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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酒吧-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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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起身到她的碟柜那儿翻找,先问我看不看阿巴斯,但阿巴斯我基本看过了。况且,他不适合几个人同看,而要一个人看。随后,她又问我看不看斯科塞斯或库布里克。

“我看过斯科塞斯《愤怒的公牛》,”我说,“库布里克的风格,女生怕是不喜欢吧。”

“不,”她说,“我热爱库布里克,那就看《发条橙》。”

那是安东尼·伯吉斯的小说,但电影没看过。这部电影有着怪异的戏剧化的夸张的风格,充斥着暴力、色情和罪恶。人性就是这样的。我也会这样,如果可能的话。芳芳还要放库布里克的《大开眼界》,我叫她换一个人的。

“库布里克一天看一碟足够了,不然会搅得心神不宁。”

“哦,会这样?”芳芳笑着说,“好吧,看《亲密》,看肉欲放纵与情感的关系。看过吗?”

我摇摇头。

女主人公每周三到男主人公的公寓,脱了衣服就在地板上做爱,不说一句话。在疯狂的放纵之后,她穿上衣服,沉默而黯然地离去。后来,他不满足于这种肉欲了,他想知道她是谁,在干什么,她的生活和人生是怎样的……

看完后,我们都没有说话。

“怎么样?”芳芳问。

“人性太复杂,有点说不清楚,”我说,“肉体的亲密会在孤寂的人之间产生真正的爱。”

“如果是你,会这样吗?”

“我?不知道。嘿嘿,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呐。如果有女生每周光顾寒舍,我也会高兴的。不高兴才他妈怪!”

我拿起她的左手,把它握在双掌之中,就像裂开的果实抱拥着果核一样。她看着我,双眼如飞,没有拒绝。我低下头,亲吻她的手背,嗅到一股不可名状的芳香,几乎一瞬间,我就像被麻醉药麻醉了一样,进入到非理性状态。是的,他妈的除了听任肉体的引擎又开始突突作响,你还能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挪到她的床上的。我只记得(刺激的场景不太容易忘记)我们都赤裸着身体,紧紧抱在一起,仿佛不把对方拉进自己的身体不甘心。

性是很奇妙的东西,既是物质的、肉体的,又是梦幻的、虚无缥渺的;它既快乐又伤感,既温柔又粗暴,仿佛一个百变精灵。就像我们的肉体在狂欢后刺目地裸露在白天的亮光中,羞怯、局促,有一点儿丑陋、有一点儿恬不知耻。

雪酷酒吧的美少妇草(1)

梅子没吃早饭就匆忙打的去了机场,我感到很饿,就到三楼的凯拉斯餐厅去吃饭。已是10点过,早饭和午饭就算一起吃了。服务员说餐厅的大厨只认英文菜单,只好依样画葫芦地写上煎荷包蛋、土豆煎饼和酥油茶(都是便宜货)。餐厅是藏式装饰……雕梁画栋,但桌椅是西式的,软靠背椅,条形方桌,桌上铺着灰黄底黑条纹的桌布。有一些老外在吃饭,低声交谈或翻看厚厚的指南类书籍。

不一会儿,我的食物来了,拿起刀叉笨拙地吃起来,左手持刀,右手耍叉,不知是否合符时尚类杂志推介的标准。嘿嘿,管他妈的,又不是屎霸,假模假式那套就免了吧。土豆煎饼不错,很本味,但味儿太淡,撒了一些盐和胡椒面儿。一面吃,一面想梅子的裸体,肉乎乎地动人。现在,性仿佛是一种耐用的消费品,在一个消费至上的时代,闲置意味着浪费,意味着对经济规律的漠视。从某个角度想,性不就是煎了一面的嫩鸡蛋和热烫可口的酥油茶吗?于是吃得更带了劲儿。但想到了她的哭泣,是后悔还是无可奈何?不清楚她的情况,是肉体牵引思想,还是思想牵引肉体。想想自己,也浑浑噩噩地活着,像阿波利奈的那首什么A是红色,B是紫色的那首诗。

吃完饭去房间背上包,慢慢踱出了八郎学。上来两天,发现拉萨其实不大,非常适合步行。从八郎学门口往西看,北京路的尽头,布达拉宫巍然矗立,令人神往,决定先去布宫。阳光灿烂,天空有不多的几片白云,沿着北京路走,感觉很舒服,心情也像天空一样明净开朗。拉萨这地方,还是一个人溜达最好,完全是体验型的,不好与别人分享。前两天屁股后跟着个梅子,虽然少了孤寂,却也影响了阅读两大寺的更深的部分。路过木如寺,沉静而破旧,却仍然不失庄严。它现在是印经院。车辆行人有些多,但并不觉得拥挤,两旁的餐吧不少,都是为背包客准备的那种。几乎所有知名的背包客旅馆都在路的两边,什么吉日旅店、亚宾馆等等。据说亚也不错,但我没有搬出八郎学的意思。过了邮局,就到了布达拉宫广场,去正对广场的门那儿一问,是出口,入口在山脚下的西侧。走过去,门前是一溜转经筒,买了门票,便沿着一条山路往上爬。

