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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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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不管男子多妾,却不许女子另有情郎,甚至不许她爷娘管到自己女儿在夫家受的委屈啊。
  生成女子,便是这世上最大的不公。一世的命途都攥在男人手中,那男人,偏生也不由她自己挑选。若是跟错了人,便是委委屈屈活过百年,那又有什么意义?
  男子尽道娶妇得公主是人生第一大苦闷事,可这般负心的,当真就该娶个叫他不敢得罪的女子,要宫中的贵主方镇得住!那陈刺史活该被贬到巫州去——贬去崖州才该!
  按捺下心里头那些离经叛道的念头,十六娘还算是个贤良的女子的。她折返回夫婿身边时,甚至还问了秦云旭石娘子怎生不来。
  秦云旭一怔,笑道:“嫂嫂同她当真交好——她娘家有些事情,近来不甚走得开。待那边事毕,我叫她来。”
  “哦?”秦云衡接话道:“说起来咱们亦该好好谢谢她那位五弟,否则咱们……”
  “阿兄觉得该如何谢他们?”秦云旭道:“她娘家是波斯商人,最富有不过的。咱们府上当宝的,放到她家中,也不过尔尔——阿兄莫恼,我只是说实话。”
  “……这倒也是。”秦云衡苦笑:“拿着朝廷的俸钱拼命,怎生也富不过这些波斯胡。如我等这样,想来这一辈子也无趣得很!罢了,咱们且承了这情吧,日后若有需要处,说不定也可替他们打些关节。”

  孽缘孽种

  “奴有一桩事情想不通的。”送走了秦云旭,十六娘道。
  “怎么?”
  “石娘子家中既然极是富贵,何必要嫁三郎做妾?三郎是庶子,不是官身。嫁他为妾,不见得有好处。”
  “我哪里知道?”秦云衡道:“不过三郎虽然贪花好色,却不是偷香窃玉之徒,大概不会是弄了些为难事叫她不得不嫁吧。”
  十六娘既感好气又有些好笑:“谁又有这个意思了!奴是奇怪,她怎么就喜欢三郎了呢。”
  “这话怎拿来问我,”秦云衡瞥她:“你若想知道,不妨自己问她。只是这般事情羞人,你们女娘当真问得出口?”
  “那有什么问不出?”
  “果然奇怪。”秦云衡叹道:“我怕我这辈子都搞不懂你们想的是什么……哪儿有那么多喜不喜欢的,她是好人家的女儿,又不是当街沽酒的胡姬,嫁与三郎做妾时只怕还不认识他。难道男女一做了婚姻,非得立时便有郎情妾意不可?”
  “那……”十六娘听着他这话,颇有点儿刺心,便移开了话头。
  男女成婚,自不必要郎情妾意方可的。否则,又哪里有人会说“为妻骂爱妾”是“老大不情愿”呢。
  这话她只敢放在心里,却不能说给秦云衡听。若他知道自己这般想,定会觉得她在影射他,岂会高兴的。
  她亦不笨,看得出他近来待自己益发好。然而他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她实在不敢朝好里揣测。
  人,总是想先保全自己的。若她认了真,却有一天发现自己会被辜负,那该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她已经“享受”过这样的感觉了,再也不想要下一次。
  她并不是如那陈刺史娘子一般的烈性女子,亦做不出杀人的事情来。如此,便只能自己小心护了那一片心意,不叫人践踏罢了。
  这般念着,她心绪自然有些低落。秦云衡亦不是傻子,自看出蹊跷来,可他实是难以想清十六娘的念头,便不点破,只轻轻握了她的手。
  是三弟同他说过的,对待心里头别扭的女子,握着她的手或者抱住她,即便不说话,亦远胜了千言万语了。他不知道这一招对十六娘好不好用,然而试试倒也是不妨的。
  果然,十六娘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慢慢靠在了他肩上。
  天色渐晚了,夏季的暑热已然慢慢散去,自坊外玉明池上吹来的风凉丝丝的。这一刻凭栏而立,倒当真惬意得很。
  “阿央,”他突然低声道:“什么时候你才……给我生个儿子?”
  “什么?!”十六娘吃了一惊,抬起头望他:“二郎怎生突然说这话?”
  “没什么。”秦云衡的脸微微红起来:“只是突然想到,想要……”
  “灵娘不也快了么。”十六娘道:“奴听说小娃儿生下来长得飞快的。过得一年,便有人叫二郎阿爷了。”
  秦云衡听她这么说,脸色不由一沉,道:“那也配叫我阿爷?”
