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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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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时,只要这椅上有人,椅子便会陷下去——这下面就是密室了。”
祁寒道:“果然是巧妙之极。”林若谷道:“你可知我为何把这机关说得这样详细?”祁寒略一思忖,道:“师伯是让我危急时,若抵挡不住,便坐在这椅子上,下到密室中。”
林若谷道:“不错,这里的密室如此隐秘,外人决计无法得知。你在外面能守得住便守,若守不住,便退到下面来,我们再想办法,切不要勉强。”
祁寒道:“我若抵挡不住,定会下来的。”林若谷道:“你知道就好。这下面粮食和清水都齐备,你不用担心我们,只照顾好你自己。”说完,又看了一眼祁寒,轻挪椅子,便下到了密室中,待椅子又升上来。韩滶拿着一柄刀,交于祁寒,道:“祁师兄一切小心。”祁寒点点头,道:“照顾好林师伯。”
祁寒看着韩滶沉到地下,又看着那椅子升上来,便走过去,将椅子放在另一块砖上。在书房中守了两个多时辰,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不久,林狄便将饭送了进来,祁寒先稍微尝了尝,过了一会儿,觉得周身上下并无异样,这才吃起来。等吃完饭,屋外暮色渐浓,祁寒点起一根蜡烛,一时无事,在书架上随便取了本书,却是本杂剧,坐下只翻了两页,便不觉拍案道:“骂得痛快!”眼中看着,口中便念了出来:
“俺这骂一句句锋芒飞剑戟,俺这鼓一声声霹雳卷风沙。曹操,这皮是你身儿上躯壳,这槌是你肘儿下肋巴;这钉孔儿是你心窝里毛窍,这板杖儿是你嘴上獠牙;两头蒙总打得你泼皮穿,一时间也酬不尽你亏心大。且从头数起,洗耳听咱。”
祁寒自幼也读过《三国》,知道这是根据祢衡击鼓骂曹的故事写成,却从未看过这样酣畅的骂辞,便将这书翻到前面,只见书名处写着“渔阳弄”,下面署着“徐渭”的字样。待祁寒把这出杂剧看完,心中已不知赞叹了多少声。暗道:好一个祢衡,便是在阎罗殿里,也没屈下一身傲骨。好一个徐渭,写得这些曲子真如怒龙挟雨,腾跃霄汉间一般。曲辞如此,写这曲辞的人也可以想见了,只不知这徐渭是何朝何代的古人,可惜自己生得迟,非但见不着那傲骨铮铮的祢衡,也见不着这徐渭了。
正想得入神,案上烛花“噼剥”一声,将祁寒唤醒过来,看看窗外,已是深夜。祁寒刚站起身,就听见外面一声轻响,似是有人踏动树枝。祁寒心道:终于来了。手指一弹,一道指风,将烛火熄灭,拿起放在桌上的刀,闪身到窗边,倾听外面的动静。
此时山庄里的人多已睡下,除了间或的几声虫鸣之外,并无其他声音。祁寒等了片刻,却听不到那声轻响,倒有几分疑心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听错了。又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心里却“扑腾”“扑腾”跳得厉害,便寻思道:不管对手是吴语化还是倭寇,既然他们来了,自己在这躲着不出去总不是办法,还是出去看个究竟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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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何处一声,月子弯弯。(…
 打定主意,祁寒走到门边,缓缓打开条缝,一闪身,便来到屋外。这一出来,祁寒心中却暗暗叫了声苦:本以为外面虽昏暗,总还有些月光可以照见屋外的情形,却不知天上的乌云正密,将月亮遮了个严实,一点月光也泄不下来,周围真是漆黑一片了。此时不要说观察左近的动静,便是有人在对面,也觉不出他的面目来。
正踌躇间,猛听到旁边三四步开外,有极细微的呼吸声,祁寒知道此刻他一人身上担系着林师伯、韩师弟等诸多人众的性命,既大意不得,也手软不得。想到此,便不做声,又怕刀出鞘时的声音惊动对手,便左手提刀,纵身跃起,右手出指便点向那人。那人似是也发觉有人过来,身子微侧,运掌便向祁寒斩去,祁寒尚在空中,觉有掌风袭来,身子急忙弯如弓般,让过这招的来势,脚往下踏,已落在地上。
