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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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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他和我下棋时,我知道他背上的旧疾在剧痛,可是他丝毫不显,每一步落子都没有受到影响,依旧保持着最敏锐的反应、最凌厉的杀气。这样的男人,即使他不是我爷爷,我也会敬重,而他是我爷爷,所以我不仅仅是敬重,还有敬爱。”
  小夭叹气,“我只能说,做他的子民是幸福的,做他的亲人时痛苦的,而你这个怪胎,他对你不闻不问,任由四个舅舅对你屡下杀手,你却依旧觉得他值得你敬爱。”
  颛顼笑起来,“小夭,你怨恨那两个侍女吗?如果不是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压根儿不用颠沛流离两百多年。”
  “不,如果没有那两百多年,我不会是现在的我。如果我在父王身边平平安安地长大,也许会很幸福,可我喜欢现在的我。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已经历过一无所有,不管遇见多么可怕的困难,我都可以像杀死九尾狐妖一样,手起刀落地杀掉那些困难。”
  “如果没有王叔的逼迫,我不会孤身去高辛,就不会看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没有他们一次次的逼害和暗杀,我不会变得更狡猾、更冷静、更有力量。苦难之所以能成为苦难,只是因为遇到它们的人被打败了,而我们打败了苦难,并把它们踩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变成了属于我们的力量,所以,我们从不会把苦难看作苦难。爷爷和我们是一样的人,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选择了放手。”
  小夭笑起来,“好吧,好吧,说不过你,以后我注意一些,不再刺激外祖父了。”
  他们已经走到凤凰树下,两人都停住了脚步。颛顼抚了抚小夭的头,笑着摇摇头,“不必。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是他的外孙女,我想他喜欢你对他坦率一点,包括对他的怨恨。他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你的怨恨。”
  小夭做了个鬼脸,什么都没说。
  颛顼指指秋千架,“你玩了吗?”
  小夭笑坐到秋千架上,“为等着推秋千的人来了一起玩。”
  颛顼推着她的背,把小夭送了出去,一次次,秋千荡得越来越高,小夭半仰着头,看着满天红雨,簌簌而落。
  荡秋千的人在,推秋千的人在,凤凰花也依旧火红热烈,可小夭再不能像当年一样,迎着风纵声大笑。他只是微微地笑着,享受着风拂过脸颊。
  小夭以为轩辕会为她祭拜母亲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当黄帝询问她想如何祭拜时,小夭淡淡地说:“我娘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自然不喜欢人多,但如果你要举行仪式,我想我娘也能理解。”没有想到,黄帝竟然真的下令,让苍林把原本准备好的仪式取消。
  在母亲忌辰的那一日,去祭奠母亲的只有小夭和颛顼。
  山花烂漫的山坡上,有六座坟茔,埋葬着祖母、大舅、大舅娘、二舅、四舅和四舅娘,还有母亲。可其实,至少有三座坟茔都没有尸体。大舅的墓里是什么小夭不知道,只能看到茱萸花开遍坟头;大舅娘是神农的大王姬,神农国灭后,她烈焰加身自尽,尸骨无存,墓里葬着的是她嫁到轩辕来时的嫁衣;不知道二舅是怎么死的,只知道留下了一小块焦黑的头骨,墓里葬的是那块骨头;四舅,也就是颛顼的父亲,和神农的祝融同归于尽,尸骨无存,墓中只有他的一套衣冠,还有自尽的四舅娘;母亲,和神农的蚩尤同归于尽,也是尸骨无存,颛顼说墓中是一套母亲的战袍。
  也许因为小夭清楚地知道墓中没有母亲,所以,她从没有想过来祭奠母亲。对着一套衣服,有什么可祭拜的?高辛的梓馨殿内还有一大箱子母亲穿过的衣服呢!
  可是,当她和颛顼站在这一座座坟墓前,不管理智如何告诉她都是些衣袍,她却没有办法不哀伤。
  所有真正疼爱呵护他的亲人都在这里了!颛顼跪下,一座接着一座坟墓磕头,小夭跟着他,也一座接着一座坟墓磕头。给大伯磕头时,颛顼多磕了三个,他看着盖满整座坟头的茱萸花,轻声地对小夭说:“这应该是朱萸姨所化,她选择自毁妖丹、散去神识时,我已在高辛。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说让我别难过,朱萸是心愿得偿,开心离去。”
  小夭默默地也多磕了三个头。
  当他们给所有的坟墓磕完头,颛顼依旧跪着没有起来。
  小夭却背对着坟墓,盘腿坐在了草地上。她望着山坡上的野花,正五颜六色开得绚烂,忽然想起了母亲送她去玉山前,带她和颛顼来给外婆和舅舅们磕头,她和颛顼去摘野花,回头时,隔着烂漫的花海,看到母亲孤零零地坐在坟茔间。她忽然觉得害怕,是不是那一刻,母亲已经知道自己其实再回不来了?
