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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伤,但又极力掩藏,仿佛只要忍住悲伤,秀君就会站在他的面前。
“你走后不久,秀君的舅舅带她回去,要把她许人,秀君脾气犟,就跳江死了。”丝娆不忍再看沧阑自欺欺人的目光,终于说了。丝娆瞒下了大太太的计策,凭沧阑的性子,一定会和大太太闹别扭。
沧阑闭了闭眼,转身背对丝娆,不想让丝娆见到他汹涌而出的泪水。他没想到,亲自听到这消息,会如此痛彻心骨,心底反复念的只是那几句:秀君死了!她不在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丝娆内心翻腾如沸,竟找不到一个字来安慰沧阑,只能看着沧阑沉静的背影,不住落泪。此刻,她强烈地希望秀君活着,沧阑看起来平静,心里不知道有多痛。
“沧阑,你哭出来,会好受些。”沧阑一直朝向床内,让丝娆越来越心惊。沧阑不应丝娆,急得丝娆连忙去扳沧阑的身体,沧阑忽然一下扑进丝娆怀中,失声痛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丝娆轻轻拍着沧阑的肩膀,任由沧阑的泪水迅润湿她的衣服。
沧阑的哭声逐渐变成没有声息的抽泣,丝娆与他相拥而坐,感受着沧阑身上传来的哀伤,心也一点一点被疼痛淹没
………【第十五回(下)】………
清晨,天刚蒙蒙亮,新民里弄堂就有了生气。这里住的人多是在工厂码头工作,一大早就是要起来准备上工的,因此,新民里的早晨特别忙碌,反而是到了中午,窄窄的弄堂不见人影,在阳光的照射下会显出几分无力的样子。
宝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小跑着向弄堂外奔去。出弄堂,向左拐再向右转,笔直走下去就是福煦路,临街的第三间小铺子,是一家花店。花店老板娘姓姜,两年前的一天,君宝培上工回来,见她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扛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吃力地往前走,就上前去帮她。她淡淡地对宝培笑笑,拉了拉身边的孩子:“子浚,快跟叔叔说谢谢。”那男孩十分乖巧,连声对宝培说谢谢。
这一来,宝培和她就熟悉起来,她告诉宝培,她叫姜妤好,苏州人。早些年嫁了人,没两年丈夫就死了,只剩下她和孩子。她一个人举目无亲,听得人说上海遍地黄金,就卖了房子田产,带着孩子到上海讨生活。凭着卖房产的钱,她在福煦路租下铺子,前面是小花店,后面隔出一块地方睡觉,勉强也能度日。
宝培很同情妤好的遭遇,对她们母子的事也格外关心,每天上工前,都要特意绕到花店,帮妤好搬花盆花架,待她摆好花,才去码头。有一次,宝培去花店,远远就见子浚在门口呕吐,他问是怎么回事,子浚眼睛一转,竟跑进店里,躲在妤好背后不肯出来。宝培一再追问,妤好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在花店里生炉子,怕会把花熏死,她们一日三餐都只能吃干粮和凉水,子浚吃腻了,才会想吐。宝培顿时急了,不由分说便把自己家的钥匙塞给她,叫妤好到他家里做饭。妤好先是推辞,后来在宝培一再坚持下,终于答应。自那以后,妤好去宝培家做饭,也顺带将他的那份也做了,三个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就像一家人一样。
这天早上,宝培起得晚了,昨天夜里他一夜没合眼,老想着白天码头的事情。沧阑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坚定的决心突然动摇起来。
跑到花店门口,宝培见花盆和花架都已经放好,妤好正忙着把花一一放到架子上。这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蝴蝶,被满室的花香吸引,流连着不肯离去。妤好见了,便在屋里追起蝴蝶,竟把门外的宝培看呆了。
妤好生得十分秀气清丽,平时宝培还未曾注意,而当他看到妤好在五彩缤纷的花丛中追蝴蝶,一向平静的心忽然就泛起了波澜。宝培讨厌这莫名的心跳,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和多年前他听到的话一样。
“宝培,你知道吗?我不能控制自己,不能停止爱他,我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那急切热烈的话语又响在宝培耳边,让宝培想大叫,似乎这样就可以唤醒那个迷醉的灵魂。
妤好突然传出的惊呼声,打断了宝培的思绪,一抬头,宝培就看到妤好倒在地上,旁边是洒了一地的花,不禁笑起来:“你看你,在这么窄的地方追蝴蝶,当然要摔跤!都是七岁孩子的妈了,怎么还长不大似的。”妤好立刻从地上起来,收拾满地散落的花,再也不敢看宝培。她很久不曾这样敞开心胸玩乐,不想竟都被宝培看了去。宝培也跟着进了店,帮妤好收拾。
满室馥郁的花香,慢慢地缭绕在两人周围,妤好只觉得花香越来越醉人,双颊不由自主地红了。宝培的脸也微微有些烧,只得加紧收拾,好快些避开这尴尬的时刻。偏巧,子浚从屋内跑出来,看到这一幕。他是个小鬼精灵,马上就叫:“哈哈,娘脸红,君叔叔也脸红,我知道,娘肯定喜欢君叔叔,君叔叔也喜欢娘!”
