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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1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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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她的双脚都迈了出去的那一刻,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却被一片温暖握住。她终于站住了脚步,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瘦窄的肩膀微微绷紧着。



  林杉绕步到陈酒对面,就见她虽然没再掉头就走,但却将脸别去一旁,不肯与他对视。



  “你去哪儿?”林杉问道。



  “回家。”陈酒只说了两个字,然后拾步就走。



  “回哪里?”林杉紧随其后,仿佛没有听明白陈酒刚才说的话,又问了一句。



  “你要走了,我不会再打搅到你。”陈酒微低着头,快步继续向前走,“我会回到你不会再遇见的地方,独自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林杉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默然跟在陈酒身边,不知会这样一直跟她到那里去。



  旁观着这一幕,站在大门口的两个侍卫都是眼神呆了呆。



  他们何曾见过自家大人、以及居所里所有人都持三分敬意的酒姐如此……这是在闹别扭?



  ……



  陈酒离开的居所,林杉也跟了出去;陈酒回到了客栈,坐了一会儿又出来,林杉跟进跟出;陈酒绕着小镇在沙多草稀树少的郊野绕着走了两圈,林杉一直跟在后头……



  陈酒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站在一处土坡上,林杉则还未跟上去,站在土坡下距离十来步远的位置。



  “为什么跟着我?”走了这么远,绕了这么多的圈,陈酒终于肯抬起视线看林杉的双眼。见他面现异红,额头汗湿,她却未像平时那样担心,只是有些烦躁地道:“别再跟来了。”



  林杉站在土坡下,神情微怔看着陈酒,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怎么了。下意识的紧追着她不放。但等到追上了,又有些无言以对。



  就在两人无声凝望的时候,一侧忽然隐约传来马蹄声声,夹杂着皮鞍拍打发出的声响。



  林杉先一刻有所察觉。偏头看去。就见来的是三个背刀挂弓的骑客。



  这三人可不是军人打扮。他们有着枯草般的头发,胡乱绑在脑后,同样乱糟糟草茬一样的胡子。淹没了厚敦的唇线。粗沙磨出似的皮肤,没有多少沧桑感,但映衬得深契眉下的双眼更显凶悍。



  三个骑客的鞍上还挂着绳索、刀具等事物,不难看出他们大抵是这附近的流寇。三个骑客后头还跑步跟随着五个跑步前行的喽啰,手里拎着略有锈迹的铁刀,眼中亦有凶光流露。



  一行八人,来头不弱。



  林杉回头看向居高临下站在土坡上的陈酒,看她眼中神情,显然也已判断了那八个不速之客的身份。



  “就待在那里。”陈酒正要走下土坡,却被林杉拦了一句。



  上一次离开小镇走了那么远,也没碰上镇上居民常常言传的那窝流寇,没想到却在今天偶遇了。林杉心下觉得奇怪,面上虽无惧色,但心下不得不留些防备。



  流寇作案劫掠其实也是会讲求些章程的,没有值得劫掠的消息在前,他们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八个人里有三人骑马,这一拨家当搬出来,得耗费一个小寨子约摸三分之一的人力。



  但看这一行八人的做派,虽然凶相毕露,但他们没有直接怒马飞鞭冲进镇子里,可能此次出行还有别的什么用意。



  不确定这一行八人会朝哪个方向过去,林杉在发现他们的那一刻开始,就站定原地不再轻易挪步。阻拦了陈酒想靠近过来的举动,林杉调转视线,神情平顺的看着那几个人,视角略有挪移,在跑步前行的那五个喽啰里神情最懒散的那人身上停了停。



  如果只是路过倒也罢了,如果他们真有什么异举,显然那个神情最散漫、大抵功夫也最弱的喽啰会被第一个拿下。



  一行或骑马或跑步的几个流寇很快接近过来,明显身为头领的三个骑在马背上的汉子也将林杉仔细打量了一番。三个流寇头领很快也识出林杉的着装气度显然不是本地人,但他们并未因这偶遇而停步逗留盘问,只是稍微放慢了步速,“踢踢踏踏”行了过去,卷地一道薄尘飞。



