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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蟾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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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轮回。纵或回阳,非变马牛即为娼妓,岂不可怕?更有一种患得患失的鄙夫,侥幸得了科甲,遂误认做功名,扬扬得意,势压乡邻,全不知何为科甲、何为功名。到后来,不过与草木同朽而已。请看我祖师大圣人孔夫子,是个不由科甲出身的,他的功为万世师表,他的名称至圣先师。士君子读书,达有事功,兼善天下,穷有学问,独善其身。不必皆是龙虎榜上人,但能有一善言、有一善行可以为一乡一邑的师承,就是现在的功名了。若徒以高牙大纛为荣,桓土衮冕为贵,与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全没相干,何能免尸位素餐之诮?如这一种人,不知将来作何究竟也。此中善恶果报惟局外人能知之,亦惟局外人能言之。于实事而虚言者,通元子不忘乎情也。于虚事而实言者,恬淡人必达乎理也。情理相通,可谓深人无浅语矣。一顿闲谈,言归正传,我卖花老人仍把《玉蟾记》后半部交代清楚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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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枣核钉再抢素娥
    〔先声胡捣练〕调词曰:惊鸳鸯身固藏,怎知枭集又鸱张。双爪攫擒春补里,从今何日醒黄梁。

    赵怿思被洪猛吓出大病一场,几乎送命,近日纔好,胡彪来问候。赵怿思说:“枣核钉,你还是真同我相好还是假同我相好?若是假相好,你办五个美人,实在教我心花儿都开了。若是真相好,我吃你的亏不少,第一次遇着童昆,打得我龟走鳖跑。第二次遇着蔡飞,即被一顿恶打,又仰视云端二美,看得吃不得。第三次遇着金龙,吓得我魂飞魄散。第四次遇着那个怪物,也不知是神也不知是鬼,我到今日还未知曾吓死是没有吓死。”枣核钉说:“大爷,这都是你姻缘不凑巧。事要寻出个起祸根苗。我还去把陈素娥找来替你消遣何如?”赵怿思说:“好极了。”枣核钉说:“这事容易,只要两、三人去就拈来了。我们去抢,你在家里就铺好床褥,当抢到家就行事,不要再生别故。”枣核钉带了人,走到陈奶奶家,不由分说,抢着素娥就走。陈奶奶在后喊叫,旁人不敢多嘴。枣核钉说:“陈素娥,你今日没处去了。”素娥大哭,一路行来不提。赵怿思在家收拾房屋,预备成亲。早有丫头秋兰报知严氏大奶奶:“如此如此。”人说是醋缸,他真是个醋缸。索兴标致,吃些醋还可,又奇丑奇陋,他的皮肤粗黑,搽了粉好是糁荞麦面。痘风眼边红疤里不时滴水。塌鼻子说话都不清楚。脸上扯麻子、拉麻子,通身一个整麻子。一张臭嘴,隔一丈远就闻得臭了。一双脚九寸长,妆了小脚,后跟拖了个大鸭蛋。只有一双打老公手却生得利害。听秋兰这句话,气冲牛斗,叫:“秋兰,捧了红漆棒头,随我到小乌龟那边去!”事有凑巧,枣核钉送素娥进来,大奶奶到了,看见素娥这等标致,羞惭更起妒心,骂枣核钉说:“你好大胆,瞒着我引诱小乌龟做这等事!”赵怿思听得大奶奶来,吓得一盒子抖,一盒子战。奶奶说:“小乌龟出来,跪在中间。我大奶奶也不过丑,难道就不中你这小乌龟意么?秋兰取捧头来。”赵怿思跪在地下磕头说“活观音菩萨,饶我小乌龟罢。”奶奶说:“你是愿打愿罚?”赵怿思说:“愿罚。”奶奶说:“就罚他跪一夜。”叫:“枣核钉,你要愿打就送你到仁和县打五十板。愿罚就罚你把天井里这堆狗屎吃下去。”枣核钉心里说:“赵怿思怕老婆是该的。我胡彪也是个生员,怎么怕这个恶婆娘?有个缘故,他是严嵩的孙女,世蕃的女儿。我若违拗他,他只要一句就把我家老胡子的兵部侍郎、总督军务都勾掉了。只好忍气吞声,把狗屎拈起来两下去罢。”枣核钉吃了狗屎,严氏大笑,笑得痘风眼里泪直淌,说:“饶你们罢。”叫:“秋兰捧了棒头,带着这女子到我房里来。”素娥自哭了一夜。

