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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蕙点点头，继续问道：“她平时有没有出现过情绪不稳定或者其他状况？”
林怀民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但她怕黑，经常做噩梦。”
“她向你描述过她的梦境吗？”
林怀民显得有些困窘地苦笑了一下：“没有，她从来不说。她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有什么想法都装在脑子里。所以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们两个是不是缺乏沟通。她到鹭江这两年，自己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遭遇过多少是非，我也无从知道。”他又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近乎自语地问陈小蕙说，“小陈医生，你说，我这个丈夫做得是不是有点失职？”
陈小蕙缄默。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在陈小蕙的身上。此刻，陈小蕙正坐在徐乃珊的办公室里向彭羚了解情况。桌上的录音机无声地转动着。
“徐经理挺好强的。”彭羚对陈小蕙说，“说实话，我觉得她一个人在鹭江闯，能做到现在的位置挺不容易的。有时候有点脾气，工作压力大嘛，谁都能理解。但是她从来不随便训斥别人。”
“我听说那天有人在你们这座大楼的楼顶上跳楼自杀？”陈小蕙说。
“是啊！股市犹如大海的潮汐，天天有涨有落，所以也就难免有人赔了有人赚了，这本来是件挺平常的事。可能有些人把全副身家都押在了里边，输不起，脑筋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就来做傻事。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而且，全鹭江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他不去跳，偏偏跑到我们这里来跳。现在大家都在传，因为徐经理跟海天集团的董事长陈少泽关系非同一般，而她又在电视上给了股民一些误导，所以那个股民就跑到我们这里来跳楼了。”
陈小蕙不觉皱了皱眉头：“徐乃珊当时有什么反应吗？”
彭羚回忆了一下：“嗯，当时大家一听说有人要跳楼，都哄着去看，徐经理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我没注意她有什么反应。”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她那天好像本来心情就不大好。”
陈小蕙心里不由一动：“怎么说？”
“那天她从电视台做节目回来脸色就挺差的。我那天也是活该倒霉，在她办公室摔了一个茶杯，把她吓了一跳。”
陈小蕙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陈小蕙在向彭羚了解完徐乃珊的情况之后，一个人来到那天那个股民坠楼的地方，仰脸向大厦的顶端看去。在炫目的阳光照射下，她仿佛看到有一个人影逆着阳光飞坠而下，随即是惊心动魄的落地的声响！
陈小蕙一惊，幻觉倏然消失了。这时，她耳边又响起了彭羚的声音——
“全鹭江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他不去跳，偏偏跑到我们这里来跳。”
“现在大家都在传徐经理跟海天集团的董事长陈少泽关系非同一般……”
陈小蕙不禁皱起了眉头，困惑重重地离开了这座大厦。
7
医院病房里，医生正向徐乃珊询问情况。头发蓬乱的徐乃珊身体僵直地坐在窗户前，呆滞无力的双眸茫然地注视着窗外，她的脸被夕阳涂得通红。
医生说话的语气很平，不带任何色彩：“徐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的感觉如何？”
徐乃珊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医生又问了一句：“徐小姐，告诉我，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徐乃珊回过脸来，简洁地吐出了一个字：“好。”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被别人听见似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股惑 第三章（9）
医生温和地笑了一下：“很好。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告诉我你的年龄。”
“三十三岁。”
“很好。你的名字呢？”
“……我忘了。”
“再想想看。”
“我真的忘了，我不知道我是谁。”
医生对着徐乃珊，耐心地说：“但凡来这儿的人，一开始，很多人都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只不过人家没有说出来，而你却说了出来。这就好，这说明你还是能记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最起码你能记起来你姓什么。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姓什么？”