那人跟上前来,左掌上劈,右掌横扫。祁寒听声辨位,右手疾出一指,点向那人臂膀,将左手刀一立,迎着那人的手掌而去。那人右掌先和刀鞘碰到,却并不使劲,手掌往下一滑,顺着刀鞘便斩向祁寒抓在刀鞘上的手指。祁寒硬生生停住右指,身体往右边稍斜,左手用刀鞘一绞,格开那人的手掌。又顺势将刀一抛,用右手接过,左手便空了出来,凝气于指端,疾若飞矢,点向那人胸前。那人的左掌却也已迎到,掌风和指风在半中一碰,都偏向一边。祁寒不由“咦”了一声,只觉对手掌风之强,还在自己之上。那人也“咦”了一声,却不知是惊讶还是赞叹了。
祁寒既知那人武功在自己之上,更不能让那人占了先手,想也未多想,便又猱身而上,那人略一迟疑,也接上招来。这下却又与方才不同,方才二人都不知虚实,手下便没用全力,这下既知对手了得,便不敢有丝毫懈怠。十几招转瞬即过,祁寒只觉那人不仅功力胜自己一筹,招势上也极奇巧,只是四面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声出招,两人出手时便不免慢些,祁寒这才勉力与那人打了个平手。
祁寒正想破敌之法,一不留神,险些被那人击中肋下,好容易躲过去这一掌,那人的手掌堪堪贴着肋下而过,虽隔着衣服,祁寒仍觉肋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祁寒忙打点精神,又战了十几招,却仍处在下风,心中不禁焦躁起来,暗道:眼前只这一人已这样难对付,要是再来一人,可真是有败无胜了。想到此处,连出几指,将那人逼退半步,自己也往后微退,左手拿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只见那刀如道闪电般,划破了周遭的黑暗,已出得鞘来。
祁寒一刀在手,胆气陡壮,一招“风雨争飞”便向那人劈去。这招“风雨争飞”是“疏雨刀法”中的第一快招,祁寒曾听父亲说过,当年他在塞北,独力面对以快剑著称的群盗“急雷十三剑”,对手连剑都没拔出来,就被这招“风雨争飞”斩下了十三颗脑袋。祁寒的这招虽然还使不到这么快,一刀斩下六七颗脑袋却也没有什么问题。
祁雁声曾告戒祁寒,此招易出难收,因而除非对手确是大恶之人,或是自己身处重围,方可用此招。眼下虽然未知情势如何,但祁寒知道一己的成败实是干系重大,怎么也留情不得,还是速战速决要紧,因此一出手便是这样的杀招。
此时月亮略微从重云中露出一个角来,但周围还是黑得紧。这一刀使出,夹杂着清冷的光辉,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直奔那人颈项而去。  
                  
 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何处一声,月子弯弯。(…
 祁寒眼睛也不由微微一闭,他仿佛看到了鲜血迸出的模样。
那人没料到刀来的这样快,只是这一劈,一点多余的虚实变化都没有,却快得不容人哪怕是让人再多看一眼。刀疾进,那人别无选择,惟有疾退,但似乎退得再快,也没有那刀快。
天地间忽然又是一暗,月亮的一角又被乌云遮起。原本那刀反射了月光,便象盏灯一般,此刻这灯也暗了下来。虽然一点也看不见,可祁寒能感觉得到那人就在刀前,只要半寸,再进半寸,就会有鲜血迸出。
可是再进半寸已是这招“风雨争飞”的极致。这招是“疏雨刀法”中的第一快招,是因为这招舍弃了所有的浮华,甚至舍弃了所有的威力、变化,将这些都变成了一个字:快。但万事有一得必有一失,在快的同时,这招“风雨争飞”就不可能有旁的招势的特点。而它所没有的最大的特点,或是说它的最大的缺点,就是它不能及远。这一点祁雁声也和祁寒说过,这招贵在神速,若欲持久以及远,势必力竭。可很少有人能躲过这“快”字,因而这招也不必及远。
但那人恰恰刚好躲过了这个“快”字,又恰好在在半寸之外,半寸的距离已经很小了,但在这时,却不啻千里。祁寒觉得刀下一声轻微的声响,似乎是那人的衣服被划破了。紧接着,刀身便是一轻,仿佛吸着这刀的磁石突然被人移去。祁寒知道那人已不在刀前。身周一片死寂,包括祁寒自己在内,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了。
祁寒将刀放在身前,盼望着月亮再露出一点来,好照见那人在何处。便在这时,就听见有风声向旁边急窜,祁寒心里闪过三个字:他要逃!身子急起,便向那风声追去。