  望着那八个人走远的背影,林杉目露一丝疑惑,转瞬即逝,然后他侧目看向蹲在土坡上一脸防备的陈酒,缓言说道:“他们走了,你下来吧。”



  陈酒站起身,刚刚踏前一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收回步履,呆呆看着坡下的林杉,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林杉看着她这样子,很快也想起刚才彼此间拧着的那种莫名其妙情绪,他也怔神片刻,接着却又是释然一笑。见陈酒不肯挪步,他便自己拾步而上,行至她身边。



  这一次,她没有再择离开。



  “酒儿。”林杉轻轻开口,“我仿佛明白了一些。”



  他这话说得非常含蓄,陈酒心里却是悸动了一下,隐隐约约听出他明白了的是什么。



  然而,就在林杉准备续着说完下半句话时,变故陡生……



  嗖!



  不知何时,不知从什么角度,忽然激射而来一支箭矢!



  这支木杆有些扭曲的箭矢带着一丝铁锈味飞来,或许正是因为制作不够精良,又因射击距离过远,因而在击中预定目标时略有偏移……箭支铁头几乎刮着陈酒的头皮削过,割裂了她束发的丝带,撬飞了她绾鬓的银簪……



  一头青丝扯散开来,陈酒怔了怔。不等她回过神,亦不等她随轻风扬起的长发缓缓落下,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劲力推倒,滚下矮坡。



  在身体滚到平地上停住时,撞疼令陈酒回过神来,紧接着她就听到头顶呼啸一声,又有一支箭飞了过去,眼角余光睹见那箭支扎在了数丈外的沙地上。



  如果没有及时卧倒,不知能不能避开后来的那一支夺命箭?



  在摁倒陈酒躲过第二支箭以后,林杉很快将她从地上拉起。拽到自己背后。然后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尽管二人身上都撞得生疼,但此时不是休息或者互相询问的时候。如果只是趴在地上,行动滞缓,可能难以躲过接下来的第三箭、第四箭。



  刚刚行过去的那八个流寇。居然回来了两人。是徒步前行的那五个喽啰其二。



  看着这两个喽啰脸上的狞笑。不必问也能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眼前这种状况其实是刚才林杉在看着那八人路过时就预料到了的,只是那两支冷箭来得太阴险,林杉脸上的惊讶只停顿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



  林杉没有看背后的陈酒,只是徐徐说道:“若有箭来,你只管护好自己。”



  站在对面数丈远的两个流寇皆持弓箭,射角广阔,无法完全猜准他们的箭矢会瞄向哪个角度。陈酒只会一两下近身防卫的拳脚,林杉不会放心让她离得太远。



  走在他身后侧方的陈酒闻言只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虽然说不清楚这么服从他的依据是什么,但在当世最先进的远程武器面前,她只觉得他的背后很安全,并且她丝毫不会质疑,他会说出这句话,一定就已经有了对策。



  林杉领着陈酒一边慢慢向那两个弓箭半搭的流寇走近,一边缓缓说道:“两位好汉这是何为?我等二人有哪里冒犯两位好汉了么?”



  话语似乎礼敬有持,但话语里携着的语调却有些寒凉。



  那两个流寇做惯了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事情,本以为刚才那两箭射过去,一定吓得土坡上正说着悄悄话的两人惊惶失措,然后那看起来有些虚病症状的男的先一刻跑了,丢下女人慢两步,就等他们兄弟俩上前捡漏了……



  却没想到,这男的不仅不惧,还直面慢慢走了过来!



  这事态的发展,与自己所预期的相差也太大了吧?



  两个流寇不禁怔住了。



  但他们毕竟不是第一次做这类事,经验倒还算丰富,遭逢变故时反应不算太慢,两人很快就又搭起手中的弓箭。在距离未拉近时,手上这两把工具的作用还是很强的。



  陈酒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道:“小心啊……”



  林杉似乎并不理会,反而突然加快脚步,向那两个手中弓弦张开到一半的喽啰疾步掠去!



  两个流寇再次微怔……



  只这一怔瞬息,林杉已迈前五步一丈!



  两个流寇终于回过神来,眼中凶光毕露……



  林杉再进三步!