徐乃珊蹙眉苦思：“我姓……徐。”
“非常好。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现在你在哪儿吗？”
徐乃珊迟疑了一下：“医院。”
医生又问：“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徐乃珊痛苦地皱紧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才说：“我好害怕……”
医生问：“你害怕什么？”
徐乃珊的神志开始有些恍惚，她说：“我怕……围在我身边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平时都隐藏在黑暗里……一到了夜里，那些东西就会跑出来。像幽灵那样，慢慢地，无声无息地向我飘过来，我常常吓得不敢睁眼……”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的那些东西……”话未说完，医生被徐乃珊脸上的表情惊怔住了，“徐小姐，你怎么了？”
徐乃珊一时没有作答。她好像遭到雷殛似的面色灰白，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用手指着窗外，过了好久，她才颤抖着声音说：“看，你看那——”
医生疑惑地看了看徐乃珊，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出去，在远处的一幢高楼上，有一个“蜘蛛人”正借助带有吸盘的鞋子和手套，呈螺旋状向上攀登。医生似有不解地转过脸，对徐乃珊说：“这叫‘蜘蛛人’，也叫城市攀岩者……”
徐乃珊仿佛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襟，急促地喘息着。那个“蜘蛛人”攀得越高，徐乃珊的喘息就越急促，以至到最后，她终于支持不住了，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医生急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把她放在床上。徐乃珊双眼紧闭，脸像纸一样苍白。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处在昏迷之中的徐乃珊，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攀上楼顶的“蜘蛛人”，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8
陈小蕙掏出钥匙打开郭伟家的门，郭伟不在家。她拉起百叶窗，帮郭伟清理了一下床和桌子。摞在桌子上的一堆资料引起了她的注意。最上面的一张报纸上恰好是陈少泽的照片。
陈小蕙翻了翻那堆资料，几乎全是和海天集团有关的报道和统计数据。她面色凝重地放下资料，拿起电话来拨了一个号码：“你在哪儿呢？今天要加班吗？一起吃饭吧。七点钟，我在中山路等你。”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中山路上车水马龙，人潮涌动。陈小蕙靠在轮渡码头外的石栏杆上，看着港口停靠的形形色色的船舶和正在进出的渡轮。海水轻轻拍击着港湾，与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和谐地交融在一起。隔着鹭江看鼓浪屿，在色彩缤纷的灯火的装点下，鼓浪屿已变成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
郭伟斜挎着一个大包跑过来，把手表伸到陈小蕙面前，喘着气说：“你看，正好，我没迟到！你在这儿看什么哪？”
“在看这些上下轮渡的人。”陈小蕙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奇怪，“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的世界又都跟别人的世界如此奇妙地交错在一起，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意识到，我们所能看见的仅仅是自己的世界。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根本无法解释的。就说徐乃珊吧，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这么疯了，而且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甚至就连医生也找不到答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股惑 第三章（10）
“好啦，好啦！我的大哲学家，你饿不饿啊？我可饿了。”郭伟说，“你说，晚上我们去哪里吃饭？”
“我怎么都行。随你便。”
“据我所知，整个鹭江市还没有一家叫随你便餐厅的。要不，我们去吃必胜客吧？”
“天天吃洋垃圾快餐，也不怕把自己吃傻了！”
“能天天吃上洋快餐就不错了！现在有多少人还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
陈小蕙打断他道：“你说的那是南非吧？”