  “二郎同灵娘究竟是如何?”十六娘困惑道:“已然几个月了,难不成您还不曾消气么?那孩儿虽然算不得秦家的子嗣,可私下里喊几声阿爷,也不会有人较真……”
  秦云衡张了口,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要讲清楚灵娘的事儿,便须从他发现阿兄与灵娘有私开始。然而这件事说出去,即便是同十六娘,亦是极为坠颜面的事儿。
  十六娘也不急。她心里头也清楚,秦云衡的性子,原本便不太与人较真的。如今既然会对灵娘讳莫如深,只怕这事情真有些见不得人。
  然而她究竟没有等到秦云衡的回答——一名婢子跑了过来,见他们这般,竟未曾行礼便红了脸。
  秦云衡是不忌惮在旁人面前同十六娘亲近些的,甚至他还巴不得叫旁人看到。而十六娘却怕羞,这婢子又不是她自个儿房中的,更是赧颜,忙把手从秦云衡掌心抽出来,道:“怎么?”
  “回娘子,方才裴府上来人了,说有天大的喜信儿……”
  “什么?”十六娘截断了她的话,问道。
  “惠妃那边传喜信了!”
  十六娘怔住了,眼睛睁得老大:“你再说一遍?”
  “宫中刚刚去了人到裴府上,说惠妃有喜信了!”
  十六娘的唇瓣微颤,好一阵子才叫了一声,抓了秦云衡的手,道:“二郎,二郎你听到了么?”
  她尖尖的义甲戳得秦云衡疼,他又不敢甩开她,只能把她的手拉开,好笑道:“听到了。你这么用力掐着我作甚?”
  十六娘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笑得却甚为明媚,她又朝那婢子问道:“宫中便只遣人来说了这个?”
  “不止,裴府刚刚过来的那位姊姊还说,请娘子明日归宁呢,惠妃也要省亲的!”
  “那自然,自然!”十六娘一口应承,才想起秦云衡来,侧了头望着他,道:“二郎,许不许奴去?”
  “怎么不许。”秦云衡道:“你都答应了,我岂能拂了你意思的?”
  第二日,待十六娘起身,秦云衡已然叫人给她安排了车马。这事儿倒是妥帖可了十六娘的心意。
  裴府正门外头定然停着宫中的车驾,十六娘是不敢也不能去冒犯的,只能由侧门进去。仍是朝玉来迎她的,只是这婢子的表情上仍旧看不出有什么喜色。
  “你这又是如何了?”十六娘笑道:“不知道的只当管事儿的欠了你工钱呢。”
  “……十六姊莫问了。”朝玉低声道:“过阵子见了娘子,您便知道了。”
  “怎么?”十六娘道:“我又做了什么惹阿娘不悦了么?”
  “并不是。”朝玉忙否认:“奴做婢子的不能妄言主人家的事情,十六姊便莫为难奴了!”
  十六娘心下登时有些慌了。
  朝玉跟着她阿娘久了,素日是妥帖的大婢子,母亲遣她来接自己,或许便正是因了她这份妥帖……
  十六娘只能随着朝玉走,蹊跷的是,朝玉并不是引她去阿娘房中,最后反倒到了六姊裴绍的房门前。
  她愣了,在房门前站了一小会儿,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忙道:“十一姊也在此处?”
  朝玉抬了眼帘,随即垂首,轻微却明晰地点了头。
  十六娘摘了手上义甲抛给一路跟来的拥雪,道:“替我收着。”
  说罢,她亦不去看拥雪的神情,亦不待婢子们进去通报,便推了门进去。
  彼时,裴惠妃正坐在正对着门的主位上,脸上含笑,裴王氏坐在她身边,却是脸色铁青。
  而背对着门,裴绍站着,她肩膀微微抽动,似是哭泣着。
  “十一姊,阿娘,六姊。”十六娘反身亲自掩了门,道。
  “阿央来了?坐吧。”裴惠妃抬起眼望了她一眼:“同阿娘说说吧,那一日,你都听到了什么。”
  裴王氏的目光盯着她,十六娘如芒刺在背,嗫嚅道:“阿娘要问哪一日?”
  “你十一姊生辰那一日!”