  颛顼站了起来,开始清扫坟墓,他修炼的是木灵,本来一个法术就能做好的事情,他却不肯借助法术。
  小夭把颛顼清理掉的野花拣了起来,坐在地上编花环,等颛顼清扫完坟墓,小夭正好编了六个花环,一座坟墓前放了一个花环。
  他们打算离开,颛顼对小夭说:“陪我去趟轩辕城。”
  到了轩辕城,颛顼让驭者在城外等候,他和小夭徒步进城。
  颛顼带着小夭去了一家歌舞坊,颛顼赏了领路的小奴一枚玉贝。小奴眉开眼笑,把颛顼领进了一间布置得像大家小姐闺房的房间,只不过中间留了很大的空间,想来是方便舞伎跳舞。
  颛顼吩咐道:“我要见金萱。”
  小奴流露出为难的神色,“金萱姑娘……”
  颛顼又给了他一枚玉贝,“你去请她就好了,来不来在她,赏钱归你。”
  小奴高兴地去了,小夭戴着帷帽,缩在榻上,好奇地看着。
  颛顼坐在琴前,试了一下琴音后,开始抚琴。琴音淙淙,时而如山涧清泉,悠扬清越,时而如崖上瀑布,飞花泻玉。
  门被推开,一个女子轻轻走了进来,她一袭黄衣,清丽婉约,见之令人忘忧。她静静坐下,聆听琴音,等颛顼奏完时,才说道:“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你,终于回来了。”
  颛顼道:“我回来了。”
  小夭对颛顼说:“哥哥,我出去转转。”
  颛顼点了下头,小夭拉开门走出去,一楼的纱幔中正好有舞伎在跳舞,小夭站在栏杆前笑看着。虽然轩辕的歌舞坊男客女客都有,可在这样的风月场所,来的多时男人,纵有女子,也多扮了男装,小夭却穿着女装,戴着帷帽,惹得不少人注目。小夭毫不在意,人家看她,她看美女。
  只看那舞伎随着靡靡之音翩翩而舞,细腰如水蛇一般柔软,惹得人想搂一把,坐在四周的男子都伸手,却没一个碰到。两个男子恰分开纱帘从外走进来,其中一个男子猛地搂住了舞伎,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把她扔进另一个男子的怀里,“今夜就让着小蛮腰服侍你。”
  这座歌舞坊是只卖歌舞的艺坊,所有的曼妙香烟都是看得到吃不着,舞伎本来已经冷了脸,可一看到男子的脸,纵使见惯了风月的她也觉得脸热心跳,再发不出火,心甘情愿地随了男子就走。那男子笑搂住舞伎,带着她往楼上走,小夭觉得眼熟,却因为站立的角度和纱幔,一时看不清楚男子的脸。直到男子走到了楼上,小夭才真正看清楚了他的容貌,霎时间目瞪口呆。他的面容和相柳一模一样,可他锦衣玉冠,一头乌发漆黑如墨,眉梢眼角仅是懒洋洋的笑意,整个人和冰冷的相柳截然不同。
  小夭一直盯着他看,男子却只是淡扫了她一眼,目光丝毫没有停驻。另一个男子却笑瞅着小夭,伸手来揭小夭的帷帽,“小娘子,你若有几分姿色,我就让你今晚陪我。”
  旁边有女子挡住了他,娇笑着说:“这位小姐是这儿的客人,公子可别为难我们。”
  男子看拉住他的女子姿色不俗,不再说话,随着她进了屋子。
  金萱拉开了门,对小夭和善地笑了笑:“进去吧,我让人送你们离开。”
  小奴送颛顼和小夭走僻静的路,离开了歌舞坊。
  颛顼带着小夭又四处转了一会儿,去城内有名的酒楼吃完晚饭,两人才出城,乘云辇回轩辕山。
  到了朝云殿,小夭坐在秋千上,颛顼靠树坐着。小夭仍然满心疑惑,那人是相柳?不是相柳?
  小夭问:“哥哥,你见过相柳的真容吗?”
