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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倾天下-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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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美人手腕中的三尺白绫如疾风迅浪向牡丹花袭去,卷起阵阵飞红,犹如天女散花。残花悬于空中,缓缓而落,美人在悬空的残花之间偏偏袅袅。一时之间,殷红的花瓣、斑斓的蝴蝶绕在白衣美人周围,如梦似幻。

    众人皆痴了,如今方知何乃仙乐,何乃仙舞。

    乐音由轻至激,再由激至轻,待悬空的残花落尽,众人才惊觉地回过头来。原先一袭雪衣上已沾染上了点点娇红,遥遥望去,就像是在白衣上描上了朵朵的碎花,鲜活至极,美妙至极。

    白色,淡者;玄色,浓者。淡浓相融,是为一种极致的视觉冲击。

    兀地,锦瑟之音断了,断得十分自然。绿绮之音下,又一胜雪白衣飞了出去,白衣少年纤手一挽,顺手将十丈红菱揽起,他身形如风旋,绕着美人轻旋。忽地,乐声一变,少年蓦然回首,长手环在美人腰间,又借力旋转,几回之后,二人落定。彼时,美人已经红菱覆身,里为白衫映花,外是红菱缠缠,长纱曳地,衣带翩袅犹如尊贵的天女。再看白衣少年,擦身与花丛中,竟片叶不沾身,甚至连一点花红也没有,依旧白衣如雪。

    白衣少年揽着美人的细腰盈盈而来,少年风度翩翩,一场飞舞之后不见半点劳累,甚至气息舒缓,不紧不慢地地说道:“此姝乃晗之侍女玉蘅!”

    少年是萧晗,美人是玉蘅。

    “子毓以为如何?此礼可当得?”萧晗问道。

    如清水之中荡出一刻刻幽深的涟漪,卫玹清清而笑道:“此曲惊鸿,此舞倾城!”

    八字点评,言尽精髓。

    “确实不俗,你这小郎,这气态这才气,大才,大才,前途不可限量!”方才那个要罚萧晗酒的男子称叹道,登时也不再罚萧晗酒了,“此酒,我饮了!”男子仰头,喉头微动,将原本该萧晗饮下的酒水一饮而下。

    “你这小郎足以与我等为伍,明日只怕整个建康无不是你的名头!”萧晗这一曲一舞将这些名士们叹得心服口服。

    此舞虽由玉蘅所舞,然玉蘅终究是萧晗的人,打的也是萧晗的名头,故而成败也是算在萧晗的头上。

    “美则美矣!”其中一个叹气声响起,“此舞独步天下,却是毁花不倦!由古至今,无不是说要怜花惜花,然你这舞纵惊鸿倾城,却可惜了簇簇牡丹,须知花开不易。经你这一毁,还有何赏之?”

    经这么一提醒,众人忽觉此话有理,纷纷觉着萧晗未免不懂怜花惜玉起来了。

    萧晗不紧不慢,面色淡然若水,缓缓而语:“此言差矣!花开繁盛终有败期,与其任由化作污泥玷污了那美丽,不如任其一展芳华,此亦不负花之美矣!如此即便是陨落为泥便也不负这高雅了!如今我令其在最好的时候展现最好的美,此不是最好吗?”

    萧晗从容淡定,清冷的声音却不让人反感。她轻轻作揖,道:“许是萧晗妄言了,诸位见谅!”

    “世叔以为如何?”卫玹微微而笑,转头问周伯仁。只要周伯仁赞许了,萧晗之名便成了,只要周伯仁赞了,那萧晗的目的也达成了。卫玹充满期待。

    先前周伯仁虽有那番话,可是现在依旧慈眉善目,他终于言道:“此子大才,特立独行,言论不凡,应为名家!”

    当世,但凡你有理善言谈,说得过人便掌握了理!

    卫玹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了,此番也不算白费了!

    此时,月姬又来了个锦上添花,道:“月姬愿君能为姬的座上宾!”

    建康多少名流愿为月姬的座上宾,然月姬皆是一一拒绝,如今月姬竟欣然相邀,这是何等的幸事!不想月姬的座上宾是这小少年。

    萧晗微愣,月姬的邀请不在她的设定之中,不过微过须臾,他便应道:“萧晗荣幸,此生愿奉姑娘为知己!”

    一年的时间,月姬的琴技飞快地进步了,若单论琴艺这一方面萧晗真心愿与她为知己。

    “愿来日我设宴,小郎能赏光!”

