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水魅-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三拉住铁牛说:“还有心打架啊。”
  三个人懒洋洋沿堤坡走到田塍上。
  两边稻子已经青中带黄,因为渍水,软软地勾着头。水下那截禾秆已成灰黑,走在路上可以闻到浓浓霉味。
  铁牛脑袋左晃右晃,他的小辫子就左甩右甩。走在后面的小胜忍不住扯了一把。
  铁牛回头一凶:“莫搞!”
  小胜说:“你家哪个要你留辫子?丑死啦!”
  铁牛又回头一凶:“要你问个屌!”
  秦三拉开铁牛,让他走在自己前面。
  铁牛一边脚踢路边的稻子,一边闷闷地说:“唉,我就怕倒围子淹死我的梅树,还有一蔸好壮实的黑豆。”
  突然,三个同时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听到不远的稻田里传出“董!董!董!”的叫声。
  他们沿田间小路迅速朝有声音的稻田跑去。
  声音突然没有了。
  “别动,不要讲话!”秦三指指两个同伴。
  他们蹲在两旁比他们头顶还高的禾苗下。
  声音又来了,“董!董!董!”
  铁牛附着秦三的耳朵说:“就在这丘田里!”
  他们猫着腰,踮起脚板,向那声音接近。
  终于从分行的禾苗中,看到一只像黑母鸡那样的野禽,当地人称之“董鸡婆”。它在半青半黄的禾丛中,一步一步踏着浅水走路,“董———”一声叫,脖子就向前一伸,脑袋上那件鲜红的东西就一闪,一副高傲自得又小心谨慎的样子。
  秦三悄悄指派两位同伴:“你走那边,你走那边,我守这里。”
  两个孩子龇牙咧嘴喜不自禁,撅起屁股从两边小路包抄过去。
  秦三偷眼瞟去,那家伙好像察觉到什么动静,不叫了,伸长脖子,警惕而恐怖地东张西望。
  因为两侧的包抄者看不到董鸡,还一个劲朝它侧后奔。
  董鸡已经确信附近存在危险,头一低,在禾行中间急急蹿跑起来。
  偷袭只好取消。秦三站起来大喊一声:“朝田中间跑!捉住它!”他首先冲锋,两手挥打禾苗,脚踩着水,一路噼噼啪啪猛扑过去。
  两侧袭击者应声而起,高一脚低一脚,踩得稻田一片稀里哗啦。
  董鸡凭它个小灵活的优势东蹿西藏,还是敌不过三条猎狗般气势汹汹的袭击者,居然发出一串“嘎嘎嘎”的叫唤声,好像喊救命。
  一会儿铁牛看见了,大叫:“在这里在这里!”一会儿小胜看见了,“在这里在这里!”
  秦三机智沉着地边走边看,眼见董鸡婆的红脑袋在黄黄的禾苗里一闪,一个鱼跃,管他禾苗不禾苗,泥水不泥水,直扑过去。
  董鸡在万分惊恐中突然“嘎———”地一声长鸣,“扑扑扑”翅膀乱扇,脚爪带着水草田泥,擦秦三头顶掠飞而过。秦三没来得及爬起,小胜、铁牛就眼睁睁看着这团黑羽毛带着一个鲜艳惹眼的红点子,忽闪忽闪飞越几丘稻田,落到一片禾苗中去了。
  “完了完了!”袭击者们眺望远方稻田,一阵哀叹。
  三位狩猎者捧水抹脸,怏怏地踢蹋着踩倒的和没踩倒的禾苗,朝路上走。
  突然秦三说:“董鸡婆蛋!”
  大家围过来看,几棵被董鸡弄得倒在一堆的枯死禾苗上,一个圆圆的、用稻草软叶铺成的、蒸钵大小的光溜溜敞口窝里,摆着四只麻绿色禽蛋。
  他们高兴极了,秦三连窝捧起,飞奔上路。
  他们拿着比鸡蛋小而圆似乎还有微温的董鸡蛋左瞧右看,放到耳边摇摇,又向阳光照照,尽情享受围猎的收获。
  秦铁牛玩到太阳落水才回家。一进屋,捧着两个董鸡蛋就寻妈妈。屋里已经黑麻麻,后面厢房传来巧月姐姐剁猪菜的声音。
  铁牛摸索着打开碗柜,拿个碗小心翼翼摆下董鸡蛋,到灶头圆洞里摸到还有些烫手的饭钵,揭下盖碗,筷子插了两插,出来坐到门坎上吃。
  菜是蒸茄子,虽然没油,放了米汤的,吃起来很软和。饭里有剁得很细的红薯根。狼吞虎咽吃完饭,到水塘边打半桶水洗了脚,寻出底里有层黑泥垢的旧布鞋穿了,坐到门坎上,听见住在前边厢房的外婆的咳嗽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小猎手(2)
“外婆!”
  外婆应了声,“玩得这么晚呀,你妈妈发脾气呢。到哪里玩去了?”