郭伟嘿嘿一笑。
陈小蕙四顾了一下，说：“我看我们就在这附近随便吃点什么吧？”
“那可不行。这是你回鹭江我们在一起吃的头一餐饭，算是我为你接风，不可以随便的。”
陈小蕙抿嘴一笑，说：“既然你如此有心，我要是不让你破费几个，也显得我太不近人情。要不，我们去国贸。”
郭伟一听，虽面有难色，但仍撑着劲说：“行，我们就去国贸。不过，我们先说好了，我请客，你埋单。”
陈小蕙故作不解地问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请客凭什么要我埋单？”
郭伟吭哧了好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我现在口袋里最多只能掏出一百块钱。”
陈小蕙听了，扭过头偷偷一乐：“行，我埋单。”
陈小蕙和郭伟乘出租车来到国贸大厦。两人走下车，抬级走进楼下大厅。大厅富丽堂皇，有着高大宽阔的共享空间，观景电梯上下运行。陈小蕙和郭伟从升到最顶层的观景电梯里走出来，被身着旗袍的咨客小姐引导着，在一个靠近落地窗的餐桌前入座。
这是一个旋转餐厅。雪白的台布、明晃晃的银餐具和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器皿在灯光的照映下亮得耀眼。透过高大的弧形玻璃窗，可以看见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服务生送上茶谱和酒水单，郭伟浏览了一眼之后，递给陈小蕙说：“你来点吧！”
陈小蕙略略看了一下，点了几样菜和一瓶干红。
“请稍候。”服务生说罢，躬身退下。
陈小蕙啜了一口茶水，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郭伟：“你最近又在做什么选题？”
郭伟犹豫了一下，说：“做一个关于海天集团的东西。正在搜集资料呢。”
“你怎么会突然对海天感兴趣了呢？”陈小蕙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道，“不会是因为我吧？”
郭伟摇摇头，说：“每个大企业大公司背后都有故事，海天也不例外。就说海天吧，他先是以资产重组的形式入主了一家叫‘海昌安正’的股票，后来改名叫‘海天高科’，当然，这不算什么，神就神在‘海天高科’一经改名以后，股价直线上升，成了股市上的一匹黑马……”
“你那是老皇历了。”陈小蕙说，“前一阵子‘海天高科’跌得很惨。好几次跌停板。”
“对。但是对海天集团来说，真正的输赢可能并不在股票的表面价格。”
“怎么讲？”
郭伟摇摇头道：“现在我还不能确定我的推测是否正确。”
“你是说有人在违规操纵股票的价格？”陈小蕙敏感地问道。
郭伟沉默片刻：“小蕙，对我来说，无论是谁在运作这只股票，性质都是一样的，我要的只是真相。”
陈小蕙沉默了。这时，服务生将酒和菜送上桌。郭伟端起酒杯，和陈小蕙轻轻碰了一下，喝了一口之后，对陈小蕙说：“小蕙，商场如战场，谁站在那个位置上都会考虑自己集团的利益，否则他就不能生存下去，这是很残酷的，跟个人操守个人道德没有关系，你说呢？” 。 想看书来
股惑 第三章（11）
陈小蕙笑了一笑，说：“看你一脸的严肃，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替我哥辩解。这个不用你说，对于我哥的人格操守我一向都很有信心。”
郭伟又喝了一口酒，说：“我不是为谁辩解，这是游戏规则。”
陈小蕙沉吟了一下：“你知道徐乃珊吗？”
“是不是与你哥传出绯闻的那个女人？”
“别不正经。”陈小蕙轻嗔了一句，接着说道，“她疯了，你知道吗？”
“这个消息第二天就已经家喻户晓、众人皆知了。”郭伟说。
“别这样说，我去见过她，在医院里。”陈小蕙说话的语气有些悲悯，她接着说，“我见过她之后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哥为什么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她是那种一见之下就能吸引你的女人。”
郭伟抬头看着陈小蕙。
陈小蕙继续说道：“其实这次我哥叫我回来，就是为了她。”
郭伟插科打诨道：“哦？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呢？”
“为你？别臭美了！”陈小蕙说，“你不想想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我怎么啦？你总是凭空臆想我和别的女人的故事，然后你自己信以为真。”郭伟故作委屈地说。
陈小蕙一笑：“你真讨厌！跟你说徐乃珊呢！我要找出她发疯的原因。你们不都传她因为跟我哥好，所以才故意误导股民，混淆视听吗？”
郭伟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徐乃珊我见过她，一个很要强的女人。我倒觉得她不像那种徇私废公的人。”
陈小蕙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这种舆论压力总是一个原因。”
9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陈小蕙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边听着录音，边往电脑里输入资料。
桌子上的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