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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递故园(倚天同人)-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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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浣沉默不语,狄行忽然上来,“元帅,如今此法的确是上策!我们二十万人,如分兵五万,剩下十五万人两天之内不愁攻不下太和。届时提枪回马,两军回合,再战元军。”
  沈浣缓缓点了点头,此法虽险,但事已至此,不行险棋,便再难有胜算。一手从怀间掏出令箭,却按住不动,似在犹疑当由谁人领军,再去这一趟险途。
  她缓缓扫视诸将一圈,诸将殷切神情历历在目。罗鸿排众而出,竟直接要去拿沈浣手上的令箭。
  沈浣手中一扣,盯着罗鸿。一晃七八年光阴,当年天岳山不管不顾的飞扬少年,如今已是身形高大,手中芦叶点钢枪勇猛凌厉,早已有了自己当年沙场的气势。热血依旧,然则多年征战,也已懂得了沉着应对。许是再过几年,便能与自己比肩了。
  生死沙场,本就最是淬炼男儿心性的地方。
  她缓缓将手中令箭放入罗鸿手中,沉声道:“给你五万人马,周召方齐两人为副将,提兵北上,拦截元军。”说着她抓住他的手,冰冷夜雨中,炽热异常,一字一顿道:“我不要你胜战,我只要你挡住元军到后日子夜既可!记住,切记不可逞强!若是元军势头太猛,你就不要恋战,向西撤往舞阳,绝不要南下太和来找我们,更不要回太康,死守住西面舞阳,等待萧帅的人马前来接应。”
  诸将待得反应过来,无不肃然。
  沈浣的意思再也清楚不过。
  若是罗鸿挡不住元军,太和城下,怕是颍州三军均要覆灭。沈浣让罗鸿西退舞阳,是要他从战局中抽身,给中原战局保得一线生机。
  “沈大哥!”罗鸿一怔,良久才明白沈浣话中意思,眼睛一热,“有什么挡不住的!沈大哥当初能挡住,咱就能挡住!”
  沈浣盯着他的眼,“罗鸿,你记好我告诉你的每一个字。征战沙场,又有几人能不死?男儿汉,能忍大辱,方能负大重。能忍大恸,方能持大局!若太和城下,天命要亡我颍州军,那你那五万人马便是颍州军能留给中原义军的最后一线生机。十余载后,担起这中州战局的,便只剩你罗鸿!”
  罗鸿大惊,翻身下马,单膝跪倒,“沈大哥!”
  沈浣轻声一叹,“罗鸿,你已长大了,早已不是天岳山的那个孩子了。当得明白,忠义自古难两全。我等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但是中州十几年的战火,民不聊生,这养的代价,不能白付。”
  她言罢向周召与方齐一挥手,“你们两个与他同去,一路之上,用我‘沈’字旗号,元军见了以为我回马,定然不敢轻动。只要两日时间,我定北上与你们汇合。”说着一顿,殷殷叮嘱:“一定记住我的话,临阵决策皆已大局为重,若是挡不住,便立刻退守舞阳,不要来接应我们,明白么?”
  “明白!”周召方齐二人齐声领命。
  沈浣深深看了罗鸿一眼,随即转身,沉声道:“狄行,传令前军加快,如有贻误军机者,立斩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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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丘荒僻野道之上,倾盆大雨之中,一点昏昏微弱的灯火被雨幕完全遮掩。一辆马车车轮被死死卡住,马车一半陷入泥坑之中。那车陷得实在太死,居然连那拉车的健马被三四次抽击之下,都拉不住来。赶车的车夫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身形精壮,冰冷寒雨之中,竟是□了上身,以身与那拉车的马匹一起,死命试图将那车拉出泥潭。马车一阵震动,最终却还是被卡死在道上。
  忽然之间,车帘被一只异常白皙的柔荑掀开,一个女子探出头来,容色妖娆精致,却很是苍白,连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一只手扶着腰际,大腹便便,正是阿瑜。
  沈浣出征之前,遣人将有着七个月身孕的她送往送往许州暂避大战。她怕元军探子探知,不敢派太多人手,将自己身边武艺最精良的亲卫派给了她,却不承想行至一半,车子竟然陷入野道泥坑,大雨之中,进退两难。
  “可弄得出来么?”阿瑜眉头皱紧,将身上的棉袍捂得严了些。她脸色甚是不好,声音一反往日飞扬娇俏。
  那亲卫一抹汗水,“夫人稍待,属下再试试。”两个人已经在此地陷了小半个时辰,湿冷苦寒,他以为阿瑜已然等得不耐了。
  谁知阿瑜忽然一声低吟,靠在车厢壁上,喘息急促。
  那侍卫已经,顾不得车,连忙上前:“夫人,怎么了?”
