走的走,去的去,冰封的冰封,沉睡的沉睡,时光被命运碾压成一张苍白的薄纸,一笔笔写下的是当代绝世人物早已作定的谶言。
    那些惊艳的对视,智慧的交锋,谑笑的碰撞,温存的守候,终化作碧落神山山巅不化的雾气和深雪,在遥远的天边无声游弋,抬起目光时也许可以感知,却永不可触及。
    多少风吹雨打风吹去,换得大梦一场了无痕。
    秦长歌缓缓策缰,过广场,玉带桥,入皇城。
    这一路早已封锁,三千禁卫军拱卫秦长歌身侧,另有三千禁卫如钢铁洪流,从天街起至皇城之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几乎是帝王出行的仪仗关防。
    熙熙攘攘围观的百姓被架在那些鲜明的刀戟之后,激动而仰慕的遥遥张望着街心。
    大军得胜,神后归来,西梁百姓沐浴在喜悦与荣光之中,不知那立于人世巅峰的遥远的高贵女子,一番血火挣扎过后,内心深处永不可挥去的凄凉。
    他们看她如此完满,她看自己如此百孔千疮。
    秦长歌于马上缓缓扫视,心里颇有无奈,她本想悄悄进城,不想儿子已经命人在城门等候已久,这孩子总喜欢这么兴师动众。
    一路赶路甚急,到得这巍巍宫门之前,秦长歌反而犹豫的放慢步子,所谓患得患失,所谓近乡情怯,临到接近某个最渴盼的希望的那刻,她却开始害怕。
    铁血一生,历经多少离别与失去,到得最后,她只有将所有疼痛压在心底,鲜血淋淋中压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求不去痛苦就这般接受,于是她便勉强接受了,让自己勉力的冰冷的活下去,大抵这样继续的去活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如果再给个希望,却又扑灭了那希望,她不知道那会不会是压上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自己从此倒下,再无力量爬起。
    轻轻长吁一口气,秦长歌仰首,前方,厚重的深红宫门正缓缓开启,一线阳光从角楼的飞檐上射下,再被那光影缓缓拉开,拉出淡白的画卷般的一长条,看得见空气中浮游的细小灰尘飞舞。
    看得见立于门后中央的小小身影。
    高而阔的宫门,高而阔的门洞,那小小孩子站在正中,小得连影子也只是一小团,阳光下像是一只细弱的小猫。
    然而那许多人俯身于他小小的影子身后,不敢让自己的身影覆上他的。
    然而他立于宽阔宫门正中,那个直贯郢都的中心线的中心点,契合得令人觉得,他生来就是应该站在这里,对着属于他的广阔河山,发出令全天下都专注凝听的声音。
    小小的萧太子,于缓缓开启的宫门前,抬起头来。
    微笑,含着乱转的泪花,微笑。
    秦长歌于马上,深深注视自己的孩子。
    从去年秋至今年春,她将他再次抛下,并没有能带回他所重视的人,那些他所珍视的,一去永不回。
    她甚至任他独自面对一切艰险,在玉自熙夺朝挟制之时选择背向他而行,五天五夜的险地煎熬,她不知道那孩子是如何渡过。
    她甚至过郢都宫门而不入,狠心让那小小的孩子,独自率领百官迎出宫城,独自迎回自己亲人的灵柩,独自面对世间最残酷的死别,让他,深夜哭泣时无人可以轻抚他背予以安慰,无人可以将他拥抱在怀,给疼痛的小小的心一点最后的亲人的温暖。
    世间母亲,残忍莫过于此。
    她本该无颜面对他,他本该愤然不理她。
    然而都没有。
    她们只是隔着宫门坦然相对,然后微笑。
    一对清楚自己身份的母子,一对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该选择什么的帝王母子。
    立于人世顶峰,看遍风云变幻,令她们不能再任性的拥有凡人的情感,那是红尘烟火里的奢侈,不是她们的。
    辛酸,而又无奈。
    秦长歌下马,不理三呼跪拜下的群臣,直接走向自己的孩子。
    而远远的,包子已经伸出小手,等待着牵起她。
    他在触碰上秦长歌掌心的那一刻,突然倒吸了一口气。
    秦长歌微笑俯视他,轻轻道:“溶儿,你看见了什么?”
    包子转首,深深看着秦长歌的眼睛,突然低低道:“不管看见什么,你还有我。”
    “是的,我还有你。”秦长歌的心沉了沉,面上却微笑如故,将手轻轻挣开,秦长歌道,“溶儿,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幸福,你拥有的这项异能,我希望你尽量少使用。”
    “我知道。”包子拍拍胸口,“我心里,不应当塞了满满的别人的故事,最起码我得留点空间,将来放属于我的故事,但是我不要那样的沉重痛苦,我要我的故事,永远漂亮精彩。”
    他转头看着秦长歌,乌黑的大眼睛流光溢彩。
    “你相信不相信?”