  外婆有一盏很小的豆油灯,像庙里菩萨前面的灯。一个铜铸的碟子,下面弯弯的杆,杆底一个雕着些小妖怪的铜座。外婆的油壶收藏在床后,是个方形铁皮壶。油灯干了,她就颤颤巍巍端起油壶,向灯盏滴几滴油,用筷子把上端干枯的灯芯挑转头来。外婆除非积麻、纺线、补衣服,平时她是不点灯的。外婆老了,皱巴巴的手已经纳不动鞋底了,只在白天纳一纳袜子底。铁牛冬天穿的那双布袜子就是外婆纳的。
  他见外婆敞开着那只掉光了漆的木箱,把几件衣服叠在一个包袱里。有一件薄薄的棉袄,油灯下有些发亮,不像平时穿的家织布。铁牛伸手摸了摸,外婆把他的手拿开。
  “这件袄子,是我到肖家来镇嫁(陪嫁)的衣服,是洋绸面子呢,我到肖家再没制过一件好衣服。”
  铁牛似懂非懂,又见外婆拿出一双奇怪的鞋子,是红的,看上去硬当当、脆薄薄,好像纸壳糊的。
  铁牛问:“外婆,这是什么鞋?”
  外婆说:“这呀,是外婆到黄泥村去穿的。”见外孙似乎没懂,又说:“是外婆死后穿的呢。人到阴间去呀,要是没鞋穿就走不动,还会缠着这个家里。”
  铁牛顿时觉得萤火虫似的灯影外,有什么黑家伙一晃一晃,心里紧张起来。
  外婆把寥寥的衣服捡到一大块四四方方的青布里,然后对角折起,打了结。
  外婆挽着包袱,一颠一颠走到床边,撩开蚊帐,将包袱放到床上。
  “来,”外婆拉一下铁牛,便坐到矮靠背椅上,让铁牛站在她两腿中间,“你几天没梳健毛(辫子)吧。”外婆就哆嗦着手解开他辫尾那条小布带,用梳子一下一下轻轻地刮,然后把垢结的泥块仔细拈下来。
  除了父亲,铁牛的亲人都给他梳过辫子。妈妈每次都像完成任务似的,用力刮几下,一推:“好,捡粪去!”秀月姐姐梳得好,又不痛,又能刮到痒处。还有表嫂菊香也梳得好。巧月姐姐梳得慢,捉蛇似的,扎出辫股歪歪扭扭。偶尔,爷爷也跟他梳一回。爷爷手重,扪得很痛,还一边讲古人如何如何的大道理。外婆梳理最多,外婆梳得很轻,很细心,但是不解痒。
  他睡在外婆脚头,用手摸摸外婆的脚。外婆的脚比他的脚还小,脚背骨头凸起来,像只芋头,脚板心却凹进去,像一个空壳的螺蛳。外婆的脚趾一个紧贴一个,每个都又短又扁,像石板缝里的生姜,扳都难扳开。
  外婆说:“孩子,要攒劲读书啦。读得书多无价宝,一字不识是枉然。我们这里是个苦地方,你看过的什么日子啰。你一个哥哥就是饿死的呢。”
  铁牛惊讶道:“我还有哥哥?”
  外婆床上的竹垫子每天都抹得很干净,蚊帐过不久也要洗的。外婆洗蚊帐就叫铁牛给她踩。大脚盆里放满水,脚板踩在粗麻麻的蚊帐上,不知是痒还是舒服。但是铁牛总觉得外婆床上有种什么气味。他长大后回忆起来,才觉得应该称作“老”味,人老了就会有特殊味道。
  铁牛说:“外婆,我热。”
  外婆伸手窸窸窣窣从蚊帐围板后掏出芭叶扇,轻轻给他扇风。
  “也是六月间,你爸爸,你妈妈抱着你,夜里在船上乘凉。”
  “后来呢?”
  “你父亲把竹板横搁在船上,睡着了,一翻身,竹板子歪了,他先跌到水里,船就翻了。你妈妈抱着你也跌到水里。”
  “唉,”外婆歇了歇,“你爸爸一下水就醒来,在水里摸,摸到你妈妈,顺手把她扯上来,推到船底上。一看,你还在妈妈怀里,嘴巴还衔着奶头没松口呢。”
  “嘿嘿。”铁牛笑了。
  “你家里好苦呢。你父亲分家时,分了三升蚕豆两升红谷子,还分一百多光洋的债呢。你妈妈生你那天,一粒米也没进口,只吃了一碗米汤伴的藠子叶,好作孽啊。”
  在外婆细细哑哑的叙说里,铁牛睡着了。
  

三、狼号(1)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响起又重又急的敲门声,玉兰在叫:“妈妈!妈妈!”
  铁牛外婆很快就起来了,打开门,还进来一个人,是铁牛爷爷秦青山。
  铁牛妈妈说:“外面又是风又是雨,一下子涨了两尺水,快要崩堤啦。铁牛和巧月一道,马上跟爷爷上堤去。我还要把几样东西捡上楼。”说完风急火急到正房去了。
  铁牛爷爷说:“他外婆,这家伙还没醒吗?”他撩开蚊帐,双手拽住孙子两只胳膊,提起来放到椅子上,拍拍他脸颊,“健牛哇,还没醒呢,倒围子呢!”