原本就尴尬的气氛,因子浚一闹,更变得暧昧。宝培把子浚抓到怀里,用力地拍一下他的屁股:“你个小调皮蛋,就知道瞎闹,有没有好好念书?”妤好不管生活怎么困难,也要省出子浚上学的钱,宝培对于妤好的决定,十分赞同,他因为家境的关系,只念过几年书,一直对此深以为憾。
“我正要去学堂啊。”子浚小小的脸上满是笑容,“君叔叔,被我揭穿了的心事,你也不必用力打我屁股嘛!”宝培狠狠瞪一眼子浚:“小鬼,说话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子浚冲宝培做鬼脸:“我只是想要君叔叔做我的爹爹。”宝培还要再说什么,妤好笑着对他摇头:“你说不过他的,这孩子越大越滑头,我拿他也没有办法。”
“君叔叔,你不回答就表示答应了哦!”子浚又紧接着说,他从小就盼望能有父亲,如今有了机会,自是不肯放过。“好了,你这孩子!”妤好板起脸教训子浚,“还不快去上学!”子浚吐吐舌头,朝宝培眨眼:“娘生气了,我就把她交给君叔叔了!”子浚说完,飞快地跑出花店,留下宝培妤好面面相觑。
好一会,妤好才说:“你不是该上工了?快去吧!”宝培脸色忽然一暗,顿了顿:“那好,我去码头了。”宝培一点也不喜欢码头那份工作,他讨厌江边腥寒的风,那样的风会让他想起许多不愉快的事。而他,又必须在那工作,因为不甘心,还因为——仇恨!
他的姐姐!他的秀君姐姐!他死在黄浦江中的秀君姐姐!宝培从得知秀君死的那一刻起,就誓要为秀君报仇,要那个负心的人,付出代价!
秀君还在纪家时,宝培曾去纪家探望过她,每次,秀君都跟他说起三少爷如何如何,那种甜蜜的口吻,当时直让宝培羡慕,而今,却都化成了愤怒的火焰。
他的傻姐姐!
总有人,要为那条逝去的生命负责。
宝培仰起头,迎向早晨刚升起的太阳,阳光温暖舒适,也不能驱散他心上阴霾。上回,他故意一滑,想让那负心的三少也做黄浦江中冤魂,一直在江中陪着他的秀君姐姐。可惜,差一点成功。宝培嘴角牵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下一次,他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秀君姐姐,这样,你高兴吗?。
………【第十六回(上)】………
第十六回
怒审知情人步步为营
幸怀金麟儿堪堪生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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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仁一早起来,眼皮就跳个不停,他老婆用红纸剪了个小圆点,贴在眼皮上,说是这样可以避灾。周仁不敢怠慢,将两边眼皮都贴了,又等眼皮不跳,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出门。
这一耽搁,时辰已经不早,到了码头,一人匆匆跑到周仁面前:“周头,怎么这么晚,太太来了,着急要见你。”周仁心里头顿时一凉,太太是从不插手码头事务的,如今一大早就到码头来找他,多半是为了三少爷沧阑落水的事。这事被三少爷压下,他没有上报,这要是被太太知道了,免不了是一顿责难,甚至更严重的,他会因此丢了工作。
大太太端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双手扶住手把,脸色阴沉得可怕。“周仁,老爷待你可不薄,这些年来,哪点亏了你?你说说看。”大太太的话音不紧不慢,却自有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然。周仁赶紧答道:“太太,老爷对小的极好,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
“你所谓做牛做马报答,就是隐藏三少爷伤风的真相?”大太太一拍椅子扶手,怒不可遏,沧阑说谎话骗她也就罢了,而这些下人也胆敢不说实情,简直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周仁忙跪在地上,急急说道:“太太明鉴,小的绝不敢欺瞒太太,是三少爷坚持不让我说的。”
大太太面色稍霁,命令:“今儿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仁不敢隐瞒半点,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出,大太太眉头紧锁,问道:“你说,那人上码头时脚下滑了?”