  阿瑜顾不得回答他,一手死死抠入车辕,半晌才喘过气来,哑声问道:“离最近的镇子,还有多远?”
  那侍卫被阿瑜情状吓得不清,“三十、三十余里!”
  阿瑜抚住腹部,又是一声痛苦呻吟,半晌缓过劲来,才开口道:“别、别走了!你去弄点干净的水来!”
  “夫、夫人?你你可怎么了?”侍卫见得阿瑜一手捂着肚子,蓦然有些明白:“难道……难道?!”
  “难什么道?我折腾了这两日,如今已疼、疼了个把时辰,这孩子怕是等、等不及了!”她方才不欲出声,只打算忍到下一个镇子再行寻找稳婆。谁承想这般陷在泥坑之中如此之久。这孩子不等人,竟似非要在此处就急着出来。
  “夫人?!”那侍卫二十来岁,如何见得过这等女人早产的阵仗?听得阿瑜所言,吓得不轻,比临阵对敌还要恐惧上三分,手足无措,不敢碰阿瑜,“我、我去请稳婆!”
  阿瑜疼得喘不过气,咬牙道:“滚回来!三更半夜荒郊野岭,你请个哪门子的稳婆?!”话音刚落,就觉得身下一湿,一股热流涌出,竟是羊水已然破了,随即又是一阵剧痛,不由“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她语声不高,气势却强,那侍卫被她一句话便喝住了,脸色比阿瑜还苍白:“夫人……”
  “夫人什么?去、去……滚去弄些干净的水来!”阿瑜抠住车辕的手竟已掰断了指甲,狠狠瞪了那侍卫一眼。
  连元帅都要怕上三分的夫人,他如何能不怕?当即不敢耽搁,冒着大雨疾奔而去。
  那侍卫刚走,阿瑜只觉得腹中抽痛,仿如肠子被人翻搅抻断一般,再也忍受不住,猛地一声哭叫出来,夜雨之中,异常骇人。
  “你、你这倒霉孩子,就是个……是个惹、惹祸精……”她一手按着肚子,勉力伸手去车厢中取行李中的干净衣衫试图垫在身下,谁知刚拉出一件绵衫,便听得一阵急迫脚步,抬眼望去,却是那侍卫飞一般疾奔回来,神色惶然。
  “怎、怎……”还没等她开口,那侍卫竟是猛地打灭了车中唯一一盏油灯,随即两只手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夫人,得罪了!”之后再也顾不得马车,抱着阿瑜,疾往东边树林奔去。
  阿瑜在沈浣身边多年,虽然腹中剧痛,心思却是少有的明白,“有……有鞑子?”
  那侍卫一点头,雨幕之中丝毫不敢停顿,声音紧绷:“北边有鞑子的人马,约有百余人!”
  阿瑜心中大惊,忽地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却硬生生忍住。对方百余人马,只需她出得一声,被对方听到,今夜便是凶多吉少。
  那侍卫也不愧为沈浣的亲卫,临敌之际倒是果断异常,脚下生力,抱着阿瑜这七个月的孕妇,一口气奔出里许,隐入林中。深夜之中,大雨滂沱,不知附近其他方向是否还有元军,他不敢再多走,也再难走,但因他抱着阿瑜的手臂之上,已感到有温热鲜血自阿瑜身下涌出。他放眼四顾,皆是嶙峋枯木残枝,满地泥泞,连处落脚之地都是没有,又如何安置阿瑜?
