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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学·第二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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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哪一天开始,明明变得喜欢看老戏了,那些,悠长,缠绵,婉转千百回依然迤逦缠绵的唱腔,慢悠悠的前朝的时光,杨柳枝映着白粉墙,远远的一影青山,桃花渡口,那些清雅的山长水阔的布景前,才可一生一世,几生几世,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一个女子等待着一个男子。地老天荒,矢志不渝,从不更改,从不质疑,从不否认,从不估价。爱是仁义礼教里,最恒久最绵长的等候。其间,有恩,有义,有怨,有苦,却从不质疑,所有的守候到底值得不值得……
  秦腔,梆子戏的天高风寒,鸿雁飞过,一派凛烈;黄梅戏,越剧的娇媚热闹,桃红柳绿,家长里短,情深意长;京剧的锣鼓铿锵齐作的行头华丽,昆曲的庭院深深,春深似海。在古典的时光里,无论怎样的一种爱,都是行得通的,在桃花树下的少女,看一眼前来讨水喝的书生,便可以为这一面,相思至死。可以为一个远征的男人,苦守寒窑十八年;风尘之中跌滚的苏三,将所有的积蓄送给上京赶考的书生,约好百年誓盟。在那山长水阔人海茫茫的朝代,一走开便再也看不见那个人,是渺茫的誓盟,她再见到他时,是犯案的命妇跪在朝廷官人的公审堂上,然而他救下了她。从前的时光里,女人爱的姿态,都是那么低,那么低的,再是一棵夭夭的开花的树,根也是培植在泥土里。不是无根的风中水中流泛的花。然而时代不一样了,一个人的人生里只容得下另一个人。再多一份,便成了自甘下贱的偷欢了。明明迷恋戏台上的时光,湖水蓝,桃花粉的湘帘垂下来,白粉墙头探出三月的花,唱戏的女子,头上戴着精致的钗环,青郁郁的黑发,细长的垂绦,桃花面,杨柳腰,长裙拂着庭院里落花的花砖,闺阁楼上的朱漆地板。她若是从前的女子,面对爱的那个男子,便会放下昂扬的眉头,坚冰一般自持的姿态,深情的,身姿如弱柳扶风,双手作揖,对公子,羞答答施以一礼,要他,急忙地,爱惜地扶她起来。

月明荞麦花如雪(22)
她也喜欢,跟着戏文,荒腔走板地,唱一段。在镜子前,比着兰花指,侧身屈膝,扬起头来,往那虚幻处的繁华旧梦,粲然地一笑。原来,不止是孩子爱做戏,演戏的人爱做戏,看吸取竟然是人人都爱做戏,戏里的话,都是真的,现实里荒寒的,在戏文里裁裁剪剪,便是繁花似锦的美团圆了。所以,她唱着戏也能好好地活下去。她只好把如今当作戏幕了,戏里的故事,没那么惨的。等一等,一个兰花手抛起水袖,遮住脸容,韶光就抛去久远,等的人,就在外头叩门了。
  暑假明明没有回家,她的生活有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气象。因为雷灏的公司正在做一些产品推广的项目,常常请演艺明星拍摄广告。他常常带着明明一起去饭局、派对。乍见识了一些演艺圈的声色热闹,明明也吵吵闹闹地,要去演剧,她很很容易地就进了剧组,因为制片们要讨好的是雷灏,并不当真认为她的演艺天分和雷灏的面子一样的讲究,象当面夸奖的那样有戏剧天分。明明演出的都是言情剧,场景总是三十年代旧上海的百乐门舞厅,老派爵士乐响起,镜头掠过舞池里翩翩起舞的淑媛,身着旗袍的女子也有她一个;街角的一幢有老式洋房的背景前,杨花绒绒地飞舞,走远的是她的背影。她还是女主角伤心时赶来安慰的女友之一,格子台布的咖啡圆桌,瓷瓶里插着一支玫瑰花,美丽的女子相对而坐,指间捏着银质小勺在咖啡杯里划着涟漪 ,明明眉眼疏淡地微笑,注视着女主角,说出她的那一句台词,譬如“好久不见,你过得好么?他对你还好么?”“咖啡真好,今天的天气也真好,是吗?”……用以引出情节。女主角闻声便该恸哭或是诉苦了。几场戏试过,雷灏的朋友倒先对他说了,这女孩,注定在这一行出不了头。她的漂亮,是够了的,聪敏,也是够了的,然而…太端庄,太羞涩了,没邪性。做演员这一行,怎么说呢,骨子里还是要些邪性的,多点水性杨花的孟浪,戏才会流光溢彩。