    秦长歌微笑,抚上爱子闪着缎质光芒的发。
    “相信。”
    ——————————————————————
    长长的桐木回廊春风流荡,四面的柳丝不时的越过阑干飘拂至人身,宛如邀请同赏春光的佳人柔荑,然而疾行的人却无心理会,包子拉着秦长歌一路穿花拂叶,脚步踏在光亮的桐木地面,起了动听的回音。
    在龙章宫侧殿门口,包子突然松开手,放缓脚步,神秘坐不改姓坐不兮兮一笑,去推秦长歌。
    秦长歌的手指扣在门扉,听得风吹动帐帘金钩发出的琳琅声音,不知怎的突然掌心里满满的生出了汗。
    她轻轻去推门。
    “吱呀。”
    暗黑的阴影被推开,地面展开金色的阳光,那阳光瞬间迢迢暗递,到了重重帘幕之后,映见帘后榻上隐约的人影。
    秦长歌一直砰砰乱跳的心,在看见那个人影的时辰,突然沉静了下来。
    她居然还记得一抻手关好殿门,步伐轻巧的行了过去。
    手指在滑软的帐幕上停了一停,长长眼睫一合再合,随即不再犹豫的掀开。
    帘后。
    那男子静静合目,脸色苍白,乍一看,和去年大雪之中,营帐之前,素玄臂弯中那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秦长歌却眼尖的发现了他胸口的微微起伏。
    素玄……没有骗我……
    突然松了一大口气,秦长歌腿一软,竟然站立不稳伏倒在地,干脆就势伏上了萧玦的肩。
    轻轻抓着萧玦的手臂,秦长歌定定的看着萧玦平静沉睡的面容,良久绽开一抹笑容,然而笑意未去,眼泪已然簌簌滚落。
    那些晶莹的眼泪,自雪色的面颊上毫无停留的直泻而下,不断落入身下的长绒锦毯内,再被无声吸去,只看得到身下浅红锦毯渐渐转为深红,而那深红的范围,始终在不住扩大。
    这以来将近数月的眼泪,浸湿了这一段跌宕疼痛的流年。
    去年风雪里,掀帘而起那一刻被摧毁成片片碎裂的心,到得此刻终于被捡拾而起,勉强合了起来。
    深闭的殿门,挡不住明烈的阳光,那些金色的光柱从各处窗棂缝隙中钻入,如追光般在黑暗的殿中游移,一点点拼凑出那个女子清瘦的身影,择善而从出她不住颤抖的细致的肩膊。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长榻边的喜极而泣,没有人知道那巅峰之上,号称神后的女子一生里竟然也会这般痛快喜悦的流泪,正如没有人知道,那般种种的绝杀手段,从来都只是一个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必行抉择,在爱情面前,神后光环之下,秦长歌从来都普通一如最平凡的女子。
    笑中带泪,泪光里摇曳着笑影,秦长歌轻轻抚过萧玦的脸……他瘦得许多,这一睡便是几月,从医学上来说,已近植物人,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活着,终究便有希望。
    日光照过雪白接近透明的手指,正在极轻极轻的一寸寸移动,似要将爱人的轮廓,于指尖细致描摹,那明明熟悉至一闭眼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容颜,明明只是相隔数月不见的容颜,如今却觉得远隔了一生般令人留恋。
    其实何尝不是远隔一生?生死关前,她险险彻底失去了他。
    爱情是何等折磨心神的东西?如一场华丽而危机四伏的殇。
    她曾对自己说: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后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然而世间事没有最好,只有注定。
    那么便去接受吧。
    哪怕那接受的过程如此跌宕如此苍凉如此处处磨折如此浸透血泪。
    终不枉爱过一场。
    秦长歌微笑着,抚遍萧玦的脸,最终轻轻俯下脸去。
    日光在身后铺开,如一朵巨大的莲,华美的盛开于偌大的龙章宫中,那黑色的流满一榻的丝缎般的发,亦如莲花绽开。
    她嫣红的唇,轻轻靠上他略有些干燥的唇。
    唇与唇交接的滋味,微凉微甜亦微涩,芬芳馥郁的甘中带点药香的苦,宛如这一路走来,失而复得的人生。
    辗转……缠绵……那些温存的触碰……那些阴与阳相遇刹那迸射的电光……遍空里荡出华丽的弧,将世界一笔笔绚烂填满。
    秦长歌微笑闭目,一任泪水肆意流淌,流过彼此交缠的眼睫,流过彼此相触的颊,流过黏合的唇齿,流入心深处,甜蜜而微咸。
    哪怕你将永远沉睡,我亦欢欣于这一刻真实感受到的温度,我从无如此刻般,这般无限感激上苍。
    苍天将我所拥有的一切一次次拿去,却在最后怜悯于我的孤独,送回了你,这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我竟因此凛惕不安,不敢奢望更多。
    只要你在,便好。
    那般带笑的泪,滴落阔在无声的空间,秦长歌伏在萧玦胸前,突然感觉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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