  “夫人……”
  “放、放我、放我下来……”阿瑜此时疼得脸上没有半分人色,双眼犯晕,“管、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侍卫利落脱了身上衣袍,找了一块没有被泡在积水的枯枝堆铺了上去,将阿瑜放下,“夫、夫人……”一句话尚未出口,就见阿瑜神色痛苦得狰狞,指甲断处鲜血长流,喀的一声居然掰断数根残枝。那侍卫上阵杀敌从未害怕,如今却是心下惶惶。鞑子尽在咫尺,元帅夫人却是早产临盆,而此时一低头间,却见阿瑜剧痛之中,狠狠咬住下唇,撑住一口气,唯有无声的急速喘息,身下鲜血染红了早已湿透的衫裤。
  半刻时分,林边传来一阵阵脚步之声,间或夹杂着蒙古话,似是发现了马车,眼下正在四处寻人。阿瑜痛得昏然,心思却是狠硬,抓起一根粗枝,死命咬在口中,血肉模糊的手指将衣襟扯破,然则裂骨般的痛楚之中竟是一声也没出。
  那侍卫见得元帅夫人如此硬气,心中一横,长刀在手俯下身子,只打算若是元军往两人藏身之处而来,便一人冲将出去,拼得死在乱刀之下,也要将人引开,保得阿瑜与那不知能否平安出世的孩子两条性命。
  漆黑寒夜当中,大雨倾盆而下,冷雨浸泡的枯枝断木之间,血腥味道被大雨洗去,痛苦呻吟之声被阿瑜强噎在喉咙里,唯余夹杂在脚步声中的蒙古话与令人窒息的压迫。杂乱的脚步声愈发近了,转眼竟已与两人不出两丈距离。那侍卫将心一横,看了阿瑜一眼,抱拳一礼,当即足下便要发力冲出。阿瑜明白他的意思,泪水被雨水冲去,神色凛然,无力再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远处林外忽悠人中气十足的以蒙古话呼喝号令,蒙古兵们先后一愣,随即脚步声便停了下来,眨眼之间,竟是急速往林间奔去。侍卫惊疑不定,刀不离手,不敢出声。阿瑜却是听得清楚,那蒙古话中,分明夹杂着“鹿邑”。她想起离营前沈浣与她所言俞莲舟之事,心中悲喜不定,知道必是鹿邑行营出了大事,消息传来,使得对方迫不得以放弃搜寻。
  听得对方脚步声渐远,两人死里逃生,却不敢动作出声,只怕对方听得再次回头。阿瑜疼得放仿如盆骨被一块块生生拧碎,后背泡在冰冷雨水中,额上却是大汗淋漓,“你、你……看看……”
  那侍卫看阿瑜几乎用尽全力抬起手指着自己下身,狠命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时此地,如何还能有忌讳?那侍卫扯开阿瑜衫裤,只看一眼,脸色立变,竟比方才元军近在咫尺之时还要可怖,“头……头……孩子的头出来了……”
  阿瑜勉力深吸一口气,想起以前在青楼之中偶有姐妹生产时稳婆的话,蓦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上,她猛然用力,血肉模糊的手指竟然生生插入几面泥土,那痛楚瞬间强烈数倍,她几乎觉得自己神智都已马上要离开身体时,只觉得下身猛然一松,似乎什么东西全数流出。“出……啊!”侍卫一声惊呼,伴随“哇”的一声婴儿啼哭。阿瑜的心猛地一松,却强撑着不敢混过去,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疼痛而难以出声。
  正当此时,林边忽然传来马蹄奔涌之声。此次却是别方才动静大的太多,连身下大地都在隐隐震动,竟似有千军万马一般。两人同时一凛,阿瑜凭着一股心性,强撑起身,抱过扔与自己脐带相连的孩子,硬下心肠捂住婴儿的嘴,只怕他再出半声啼哭。那初生的孩子眼镜尚未睁开,却居然当真止住哭声。这次与前次不同,却是不知是哪一路人马,其实如此汹涌,仿要踏平中州山川,迅如疾风,徐如密林。
  忽然之间,那侍卫似是听到什么,眼中一亮,侧耳细听,竟然听到疾奔而过的人马当中有汉话传出。紧接着便是一声清晰的粗豪军令:“后面的快点!罗将军有令,天明之前必到郸城,贻误军机者立斩不赦!”
  “夫人!是我们的人马!是罗将军!”虽不知为何罗鸿会忽然回师,但是此等情形下遇到颍州军的人,那侍卫不由大喜,起身便要出得林子,招呼援手。
  阿瑜脸色苍白,却是狠狠一拉侍卫,哑声喝道:“站住!回来!”
  侍卫一愣,看向她,却见她兀自强撑着,由腰间拿出一柄匕首割断孩子脐带,抱着孩子无力的倚在树干之上,瞪着那侍卫,声音虚弱,却是句句清晰:“你没听到方才号令?军情紧急,夜深引军疾奔,罗将军必是奉元帅之令,星夜回马,前方大战只怕在即,如何能分心来管妇道人家生孩子得事情?!”
  那侍卫从未见过阿瑜这般凛然神色,僵在那里再不敢动。
  五万大军疾奔而过,轰然嘈杂嘈杂的马蹄脚步声之中,阿瑜倚在树干之上,抱着新生的婴孩。牙关咬紧,心中猛地一痛。太康大战之时,罗鸿为救自己而失手被擒,沈浣只身付元营身受毒伤,一幕幕挥之不去。当下硬下心肠,一声不吭。
  轰然的马蹄之声渐渐往东远去,终只剩下夜雨之声。
  她一抹脸,不知是雨是汗是泪是血,侧头东望,枯林之间,再也望不见大军的影子。
  忽然一记震天巨响,天边一个响雷劈下,近乎撼动大地,划亮天地夜色。一瞬间,阿瑜怀中的被中衣裹着的婴孩仿似被这雷震到,竟是一个挣动,随即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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