  两个流寇拉紧弓弦的手指劲凝紧,手背青筋微突,弓弯月满,两箭齐发!



  林杉在疾步掠前的同时,丝毫未松懈观察对面那两个流寇搭在弓弦上的手,只见他们摁着箭束的手指略微弓起分毫,他也已身形略向右偏了偏。



  射向他左边胸口心脏的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极为凶险的削起一片沾血衣料,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只付了全部精神凝于右手。阔口衣袖一卷,将另一只射向他右边胸口的箭矢卷入袖中。



  “嘶哧”衣料割裂的声音传来,布衣不比皮甲,在锋利箭矢急速飞来的切割力下,卷起的衣袖被削成了几根布条……



  但这没什么要紧的,因为林杉成功以衣袖卷走了一支箭矢。



  一支劣质的箭矢,在那流寇手里就只是箭,需要用弓弦来进行射击。但这样一根杆骨微弯的箭矢,若是落到了林杉手里,那就如白无常手里的押魂勾!



  难以形容的两道声音从对面传来。



  站在离林杉后背还有两丈距离的陈酒皱了皱眉,她能听出那声音代表着什么。



  从林杉夺箭那一刻开始,陈酒就知道他动了杀念。结果可想而知。



  她已经许多年未见他杀人了,最近这几年,她见到最多的情景只是他在受伤、流血、生病。或许今时今日他以极快速度灭杀这两个意图不轨的流寇,可以从某个角度证明他的确已经恢复了往昔六、七分的状态。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太习惯听到那种利器割破皮肉发出的钝音。



  两张弓飞了出去。



  两个人直挺挺倒在地下。



  这两个流寇脏污的脖子上多了两道深深的血口子,隐隐可见白色气管的断口。



  对于起意要杀的人,林杉向来下手极狠,觉不留缓和之机。那两个流寇脖子上的大血管和气管齐齐被割断,死亡速度也是极快。



  林杉本来也不想沾手这些流寇,之前已经放过一次。但他们非得自己找回来一趟。并且意图明显是朝着陈酒,那就莫怪他下手无情了。



  眼见威胁解除,陈酒快步跑近,很快发现林杉左边肩膀上那道箭伤。心急说道:“伤到肩膀上了。你带药了吗?”



  林杉只看了一眼自己的肩伤。感觉伤得不是太深,但血水却溢得甚多,片刻工夫里已将半边肩头衣料尽数染湿。他也已感觉到有些口渴。尽管如此,他也并不以为意,只对陈酒温言说道:“便服出来,两袖空空。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回去。”



  八个流寇只来了两人,虽然现已双双毙命于自己手下,但林杉不确定另外六人会不会回来。他记得刚才那一行八人不止带了两付弓箭,并且对方有三匹马代步,如果此时杀个回马枪,自己就算能分身为二,也护不得陈酒周全。



  况且自己肩头裂口,这伤势似乎有些怪,也得尽快回去处理,以免拖延伤身。



  两人刚准备携手返回,忽然一阵“踏、踏、踏!”马蹄声由远即近传来,那其余的六个流寇果然回来了!



  六人还未奔近,就已经看见了横躺于地的两个同伙,以及两大滩血污,傻子也能知道这场面是什么意思。



  为首三个骑于马背上的流寇头领已然大怒,其中一人睁目怒道:“果然,老辣他们几个就是你们害的!我要你们偿命!”



  林杉注意到这流寇头子话里提到的“几个”二字,平静面色不改分毫,但心里浮过一丝疑惑。与此同时,他反手再次将陈酒拽到背后,握着沾血箭矢的那只手则紧了紧。



  见林杉不回应,流寇们愈发觉得他这是默认了,又有一个流寇头子爆喝一声:“死吧!”扯缰挥刀踹镫冲了过来。



  林杉手里只有一支铁头木质的劣质箭矢,哪是这冲刺气势极盛的持刀骑客的对手。



  但他依然心神冷静,而精神已然高度凝聚起来。



  他目光如刺,盯上了那匹马前双腿的某一点,握紧了手中的箭矢,拿捏着奔马踏足的节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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