路有些陡,大约30度的坡吧,如果在内地,跑几个来回不在话下,可毕竟是海拔3700米,走得急点儿,倒真有些喘不过气来。倚在矮墙上休息,放眼俯瞰拉萨北城。在北山坡上,就是色拉寺,下面那片林子,就是青年林卡。

“喂,今天是一个人?”

我一回头,是那个面目似乎多变的少年或青年,脸黑黑的,牙齿白白的,对着我笑,穿了一身僧袍。

“你怎么干什么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我说。

“哪里,你太专注了,看了好一会儿,看什么呢?”

“起初走急了,气喘,休息一下。拉萨比我想的更接近一个都市了。”

“错。不是更接近,拉萨已经是个都市了,与别的都市不同的是它还保留了它的气质。但愿这气质不会消失吧。”

气质。我想他说得不错,是气质。一种凝结在阳光中的冰晶的气质,一种滚动于黑夜的灰白色巨石的虔诚的气质。你甚至可以直观地认为大昭寺顶铜法轮上的一抹金光和刚性之风吹来的阵阵酥油的香味就是拉萨的气质。我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在热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边缘是模糊的,就像蜡像正在被烤化一样。与之相反的是,他真实得无以复加,不可能出乎幻觉。他的左眼上的一块1平方厘米发灰的伤疤,嘴角干燥起皱的几道裂口,门牙上一小块掉了釉质的缺角,以及他呼出来的一股微微的酥油菜和糌粑的气息,都那么深刻地昭示着他的实体。就像一枚大号铁钉打入手掌那样的实体。但我不知道他是谁,是不是喇嘛。我想问,似乎又不太好。

“你今天遇见了我,算是遇见了一位不错的向导。而且,不用花钱的。”他有些得意地说。

“先别忙着吹嘘吧。”我一面说,一面向上走去。

上去不远处,有一块灰色的竖立的石头,上面刻有联合国文化遗产的蓝色标志。从这儿仰望布宫,宛如仰望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峰,几朵云彩慢慢地、几乎是从宫内的窗口里飘出,有难以企及的感觉。快接近布宫入口,有一个转角,我正往上走,他叫住了我。

“要小便吗?”他指指我旁边的一座建立在岩石上的房屋。

我估量了一下膀胱,没必要往外放,便摇摇头。

“你一定要解!”他说,“第一,上面没有厕所了;第二,这可能是世界上最高的厕所。你的小便要等你参观完布宫才会落地。”

“如此夸张!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去挤一下了。”

这是那种老式的吊式厕所,架空的木板上挖几个椭圆形的洞,废物就此排下。去近一看,吓了一跳……下面没有粪坑粪池之类(哪怕高一些),只有笔直的悬崖峭壁,深不可测,股股冷风从洞口吹出,蹲在上面解便,会吓得绝对便秘。我站在边缘,挤出一些尿,看不清它们是如何下坠,又坠入了何处。我没有心脏病和恐高症,但如此排泄,也真的够心惊胆颤的了。

见我抖抖嗦嗦出来,他问:“还行吧?”

“悬!”我说,“可是那些排泄物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雪酷酒吧的美少妇草(2)

他耸耸肩,说:“没人知道。”

当我从高原的阳光下走进第一个殿堂,走进深沉的阴暗中时,我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奇异的青年或少年陪伴,我一定会迷路的。