  明明演过古代皇宫里头的宫女,无论在哪个朝代,她皆低着头,托着朱漆盘子,脚步细细地走过镜头,总是一个宫女。她演的新娘总是小脚新娘,照例要被追求进步的新青年新郎抛弃的,抛弃了她才好去广阔天地里发生故事。写在剧本上的平庸、俗套的爱恨情仇,磨灭了人身上的特质,一律变得面目庸常,只愚蠢地执着于爱恨情仇。到底令明明重新见识了一番人间。她起初进剧组演戏,极其跃跃欲试,演过几场戏以后,明明便明白了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赶紧一改口风,再不提及对演艺艺术的向往之情。收回性子,坐在房间里,读书。又足不出户起来。离开舞蹈已经一年了,明明没有想过再回到舞台上蹦蹦跳跳,然而,是这途中,明明陡然懂得了,原来,她骨子里,依然是一个纯粹的舞蹈演员,舞蹈是不需要伪装,不能有滑头和谎言的。她是在华丽的灯火辉煌的舞台上,一招一式的做出来,许多人一起,完成一个舞蹈姿态的起势和收梢。她是曼妙的艺术,需要准确和清简。
  夏天就这样,纠结着过去了,华北的秋天,几乎和春天一样的短暂,他们还是在秋风里,抢火似的,去圆明园看了秋色,水是白的,河滩上的芦苇荡被风吹着,簌簌地摆荡,金黄的银杏叶在风里哗哗地,叶片翻出响来。园子里静静的,踏过的草径,流水潺潺,林木间流淌着阳光,光线在树叶间聚合成一个光柱,茸茸地,浮在林子里。雷灏几乎是捂住了明明的嘴巴,才制止得住她嗓门脆脆的喧闹。对她说:“看,那束光!”很快地,落叶才被风吹光,便下起了雪。雪在这城市的上空,墨黑墨黑的飘落。天黑得早,那种腌到泡菜坛子里黑,黑得无望。

月明荞麦花如雪(23)
这一年的冬天,雷灏的日子难过起来。他供职的公司面临转型,从一贯的软件技术开发,转到网络游戏开发。网络游戏是新兴的行业,盈利也是暴利。纯粹的软件产业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庞大的软件程序员们所能做的是认清现实,与时具进,开发网络游戏是一条康庄大道,那么多耽于网络的灵魂,欲壑难填,人们需要网络游戏,虚拟的江湖。他当初和志同道合者一起合力创业,攀升至业界顶端,直到公司股票上市。然而,如今只有雷灏一个人,还秉承着软件程序员的骨鲠单一,横在路中间做公司转型的拦路石,不肯与时具进,他掌握着控股权,就是为了在董事会上让大家都不痛快不好过看起来的情形就是如是。若不是多年同仁,个个都巴不得他临时死掉,让公司可顺利转型。雷灏看得清楚这形势。
  “那,怎么办呢?你打算怎么面对?”连明明,也忧心忡忡了。
  “暂且不知道怎么办。”他接着说道:“总归,我是不妥协的。”
  明明看着他,他说话的样子,疲惫,语气倔强,这个男人,他多么、多么的难……
  僵持之中,改组依然在有计划地进行,雷灏带领的技术组,被腰斩,部门和正在进行的项目被砍掉了。他在董事会议上力争,愤慨呈辞,情绪激亢处,砸了桌子,拳头上留下淤青的血斑。雷灏的失势;在软件业界;算得上震撼性的“中关村风云”; 令闻者唏嘘,软件技术今时今日,已经勉力支撑得太久。那么多人,那么长的时间,全心投入的心力……然而,这种理想主义的作为在这时代,是可笑的。这个清高的理想主义者!悲情英雄;不肯妥协时代一起堕落。他已经吵哑了嗓子,懒得再说话。他不愿意接电话,就将电话关机,不愿意去公司,就在明明身边呆着,在书房里发呆。
  去上完课回家的路上,明明会顺便拐进超市,买些日用品,提着满满的塑料袋进门,看见雷灏照例地坐在书房里,开着电脑。家里有了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气息格外地旺盛。她将食物分类清洗过,一一放进冰箱的保鲜格。走进书房,递过去一盅绿茶,看看他的脸,又看看电脑屏幕,他正在收邮件,邮箱里一行一行地排列下来,一页并不够。明明感觉到她走到他身边时他的紧张,便体贴地走开去。她不太管他的,生活也是早睡早起的。
  时常,半夜三更时,他还在电脑上工作时,明明睡着了,又不知何时醒过来,悄无声息地下床,然而,不用任何格外捕捉,他都会感觉到,她的那双脚,软软地踏在地毯上,向他工作的地方走过去的窸窣。明明一声不吭地站在他眼前,蓬着头发,静静地象夜鬼,他抬头看看她,微微一笑。她懵懂的样子,仿佛依恋父亲的小小女儿,她依靠着他的双腿,头枕在他的膝上,依然睡着。他默默地注视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在黑暗里,轻柔的键盘起落的声音。忙不完他期待夜永远黑。
  没有起风的一个大晴天,凛冽的空气里响起鸽子飞过的哨音,凛凛地,在下午的光景里。明明想着带雷灏离开家,散步去圆明园,晒太阳。他唤她:“明明,我的外套呢?”