    “他日我邀,小郎勿拒才是!”

    自此,她萧晗才是真正名冠江州了!
第二十九章:酒意醺醺
    readx;“主子,主子,周太傅派了帖子来”,玉蘅抱着一张金边帖子欢喜道。

    萧晗接过帖子,平静地看了一遭,道:“周太傅邀我共叙雅事!”

    “那主子岂不是得偿所愿了?”玉蘅抑制不住欢喜,这么苦心积虑的设计果真没有辜负。

    “周太傅素来是心性极高的人,他既邀了我此事便成了大半”,萧晗亦是自信满满,“师父,我马上就要步入正轨了!”

    “玉蘅,更衣,去周府。”萧晗一贯清冷的声音竟多了几分欢喜。

    于是,白衣翩若风,青丝袅如丝,折扇一摇俨然一个风流郎君。晋人重风貌,是以萧晗这副打扮再合适不过了。

    “玉蘅,周太傅可还邀了谁?”随着周府的奴仆行走在深宅阔庭里,萧晗低含着声音问道。

    “不知,周府奴仆口风紧得很。”

    “也罢。”萧晗道,左右事态朝着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又有何可担忧的。

    “萧郎君,我家大人在里头,郎君请!”仆人弯腰低眉说完了这句话便退了去。

    “玉蘅,你在外候着。”

    “是。”

    “咚咚。”萧晗指节敲动着房门。

    “萧家郎君,请进!”里面一个圆润慈和的声音响起。

    萧晗推开房门,只身入屋内,又将房门掩上。只见屋内设了两榻,两榻上设有珍馐佳酿。主榻上上盘腿坐着一个便袍中年儒雅男子,便是周伯仁了。

    见此形态,周太傅应该只是邀请了萧晗一个人,不知他打的是何主意。

    “晚生萧晗,前来谒见太傅大人!”萧晗打了一个揖,看着闭目养气的周伯仁。

    “嗯。”周太傅微微点头,道了声,“入榻吧,不必拘礼。”

    萧晗骞裳折衣坐落了下来,开口问道:“大人要与萧晗共叙何等雅事?”

    周太傅一动不动,仍旧是闭着眼,只微笑着,嘴边的长须微颤,道:“子毓他心性纯净,宛若清泉!”

    “确实如此,子毓此人世间鲜有!”萧晗亦赞同道,只是不懂他为何要说到卫玹。

    “他涉世不深,恐遭世事污浊。”及此,萧晗似乎略懂周太傅的意思了。

    “太傅是何意,萧晗愚钝实是不懂!”萧晗盯着周太傅,眸光一下也不转。

    “我原也不是他家叔伯大人,原不应管得这般宽”,周太傅缓缓睁开久经世事的双眼,仍是一脸慈态,道,“只是可怜那孩子唤我一声世伯,我岂能看他毁了一片赤诚心。”

    “他那样的人不是你利用得起的!”周太傅的目光越来越发亮,直勾勾地看着萧晗。

    总算摆明了,萧晗心底冷笑,她适得其反,惹得了周太傅的反感,事态已朝着她安排之外发展了。

    “太傅以为我对子毓不利?”萧晗撑着眉问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左右怪她自己太急了,惹得了周太傅的猜疑。

    “你究竟打的什么心思,要以子毓接近我?”周太傅声音有些严厉了,“如今你也得偿所愿了,坦明吧!”

    “诚然,我确实欲近太傅”,萧晗冷笑嘲道,“然我萧晗敢作敢为,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确实因了子毓的缘故,然而却无心伤他害他!”

    “这一切终究不过是借子毓一个由头,其他的我不曾利用他半分。如太傅所言,子毓心思纯净,我与太傅同样不愿伤他害他!”如今唯一可做的便是澄明心迹,让误会消下去。

    可是误会一旦滋生来了,便很难消除。周太傅不屑:“你心性狡诈,子毓难免为你所蒙!他看不清我却心如明镜!”周太傅一席话不给萧晗留丝毫情面。

    “你所筹谋的是什么,说出来吧!”