  铁牛脖子软塌塌的,脑袋东掼一下西甩一下,这才慢慢睁开眼。
  爷爷一把拽起他。外婆把包袱挽到手上,“好,走。”
  站到屋檐下,汹汹的风雨从黑暗中阵阵扑来。
  爷爷又拐到灶脚寻一把树枝柴草,用绳子密密绕紧。铁牛外婆连忙提起那只已经轻飘飘的油壶,往火把尖端淋一圈。铁牛抢着点燃了的火把往外走,一阵风刮起火灰溅到眼睛里。
  玉兰对儿子说:“到爷爷那里听话,别乱跑!”
  突然,铁牛挣脱爷爷的手,跑进屋去开碗柜。
  妈妈急得骂道:“还翻什么尸啊!”
  铁牛和爷爷走在前面,巧月牵着外婆跟在后面。
  爷爷一手举火把一手拍着铁牛头上的斗笠,“你刚才拿什么东西?”
  “董鸡婆蛋,我今天捡的。”
  爷爷说:“要得,我搞点韭菜炒了,让你好好吃一餐。”
  越接近河边,沙土路越松软。铁牛外婆穿双油鞋,棉鞋模样,布底布面,经过反复涂油,不会渗水,却坚硬如铁,很快把外婆的脚磨痛了,鞋子陷入含水沙地,如拳的小脚一提,袜子就踩到水地上。
  走上湖边渠道,看到大堤上一溜溜火把像掉在地上踩了一脚的萤火虫,拖着长长尾巴在风雨中明灭闪烁,许多人在光影里来回奔跑,堤上挑“堰封”,堤下担卵石,还有打桩的,挖浸沟的,拖浪把的,抬木头的。砂石倾倒声,铁器碰撞声,榔头捶击声。
  爬上大堤,河水果然涨到快平堤面了,人不需弯腰,伸脚一撩就可撩到河水。刚刚用新泥挑起的两尺宽堰封,犹如大堤这只手臂长出的一道新肉,被“砰砰”拍来的水浪打得流血了,发出空洞的回声,泥沙糖一样被融化,变成无影无踪的东西。“持家犹如针挑土,败家犹如浪淘沙”,这谚语的形象注释就在这里。
  在忽明忽暗的火把光照下,天空深黑如渊,好像就在你手边,好像又在游走的梦里。大河里一星一闪的水光才非常真实地让人感觉到这已是个洪水称霸的世界,这位霸主正胸有成竹地把弹丸之地的啸天湖衔在舌尖上玩耍,玩腻了,黑暗无边的上下颌一抿,一股恶痰般的狂涛就会把它吞下肚去。
  少年铁牛倒没什么恐惧,穿行在来来往往人丛中,既懵懵懂懂又激动兴奋。他被爷爷拖着跑,扭头左瞧右看,却没看见爸爸和秀月姐姐。
  到了爷爷家,爷爷倒置火把朝前晃动,指给他们说:“秦厚德的厢房披厦都浸垮了。”
  铁牛吃了一惊,今天下午还和秦三在一起捉董鸡婆呢,谁想现在他的屋就垮了。铁牛从火光里看到秦三家的正屋还立着,可是两旁厢房和披厦却像瘦得肩胛骨都戳在皮外的病人,死气沉沉趴着,那骨头就是屋檩和桁条。水浪在屋里屋外噼噼叭叭响,河风将浮在水面的猪栏栅子、鸡笼、零碎木头和模糊不清的茅草、家什都刮到堤边柳树丛里,它们大概被绳子圈住,在树下的水浪里一挤一散一浮一沉晃悠。
  铁牛外婆惊叹道:“作孽呢,还没垮围子就把屋冲倒。”
  铁牛这才真正嗅到倒围子的气味,他心神恍惚地跟着爷爷高一脚低一脚走,一声不吭。
  青山爷安顿好老的小的,自己去屋场外用篾缆捆住房柱,牵到苦楝树上扎紧。抬头看看那边依稀的火光,想起儿子秦天整天忙在堤上,他的屋一定还没紧扎,于是将绕成圈圈的篾缆扛上肩,往大堤走。
  风声满耳呜呜直吼,拍堤大浪就在脚边,一声比一声响亮。他摇摇晃晃地走,突然觉得堤上火把稀疏,人影不多了。一个念头立时奔进心里:围子保不住了!人开始疏散了!
  他虽然不慌,心里却急。他这辈子见的溃堤倒垸还少?对他们这辈人来说,溃堤倒垸好比过大年三十,那是年关,愁的是柴米,是钱;这是灾关,愁的是老小,是命。躲是躲不脱的,大事天做主,人在小事上尽力而为罢了。
  他朝指挥部棚子跑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