此时祁寒见此人如此武功,倒有十之###认定了那人就是下毒之人,心道要林师伯和韩师弟要恢复武功,非得着落在这人身上不可,因而虽然知道既使追上了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却仍是听着那人行进时的风声,紧追不止。
追到半途,那风声蓦得止了下来,却是那人觉察到祁寒追来,忽得停住了。祁寒也忙收住脚步,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注意听那风声。过了一会儿,那风声乍起,祁寒又追了上去。二人就如此追追停停,停停追追,倒象是捉迷藏一般。那人在前面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忽而跃上树丛,忽而伏上屋顶,却总是甩不脱祁寒。
那人绕过一棵树,突然加速,祁寒促不及防,待要加速却已慢了半步,加上天黑,路又不熟,耳听得那风声越来越远,心中不由一阵阵发急。天上的月亮终于开始从乌云中钻了出来。祁寒隐约见到前面那人的身影,却隔得远了,绝非三步两步可以追上,情急之下,将手一扬,将刀对着那人的背心,奋力扔了出去,只听‘仓啷’一声脆响,来到近前,却只见那刀留在地上,哪还能见到那人的半点影子。
这时月如弯钩,已从云中钻出大半,祁寒捡起刀,这才看到自己是在一个小院中。这院中无花无草,一片晶莹月光撒在地上,更衬得地上片尘不染。祁寒正觉这院子眼熟,就见左边屋子里一亮,接着一个女子拿着烛台,从屋里走了出来,口中说道:“谁啊?这么晚了,还在这儿打闹。不怕吵着夫人吗?”
祁寒看那女子,正是阿越,这才知道自己一路追赶,竟追到林师母的院中来了。阿越借着烛光一照,奇道:“祁公子,怎么是你,你——你拿着刀做什么?”  
                  
 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何处一声,月子弯弯。(…
 祁寒既知这事林师母的院子,怕说多了给林师母知道,徒徒引她担心,便道:“没什么,我正拿着刀练武,远远见着有一条人影,便一路追了过来,那人影到这院中就不见了——你可曾见到什么?”
阿越道:“一条人影?我没有看到啊。我睡下多时了,忽然被这院中‘仓啷’一声惊醒,这才出来看看。”祁寒道:“那是我的刀掉在地上了,吵了姑娘,真是抱歉得紧。”
阿越一笑道:“那也没什么。午后老爷还着人传话过来,说他有急事要出去几天。可能有仇家来寻仇,让和夫人和我们在房中好生戒备了,切莫出去。既是如此,小心些总是好的。不过这院中倒是没什么。夫人好清、好静,所以什么山石树木都没有,就算有人,又到哪里遮掩去?一共三间屋,中间是夫人住了,我和阿絮姊姊住两边,并无其他人,祁公子你大可以放心了。”
祁寒道:“没事便好,或是我看错了……”便在这时,右边屋子的门一开,阿絮从里面出来,头上松松得挽了个发髻,道:“什么人?——是阿越吗?在说什么事呢?这么大声。”阿越道:“阿絮姊姊,你也醒了吗?是祁公子,他看见远远有条人影,怕有什么不妥,便过来看个究竟。”
阿絮道:“天都这么晚了,大家都在各自房中歇息,哪还有什么人影?”阿越道:“我也是这样说的,祁公子说可能是他看错了。”
祁寒道:“正是,想必是我一时眼花,将鸟影当做人影了。”阿絮也不看祁寒,只对阿越冷笑道:“鸟影?这里连棵树也没有,哪来的什么鸟。还提着把刀,用刀捉鸟吗?半夜三更的,闯到这儿来,也不晓得是什么居心。”
祁寒脸一红,道:“我……”一时语塞,不知从何分辨起。反倒是阿越道:“那刀是他练武时用的,祁公子也是好心。”阿絮道:“好心!他说练武就练武?他说好心就好心?这样好的月光,也能把鸟影看成人影,除了好心的人,旁人倒真得做不来呢!”
这院外一阵嘈闹,早把许镜吵醒了,在屋里问道:“絮丫头,在和谁说话呢?”阿絮没答,阿越先道:“是祁公子。”许镜道:“是寒儿吗!”不一会儿,便从门里走了出来,阿絮和阿越走忙上前,阿絮道:“夫人,外面风寒露重,小心身子骨。”
许镜道:“不妨事。”祁寒也上前施礼道:“林师母。”许镜道:“寒儿——”又一眼看见他手中的刀,奇道:“这刀?”祁寒本待再说一遍,抬眼见阿絮正冷眼看着他,一迟疑,也不知该不该说实话,若是说那话,再给阿絮当着林师母的面抢白一顿,面子上可委实下不来,只得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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