  “没有,每次见他,他都戴着一副面具。”
  小夭好奇地问:“轩辕通缉追捕了相柳几百年了,怎么我看赏金榜上只他没有画像呢?难道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容。”
  “见过他容貌的人当然有,可相柳是九头妖,传说他有九张真容,八十一个化身,那些见过他的人都自相矛盾,有一次有人描绘出他的容貌,竟然和六王叔一模一样。”
  难道她见到的相柳只是他的一个幻形?小夭有些释然,又有些怅然若失。
  颛顼疑惑地说:“不过也怪!既然相柳的幻形连神器都辨不出真假,他何必还戴面具?反正随时可以换脸!”
  小夭幽幽地说:“也许他和我一样,只想要一个真实的自己,对幻化没有兴趣。”
  颛顼问:“怎么突然提起相柳?”
  小夭说:“只是……想起了他。”
  小夭不想对颛顼撒谎,所以说了半句实话,她语气中自然流露的怅惘让颛顼有些难受,他轻声道:“你不是清水镇上的玟小六了。”
  小夭笑了笑,“我明白。”
  颛顼转移了话题,说道:“在歌舞坊,要揭你帷帽的人是你的小表弟始均,苍林唯一的儿子。”
  “旁边的人是谁?”
  “不认识,但没有用幻形术。不过——自从碰上过你和璟,我就再不敢十成十确信了,这天下是有以假乱真之术。”
  小夭问:“那个金萱姑娘是你的人?”
  “希望是。大伯活着时,曾建立过一个强大的收集信息的组织,朱萸姨在掌管,大伯死后,这组织效命于姑姑,姑姑战死后,朱萸姨虽然还在,但她的性子,有人下命令就能干事,没有人下命令,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组织就有些荒废了。百年前,她带着金萱去高辛找我,按照姑姑出征前的吩咐,把这个组织交给了我。金萱也是木妖,如果我算是大伯,金萱就算是朱萸姨的那个位置,但她对我是否会如朱萸姨对大伯那么忠心,我不知道,慢慢看吧!”
  “不管怎么说,这是属于你的力量。”小夭睨着颛顼笑起来,一脸促狭,“而且,以你对付女人的手段,我对你有信心。”
  颛顼以拳掩嘴,轻轻咳嗽了两声,瞪向小夭。小夭收起了促狭,正色道:“我原来还担心你回来势单力薄,现在总算放心了一点。”
  颛顼道:“我们的长辈虽然早早就离开了我们,但他们一直在庇佑我。大伯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不仅给我留下了这个组织,朝堂内其实也还有他的人,虽然非常少,但每一个都是最好的。父亲虽然早早就离开了我,但我知道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掌管军队,士兵们必愿跟随我,因为父亲当年明明可以逃生,却选择了站在所有士兵前面,迎接死亡。娘亲,她给我留下了绝对忠诚的若水族。还有姑姑……”
  小夭眨眨眼睛,好奇地问:“我娘给你留下了什么?”
  颛顼笑着把一朵凤凰花弹到小夭的脸上,“你。姑姑给我留下了你。”
  小夭踢起地上的凤凰花,扬起颛顼身上,“竟然敢打趣我!”
  颛顼大笑,小夭道:“就这些只怕不够。”
  颛顼道:“远远不够,再加上我在高辛时训练的暗卫,也仅够我勉强保住性命。现在整个朝堂几乎都认定王叔该继承王位;王叔曾帮着爷爷打下中原,有赫赫战功,军队中有和他出生入死的袍泽;他已经经营了几百年,从中原到西北都有他的人,肯定有很多家族像防风氏一样已经效忠于王叔。在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先保住命,再慢慢图之。”
  小夭问:“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颛顼笑起来,“你不会不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你吧?”
  小夭说:“你仔细说说,看有没有我不知道的。”
  颛顼抓着秋千架,“我想想啊,面上的事就不说了。暗中的,比如涂山璟,他想接近你,我给了他机会接近你,他就必须要帮我;如果不是他,我哪里能那么容易融入丰隆他们的圈子?还有,在丰隆、馨悦他们面前,我会让他们明白我对你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在评估我时,势必要考虑你的分量。这些事情看似微小,却会让决策的天平向我倾斜,以后这些事,只会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你甚至都不会意识到我已经利用了你。”
  小夭说:“感觉上,我什么都没做。”
  “你已经做了,你把我看作作重要的人,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利用你。涂山璟又不是傻子,现在局势明显利于王叔,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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