  “送去干洗店了。”明明打开衣柜门,取了另一件衣衫,递过去:“为你新买的,喜不喜欢这种青色?”
  是一件男装,青色棉袄,短风衣样式,领口是翻毛领,雷灏本想挑剔那个翻毛领,时尚的东西在他总是显得做作的。见明明眼巴巴的样子,就不忍批驳了,笑盈盈地点点头,当即穿上,照照穿衣镜,立竿见影摩登了几分。不明所以地,明*里顿时觉得安稳。

月明荞麦花如雪(24)
园子里,洁白的石径畔伏着苍黄的草皮。坐在福海边的长椅上,金色的脆脆的阳光,从天空落到身上。脚下是结冰的湖面。明明将书摊在膝头,浅浅地读一行,二行,阳光如此厚实,暖和得叫人生出睡意。那个人就在她身边,她偎依着他的肩,脸埋进羊绒披肩里,闭上双目。
  蓦然间,拂过梦境里的风冷了,明明睁开眼,天地变做黑白二色,回头一望,黛青的古松,冷白的石桥,朱红栏杆,结冰的湖上,阳光不知何时已淡去。她抬起头,披肩触到脸上,凝固了一层寒气,有硬度的。雷灏在读那本书,见她醒来,爱惜地将她揽得更紧些,说:“冷不冷?我们回家吧。天要黑了。”北风在树林的梢头隐隐地吹起。她偎依在他的棉袄里,沿着洁白的空无一人的石径,慢慢向园外走去。
  没有风的天气,雷灏还带着明明去西郊爬山。他们一路徜徉,经过树林,枯草坡,小湖泊,走进曹雪芹故居。他们俩都是爱读红楼的。尤其明明,打小就从父亲的书架上搬下那发黄的《红楼梦》。
  残破的一堵墙,墙上书写着诗篇,是三百年前著书人的住处。雷灏看着橱窗里陈列的资料,曹雪芹的友人酬和诗文,大惑不解地对明明说:“你看,诗文里称赞他,落拓潇洒,他怎么会是面色黧黑、身材高大,性情落拓的一个人呢?这不合的呀。”
  “是啊,应该是面容俊美,温文公子才对。江南织造家道不曾中落时,他也许是那样的。”明明凑过来看了一会儿,老练地答:“但后来他穷了,会时常受亲戚朋友的接济。这境况里,心思太细腻是活不下去的。久而久之,也就落拓大方,能屈能伸了。”
  “想不到,你这样老成的。”雷灏惊讶地看着她,然而,由衷地赞同:“他住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一定,很想念江南旧地。”
  每一回从郊外回到家,天全都黑了,高楼上的黑夜,半空中被灯海的光烘托着,是微微的霓虹色的亮光,越过那层亮光,是广阔的黑幕似的暗。明明在厨房里烧晚饭,暖气片热呼呼的烤着她的后背,晚饭的菜肴有南瓜蒸芋头,咸肉烧笋,菠菜汤,雷灏吃东西的喜好和她很象,地道的南方口味,色泽鲜嫩,调料丰富,香辣,亦喜甜糯,她并不需要特意地迎合他,窗外是呼啸的寒风,苍灰的,明明探出头去看客厅里看电视的雷灏,心里头一次想到,她是为了一个人,才来到这城市的。然而,这城市的苦寒气候,粗糙风物,都是她不适应的。她也头一回敢想到―――有一天,和雷灏一起回到南方去,回到南方青绿、湿润、精雕细琢的空气中去。他在这苦寒的干涸的华北,已经生活了太久,一直和陌生人在一起――――她可怜他。
  雷灏的妻子贝茜,就是这时候打上门来的。是周末,清早,明明打开门,面前是一个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的珠光宝气,大大的黑眼睛,脸上刷着透明蜜粉,暗朱色唇膏。华贵浓郁的香水味。她是一个道地的北方女子;浑身充满了旺盛的气场。对方没有说话,明明已经明白了她是谁。那女人是有备而来的,也不说话,照着明明的脸就是一个耳刮子打上来;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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