    萧晗一阵冷笑,目光如幽幽烛火,道:“既然如此,萧晗多加解释已然无益。”

    “萧大人一心以为萧晗图谋不轨,萧晗便一一说与大人听。”

    “乱世烽火,北地尽失,中原正统衰微,如此之事试问但凡有识之士岂能坐视?再则如今晋室积弱,纷争不断,皇室无力,此等之事,萧晗为堂堂热血男儿,岂能放浪形骸犹如无事人一般!”萧晗一番陈词说得慷慨激昂。

    周太傅因她一席话不禁同为感叹,但凡有识之士皆会因此而嗟叹。他皱了皱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萧晗一身热血却无力施展,便欲得大人这个伯乐,若能于内造福百姓,于外收复旧地,萧晗也不枉来世一遭了!”

    “然而波折频发,先是报国无门,再是庾氏五郎因旧事之故多加为难,故而萧晗不得不出此下策。若再来一次萧晗亦不悔矣!”

    “纵大人心中如何论断萧晗,萧晗还是想说,我没有图谋不轨。至于子毓,我确实利用了他,然他于我而言亦是知心好友,我实是无心害他!”

    “你心思缜密,又是有才的。你之所为不过是想令我举荐你,既然如此我如你所愿便是,但是请你从此勿要再叨扰子毓了,他受不起!”周太傅语气渐渐放缓,看得出来他对萧晗一番话有所动容,然而说道卫玹他却是不容让步。

    “大人是在玩弄萧晗吗?萧晗出身微寒,即便得大人举荐也不过是得闲差一份,无权无势何以成事?萧晗要的不是大人给萧晗一份职缺,萧晗要的是大人向陛下举荐。至于子毓,萧晗还是那句话,我既视子毓为友,便不会害他,大人以此作为条件是折煞萧晗吗,我又岂是因此而出卖他的。”萧晗的口气也是没有一丝退却,灼灼的目光犹如扑不灭的熊火。

    萧晗口气大得很,向陛下举荐不是谁都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句话的。

    “你很聪慧,可口气却大得很,可我素来不喜你这等狂妄之人!”周太傅冷笑道,“再则你又要继续祸害子毓,我岂能容你?”

    “大人,萧晗屡次言说,我视他为友,不会害他,大人既然一心固执萧晗也无言!”萧晗清冷的面目没有一丝表情,忽而她又眼神微转,言道,“可公事与私事又如何论道在一起。我与大人所论的皆是公事,大人却因私事一再恼我,这对萧晗是否不公平?大人说我狂妄,可是当世不正是缺少我这种狂妄之人吗?”

    “你之言语确实极有道理”,周太傅一时无言以对,细细思来确实是他自己矫枉过正了,一心点在私事上,这多少显得有些小气。略略沉吟了半晌,他才叹了一口道:“你确实有大才,可得皇上重用又谈何容易。恐怕你空有一腔抱负了!”

    这话在萧晗听来却是有机会的,于是她起身拱手抱拳,言意笃笃地说道:“能否一展报复,萧晗尚且不知,但是萧晗知道的是若不一试才会抱憾终身,还望大人帮忙!”

    周太傅沉吟,此子若一登朝堂,那必将前途无量也不愁朝中无人。可是此事也确实棘手,若直接绕过了王氏与庾氏向皇帝举荐他不免落了闲,再者此子对自己也未免狂傲了些,不能轻易应允了他!

    正思索如何如何为难他,以挫她的傲气,周太傅忽然瞥见杯中的酒,心下便决心以酒为难他。

    正了正神色,周太傅一脸肃然,道:“要我助你也未为不可!小子,你可知我平生最喜何物?”

    周太傅平素最喜何物,建康是人尽皆知,遥想从前他因好饮酒而宿醉,被降职免职好几回,难不曾他要让自己饮酒?萧晗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太傅笑着说道:“你若能饮下我十坛酒,我便应允你!这酒可是你君悦楼的名酒!”

    然而萧晗平生最怕的也是喝酒,尤其是君悦楼的酒,醇且烈。然而今日这酒她即便硬着头皮也要喝下去!

    眉间滑过一丝忧愁,萧晗深呼了一口气,道:“好,萧晗便干了这十坛酒!”

    周太傅撸着胡须满意地点头笑道:“若十坛酒你还未倒下,我便允你!”

    “来人,送来二十坛酒!”周太傅朝外喊道。喊过之后又向萧晗说道:“我与你一同畅饮,若我十坛之后倒下了亦算你赢!”

    周太傅是来了兴致,他可是出了名的海量,萧晗哪敢期待他自己喝倒下,唯一能求的便是自己能捱过十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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