要叙述和描绘布达拉宫是一件吃力的事情。且不说我只去过一次,就是去过七次八次,也同样有失语症似的困惑。布宫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你一进入,你就失去了方向感,你脑壳里那些所谓的知识的或常识的积淀也立即失去了意义。你一片空白。不过,它的的确确也是一个迷宫,实实在在的迷宫:一间连着一间的殿堂,一层重叠一层的房屋,石头叠着石头,巨木连着巨木;大堂中的无数的立柱,立柱上的回廊,回廊四周的密室,密室中的楼梯,穿插其中的幽暗而狭窄的甬道,甬道尽头的又一个大殿和甬道……回环往复,竟如无穷!它们包裹着我,旋转飞翔,让我头晕目眩。哦,这还只是一重迷宫呢,建筑的迷宫。有着八宝图像的重重门帘,门楣上的彩绘,暗淡的四壁上的壁画,勾金的流动的线条时而闪亮地跳动;千万幅巨大的唐卡轻轻拂动,金粉、红珊瑚、绿松石的释迦牟尼;红色的木柱、天蓝色的横梁……这是色彩的迷宫。太阳的黄金,月亮的白银,几十万颗海洋的珍珠,几十万颗大地的宝石……这是珍宝的迷宫。释迦牟尼像、弥勒佛像、观世音像、无量光佛像、无量寿佛像、六百阎罗王像、时轮神像、白度母像、绿度母像、宗喀巴像、莲花生像、松赞干布像、文成公主像、赤尊公主像、各世达赖喇嘛像……几十万个金、银、铜、玉、檀香木佛像,这是佛像的迷宫。五世达赖喇嘛灵塔、七世达赖喇嘛灵塔、八世达赖喇嘛灵塔、九世达赖喇嘛灵塔、十世达赖喇嘛灵塔、十一世达赖喇嘛灵塔、十二世达赖喇嘛灵塔、十三世达赖喇嘛灵塔;这是灵塔的迷宫。卷帙浩繁的藏文丹珠尔经、甘珠尔经,我所不懂的藏文符号如银河之繁星飞泄闪亮,这是经文的迷宫。万盏酥油灯在暗屋中静静地燃烧,那火焰几乎是固体的,就像是烧成炽热的钢铁一样,这是灯与心灵的迷宫。就这样,一重又一重的迷宫从我感觉的每一个方面进入我的身体。从眼睛、从耳朵、从手指、从脚掌、从皮肤上的无数毛孔进入身体,在那空空的躯壳里吹过,风声和阳光下扬起一片尘土。我完全在我的空旷中找不到来路与归途。从来没有过的窃喜和荒芜。那些蹒跚的脚步蹭着青石块的凹痕,苍老的手一颗一颗数着佛珠,摇着转经筒,缺了牙而干瘪的嘴唇念诵的六字真言,温暖的声音如潮水冲洗着我的身体,在每一盏酥油灯里添加一小块酥油,在每一个佛像前放上一角钱,还有无穷的长头,手掌上的护垫和衣服把石头擦得黎明般光亮。在通往金顶的回廊,我被它的美丽震慑。兰色巨木构成的天花板,木柱和廊廓上繁复的绘画,红漆的大门和大门上的铜扣以及下垂的辫形的编织门垂,黑条黄底的窗帘,斜射的灿烂的阳光。我大概是呆立在那儿,像溶化了的一块软冰,直到少年推我一把。

金顶。在我看来,金顶积聚了几乎所有的太阳光之波与粒,它们堆在大大小小的7座鎏金屋顶和经幢、经幡上,然后又反射出来,形成了金光的波澜与风暴。我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听着金属响亮的语言,没有了时空的感觉。我看见金顶上的光芒与深湛的蓝天溶合在一起,飘移的云朵承受着来自太阳的光芒的照耀。如果你不注意,你不会看见云朵下缘的如金汁钩边的线条。哦,那是另一种闪电,另一种雷鸣。我闭上眼睛,感觉到我的温热的血在复杂的网络里流淌,并且,通过一处神密的出口,向身外流泻,速度有如瀑布,以至于在短短10秒钟内,我已失尽鲜血。我深深呼吸着,空空的血管里开始充溢着金光,沉重而饱满,仿佛另一种生命。我站起来,随少年走到金顶的前头。俯瞰,布宫广场和拉萨城区尽收眼底,就像在俯视地图和沙盘一样。远处,一条河流闪着光斑,像数学中无限延伸的线,替大地画上一笔。“那就是拉萨河!”少年说。

我们往下走,从红宫向白宫走。出了白宫门庭,就到了东庭院。这是一个白宫外的广场,面积大概有1500平米。到了这儿,布宫能参观的地方就算参观完了。我有些累,提议休息一下,便坐在了地上。嘴唇很干,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将水倒在杯盖中,喝了几大口,又倒了一些,递给少年。

“知道我们看过些什么吗?”他问。

我惘然地摇摇头。

“我们大概走了十七、八个殿堂吧。当然有些没有开放。比如红宫的十三世达赖喇嘛灵塔殿,白宫的东有寂圆满大殿。”

“对我来说,完全像神秘的迷宫,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有时看你傻傻的发呆,还以为你得了高原痴呆症了。”

“是吗,”我点点头,“好像是有一点。有几秒钟,觉得身体都是空的。”

“是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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