    次日,严氏起来说:“这丫头收在我房里顶好,但我一时要小乌龟到房里来走走,设若瞒着我与丫头偷个嘴,要惹我大奶奶又要作气。”叫:“赵雄,到街上寻个破落户赏了他去,省得在家中看守他。”赵雄领着去了。不一会,带了那破落户李蛮牛进来磕了严氏头,严氏说:“你是李蛮牛么?我这里有个丫头赏你带去。”李蛮牛叩谢,带了素娥出去,来到自己家中,忽然动了坏念头,说:“我自家一身一口还养活不来,那里禁得起又添个老婆吃饭?为今之计,骗他到院子里去,卖出些银钱,做做赌本。与其得美貌娇妻,不若多得几两银子受用。”此时李蛮牛虚情假意,问道:“小娘子,你是那里人?”素娥将前事说了一遍。李蛮牛说:“有这等可恶的事。我送你回去。”素娥说:“大叔送我回家就是大恩人了。”便跪在地下磕头。李蛮牛说:“我去雇轿。”说着轿子到了,请素娥上轿。素娥不知奸计,抬到桃花院门头。李蛮牛走到轿前说:“小娘子,轿夫抬乏了,顿下来歇歇。我即刻就来。”李蛮牛走到院内,寻到院头,讲明身价,兑了银子出来。把素娥抬进院去,素娥方知是奸计,大哭起来。院妈儿说:“女儿子你在院内替我寻些银子,我就把你认做亲生女了。”素娥说:“那是万万不能的噱。”妈儿说:“看你往哪里飞?”此时人哄讲说:“桃花院里买了个出色姑娘。”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

    那枣核钉是个下流不堪的东西,听得这话,就带了五十两银子到院交与妈儿,妈儿来向素娥说:“你不依我,我就打你。”素娥说:“就打死我也是不从的。”妈儿走出来说:“胡大爷,你硬到里边,他何敢不从?”枣核钉进来看见陈素娥说:“原来是你,怎样到这里来的?如今也没有童昆来救你了,也没有赵大奶奶来护你了。我那狗屎吃在肚了里,到今日见你又回过味来了。”素娥看见枣核钉,心中恨极。忽然想道:“今日也是没命了,与其徒死,不如假装从他,房中将狗才刺死以泄我忿。”因笑向说道:“胡大爷,事到其间,也是与大爷有缘。只得顺从了。”枣核钉说:“这纔是的。”吩咐:“妈儿备酒席。今晚替素娥缠头。多买好酒来与我胡大爷开心。”素娥又暗想道:“只是手无寸铁,如何刺得死这狗才?”读者至此亦费踌躇,然素娥是个极聪明人,岂有想不出妙计来之理?且说他自西湖被抢之后,刻刻防身,衣服处处密缝。他就在这件事上想出奇计。因笑向妈儿说:“我今依你,从胡大爷只是我周身衣服缝得紧紧,晚间脱不下来。须得剪子拆开纔好。”妈儿说:“乖儿子,你既依我,没说要剪子,就是要刀也是有的。”随即到前面取了剪子,交素娥收好。妈儿办酒席去了刚到黄昏时分,酒席捧来,上好暖酒,素娥执壶,枣核钉快活极了,放量痛饮。已有九分醉,素娥说:“敬大爷一大碗,这叫做齐眉酒,是要讨吉利的。”枣核钉大笑,站起身来,接着大碗说:“我爱小娘子,小娘子也爱我。”把一大碗酒一口气吃下去,就撑持不住,跌倒在地。

    素娥说:“此时不动手等待何时?”就取了那把快剪子,望枣核钉刺来。这素娥是文弱女子,那里会杀人?剪子虽拿在手中,浑身都抖起来。头一剪子戳在枣核钉腮上,枣核钉大叫一声,用手扪着伤痕。第二剪戳在他大腿上,枣核钉又叫一声酒醉爬不起来,还在地下乱滚。素娥欲要三戳,全无力气,也就跌倒了。

    妈儿听得后面喊叫,连忙赶来,推开房门,走进来看见他们两人都跌倒在地,鲜血淋漓,吓得魂都没有,说:“陈素娥,你不做生意也就罢了,怎么杀死嫖客,冲我家了。”素娥虽跌倒,心里明白,说:“杀人偿命,断不连累你院中。”妈儿来看枣核钉,说:“造化,造化!虽受剪伤,尚不在制命穴道。”枣核钉被这两戳,酒也醒了一大半,喊道:“了不得,了不得!婊子杀嫖客,千古未有的奇事!妈儿快送信我家,抬到仁和县验伤,把这贱人剁他万刀。”顷刻胡家人就把枣核钉抬去报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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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陈素娥落院刺胡
    〔先声金络索〕词曰:

    啼腮少断痕,病靥多重晕。一线残躯,硬把三图进。冤哉,此际身啮如蚊,不怕夜来不露筋。灾多勾了前生孽,劫尽堪为后世因。天已定,从来烈女似忠臣。忿极杀机新。今日事,为何人。