“是,太太。码头湿滑,打滑的事是常有的。”周仁回答得十分谨慎,“但君宝培干活从未出错,偏巧那天滑了脚。”大太太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去把那出错的人叫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周仁忙叫人去找宝培来,他心里多少有些惋惜,宝培干活麻利,是个好劳力,但这次,他怕是逃不过严酷的惩罚了。
宝培进来的时候,脸上有惶恐的神情,一见到大太太高高在坐,竟不由地有些颤抖起来。大太太死死地盯着宝培看,她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有些熟悉,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活脱脱就是一个人:“你叫君宝培?”大太太一问出口,还未等到宝培回应,就自己先恐惧起来,她记得,秀君的舅舅是姓君的,难道这年轻人是他的孩子?
“你爹叫什么?”大太太又再追问,一旦宝培说出她记忆中的名字,她该怎么办?宝培回道:“小的没爹没娘,是跟着乞丐混大的。”
“那你怎么会姓君?”
“是小时侯一个落魄先生给起的名字,他就姓君。”
大太太听完,方才放下心中的疑虑,这么看来,那日的事应该是意外。“那日你是怎么滑倒的?”大太太依旧不能完全放心,非要问清楚不可。
“小的那日比平常多扛了一些,上了码头就觉得脚有些虚软,加上码头又湿滑,就摔了。”宝培回答得毕恭毕敬,“太太,你原谅小的,小的保证以后不会再出错了。”
宝培的解释,加上他谦卑恳求的态度,消除了大太太最后的一丝怒气,她警告宝培:“最好我阑儿没什么大碍,要有什么事情,我要你好看!”宝培忙点头应着,态度谦恭得让周仁奇怪不已,他对三少爷和太太完全是两个样子。
得到肯定的回答,大太太满意地走了,宝培看着大太太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还没有为秀君姐姐报仇,怎么可以被赶出这里?宝培知道他当时对沧阑的态度太过恶劣,他不应该显露出对沧阑的怨恨,让纪家的人有所防备,所以,他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以应付纪家人。
周仁待大太太走后,留住宝培,问道:“君宝培,你在打什么主意?你的态度实在叫人疑惑。”宝培笑了笑,自嘲似的说:“周头,我能不改变吗?你比我清楚,纪家太太什么样的角色,我想保住这饭碗,不摇尾乞怜怎么行?”周仁点头,宝培这话说得极有道理,事实的确如此。
“既然想明白了,就好好干,小心别再出错了。”周仁一改平时的严苛,叮嘱宝培。他原本是个忠厚的人,只是管理方法用得不对,才会被工人厌恶,而今他自然流露出的关心,叫宝培有些惊讶。
“周头,你不是纪家忠实的下人吗,怎么会关心我们这些臭苦力的死活?”宝培忍不住要嘲讽周仁。周仁当场愣住,不明白宝培为什么会这样说。“没事的话,我先出去干活了。”宝培终止了与周仁的谈话,他需要好好计划一下,不能再失败。
一来几日,大太太每天都在佛堂里念经,从那次找过宝培以后,她一直就有些心绪不宁,就连诵念经文,也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宝培那双眼睛老在她脑中闪现,虽然他的态度一直是谦卑恭顺的,但大太太一想到那双眼,就觉得心惊肉跳。这与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思前想后,大太太决心还是要把宝培赶出纪家码头,才能保证不会出纰漏。当年的很多事情,真相都只能湮没在流逝的岁月中,绝对不能再被提及。
原本,大太太是要尽快解决这事的,但却因一件事情给耽搁了。说起来,这事算是整个纪家的大喜事,让纪家都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