  “……儿与十一姊同寝,半醒时……听到内间里头至尊同女子……”十六娘实是再说不出了,面色涨红。
  “那女子,是六娘么?!”裴王氏声音发颤。
  十六娘偷眼看阿娘——她一定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听得自己女儿亲口指认庶女所作所为,却仍然叫她难以承受。
  “是。”十六娘都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罢了,罢了。”裴王氏的言语,是把每个字分开了挤出来的:“我造了什么孽!府上竟出了这种事——难怪我要你再嫁你不肯!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站得近了,十六娘听得到裴绍轻声的抽泣,然而此刻,她却不哭了,反倒抬了头,道:“母亲要把儿嫁给什么样的人,儿清楚得很!怎么,儿还不能自己选一位如意的君郎么?”
  “你的如意郎君是你亲妹子的夫婿啊!”裴王氏抓起手边的茶盏便砸到了六娘身上:“亏你好意思说?!若不是十一娘心好,单是……”
  “阿娘莫说了。”却是裴惠妃开了口,她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儿始终未曾有幸为至尊开枝散叶,如今六姊有了喜信,又同意将孩儿认在儿名下,那再好也不过了。”
  十六娘愕然,抬起头盯着十一姊,仿佛从不曾认识过她一样。
  原来,有喜的不是十一姊,而是六姊么?这样看来,十一姊是打算想个办法把六姊的孩儿当做自己生的来养……
  这样自然是最好,裴氏不会丢人,十一姊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子息——可是她当真能忍得下这口脏气?
  “阿央何必如此看我?”裴惠妃嫣然一笑,道:“怎么,你不为阿姊的喜信高兴么?”
  十六娘摇了摇头,却最终只好低声道:“是,阿姊,我很是……高兴。”
  “那便是了。六姊,可多辛苦你了。”裴惠妃笑得很有气度,然而却总有掩不住的几丝狠戾之气,又道:“阿娘,难得姊妹们来得齐全,今日可设一宴吧!”
  “……那自然。”裴王氏狠狠瞪了六娘一眼,道:“阿央,去门口叫朝玉,中午设宴,一切安排叫她仔细些!”
  十六娘应声出门,却被门槛子绊了一下。幸好外头拥雪站得近,抢上来扶了,才不致叫她跌倒。
  “娘子怎生如此不小心?”拥雪还问了一句。
  十六娘只能摇摇头,潦草掩饰过去。
  她心中实是不安——十一姊虽然极护宗族,可亦不是会为了个庶女忍气吞声的人,她能容下六姊同至尊私通,已是不可思议了,怎生会许那孽种作自己孩儿呢。
  也许这一出,原本便是至尊的意思。可至尊怎生也不会如此简单吧——第一次见他便能献上自己身子的,那样轻浮的女人,在无人看管的宫外,当真会为他守身如玉吗?天家血嗣,岂能容得下这般慢待……

  借刀杀人

  裴府的小宴,是连先帝都称赞过的精致可口。虽然这府上的家主和主母换了两代,然而厨房中的下人却皆是各家自传的手艺,那滋味始终是未变的。
  十六娘做女儿时,这般宴席吃过许多次,及至嫁了人,便常常想念娘家的菜色。此次归宁,路上便打定了主意要大吃鲤鱼脍的,可当那盛在小金盘上的,薄滑如丝的鲤鱼脍放到她面前时,她却全无胃口了。
  不只是这一味饭菜,所有的食水,皆勾不起她馋心。
  列坐的别有裴王氏、裴惠妃与六娘,这三人中,六娘同裴王氏亦是无心进食,每样饭菜只动一箸,便各有心事地停了手。然而十一姊却似是极好胃口,将她面前的菜样都吃尽了。
  这场面当真是奇怪,最该心中苦痛的,反而却最是无所系怀的样子……
  六娘吃了几口,便道饱了,有意离去。裴王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尚未斥她失礼,惠妃便笑了:“六姊既然饱了,便去歇着也无妨,到底有身子的人了,禁不住累。”
  裴王氏不敢在惠妃面前做主,便气咻咻转了头。六娘也不多话,站起身,冷淡淡道一句多谢惠妃,便转身出了门。
  房门一合上,裴王氏便发作道:“居然在贵主面前做这样姿态!真是益发狂侫了!”
  “无妨的,母亲。”惠妃淡淡勾了勾唇角:“母亲在这深宅大半辈子了,岂会不知,愈是狂人,愈是……早死吗?”
  “……”裴王氏狐疑地看了她一阵子,道:“惠妃当真打算……要她的孽种?”
  “母亲失言了,那不是孽种。”裴惠妃绘着“小含春”艳丽唇妆的樱唇轻启,吐出温柔却毫无感情的话语:“就算诞育在她腹中,也是至尊的血脉。无比高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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