    枣核钉抬到仁和县衙门验伤,妈儿已带素娥来伺候听审。滑知县验过,叫书办填写伤单。伤单:

    浙江杭州府仁和县正堂滑

    检验伤痕二处,开列于左:一剪口戳伤左腮,宽一寸一分,长一寸五分,深穿通腮。

    一剪口戳伤右腮面,宽一寸三分,长一寸五分,深二寸六分。

    验明伤单是实。

    滑知县用过朱印入卷。凶器寄库。

    浙江仁和县正堂滑

    剪伤二处,验明提讯,事据生员胡彪禀云:称在桃花院宿娼,被院妓陈素娥用剪戳伤等因。当堂验明伤痕是实。仰原差持票即提人证质讯。限即日提到,无得玩延。速速须至票者。

    计开

    陈素娥(持剪人)胡彪(被伤人)

    尤氏(开院人)王升(坊保)

    年月日原差李贵

    张和

    原差李贵跪禀

    大爷台下:陈素娥一案,身奉票提到。伏乞消票。

    批:午堂听审,票消。滑知县坐堂,叫原差带陈素娥过来,答:“是。陈素娥当面。”滑知县说:“陈素娥,你因何用剪戳伤胡彪?从直招来”素娥说:“是。难女子本有受聘之夫,误落奸人之手,卖在桃花院里。妈儿逼贞为妓,正遇仇人胡彪入室。”滑知县说:“住了。你小小一个女子,怎么就有仇人?”素娥听滑知县官问他,就大哭起来,说:“嗳呀,爷爷,这胡彪绰号枣核钉,是个大恶人。去年在西湖上唆动赵怿思抢我过船,幸遇英雄救出虎口。今又抢我送到赵家。那赵家冢妇严氏把我赏了李蛮牛,李蛮牛卖我到院。难女子早办一死,就将胡彪灌醉,用剪戳伤是实。情愿领罪。”滑知县说:“带妈儿尤氏。”差答:“是尤氏当面。”滑知县说:“尤氏,你为甚么逼素娥为妓?”尤氏说:“陈素娥与胡彪饮酒为欢,情愿接客的。”滑知县说:“既是情愿,又何以戳伤胡彪?你逼贞显然,还在这里抵赖。掌嘴!”尤氏说:“求太爷开恩。小妇人逼贞是实。”滑知县说:“带胡彪。”差答:“是。胡彪当面。”滑知县说:“胡彪,你既是一个生员,怎么不守卧碑,胆敢宿娼?身虽被伤,不端士行。本县是要详革的。”叫:“原差将陈素娥、尤氏交官媒收管。管押胡彪候详发落。”滑知县退堂,吩咐承行书办速备详文。枣核钉暗暗着人到赵怿思家说明案由,请他设法。

    赵怿思听是陈素娥,即刻着家丁拿帖,到仁和县,替枣核钉说情。又嘱滑知县拘押陈素娥,捺捺他的傲性,不可难为他。

    这滑知县原是进士出身,甚属精明,即如此案断得颇公。

    只因是赵文华的门生,被赵怿思嘱住,不敢不依他。就免了详文,改了堂断。却来了一位新任杭州府,任应龙大老爷,为人清廉刚正,从不依附权奸。即日放告,陈保元当堂喊禀,补词将案情叙明。任知府批亲提究办。胡彪着急,又来求赵怿思。赵怿思不敢到任知府衙门讨情,只得在抚院衙门送了一千两银子,与管杭州府三书班,就把任大老爷与嘉兴府知府对调。这嘉兴府知府汪学金又是赵文华的门生,为人迥不如滑大生。虽照前批亲提,把“究办”二字改为“核证”,于此案中有上下其手之意了。这一日府审,汪知府堂断说:“胡彪身受戳伤,从宽免究。妈儿尤氏不准开院。陈素娥身为标妓,胆敢用剪戳人,发官媒卖。陈保元年未成丁,姑宽免责释放。结案。”

    此时胡彪伤痕已痊,来向赵怿思说:“陈素娥发官媒卖,大爷何不拿几两银子买他家来。是当官的了,怕他敢不从?”

    赵怿思说:“就托老兄替我妥办。”胡彪到官媒家兑了银子,买素娥送到赵怿思家中。

    谁知素娥在官媒家受了些了污秽之气,遍身起了疔疮,流脓淌血,腥臭逼人。赵怿思看见素娥这等光景,他那邪心还未曾绝。说:“送他到后园空房内养息几日。等到疔疮全好,再放他家来。”家丁送素娥到后园去,早有丫环报知赵怿思之妹丽贞小姐。这丽贞小姐虽生在赵家,却没有他父兄气习,说:

    “陈素娥与我素昧平生。我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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