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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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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众人慌乱奔走,并未察觉,我却仿佛被雷电霍然击中。

随时随境,天人交感。顺时应势,师法自然……康回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雷声般在心底滚滚回荡。

无形刀奥妙精深,我不过初窥门径。但此刻生死攸关,无论成与不成,都只有奋力一搏!我心中怦怦剧跳,闭目凝神,屏除所有的杂念,感应着周遭的一切。

狂风扑面,夹带着冰晶雪雨,经络内的阴阳真气旋转翻涌,就像头顶的云海、四周的惊涛,一重高过一重,一浪压过一浪。

“轰!”一道闪电劈中旗舰的主桅,帆布顿时燃烧起来。众人惊呼声中,桅木“咯啦啦”地折断,朝着甲板上重重撞落。

相繇喝道:“把他们带到舱底去……”话音未落,十几道蓝紫色的闪电又如灵蛇乱舞,接连劈在艏楼上,四周火焰喷吐。我旁边的两个蛮子浑身着火,惨叫着摔下船去。

狂风怒啸,前方掀起一波巨涛,将船身高高抛起。

我和罗沄沿着倾斜的甲板疾速翻滚,重重地撞在船舷上,如果不是蛛网勾住了铁锚,已经被凌空甩入海里。

相柳想要冲过来,却被接连坠落的断木拦住去路。

片刻间,船头便已陷入汹汹火海。那些蛮子惊呼不绝,顾不上相繇兄妹的喝令,争先恐后跃入海里,朝附近的船舰游去。

风浪越来越猛,火焰越来越高,我的心里却越来越宁静澄明,渐渐忘记了生死。忘记了罗沄,也忘记了自已。仿佛逐渐与天地同化,变成了风,变成了火,变成了那肆虐的惊涛与凌厉的闪电,跌宕在这逼仄的天地之间。

闪电交加。波涛汹涌,左侧突然卷起一排高达二十丈的巨浪,以排山裂地之势,轰然猛击而下。

轰鸣剧震,整艘船凌空翻转,猛地被撞裂开来,断桅、乱木四处飞炸,惨叫不绝。我只觉得脑中嗡然一响,人已高高飞起。

就在那一瞬间,体内似乎有一种至为玄妙的变化突然发生了,玄窍内的真气如地火喷薄,竟和周遣的惊涛骇浪交相感应,重重激涌,硬生生冲开了任督二脉!

我又惊又喜,心念刚动,顿时从又天人交感的“忘我之境”里脱离而出。狂风扑面,惊涛骇浪迎头打来,将我们撞飞出数十丈外。

四周人影纷飞,夹带着折断的桅木、碎裂的舱板……纵横乱舞。我胸口被飞旋的巨木扫中,喉里腥甜上涌,和罗沄一起摔入汹涌的波涛。

经脉虽已冲开大半,但身上的混金锁链仍旧紧紧捆缚,无法挣脱,立即朝下疾速沉去,气泡汩汩四蹿。

灰蓝的海水里,光影迷蒙。她贴伏在我身边,长睫紧闭,脸颊如火,黑发如碧藻般飘摇卷舞,像是沉睡的水妖,那么妖媚,又那么纯净。

往上浮去,是一个惊涛骇浪的世界;往下沉沦,则是万古长眠的梦。但至少,在那里、在那一刻,她是属于我的。

如果我和她沉入海底,或许再也没有后来的种种痛苦。我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我知道,如果那一刻死了,即使沉埋在北海最深处,她的心依然悬浮在南海明媚的阳光里。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更要夺回她的心。

湍急的波涛与旋转的暗流,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我,身体憋胀得无法呼吸。这情景与“水火海窍”颇有些相似,受其所激,玄窍里的阴阳二炁很快又涌动起来。

我重新静下心,默诵着“无形刀心诀”,真气汹汹游走,不过一会儿,奇经八脉次第贯通,手指、脚趾全都能动弹了。

我紧紧拽住蛛丝,真气螺旋式地绕体飞转,带着她冲出了海面。

“在那里!那小子在那里!”混乱中,依稀听见相繇的狂吼,以及蛇蛮此起彼伏的号角。

风浪如狂,海面如倾,我用蛛丝缠住一条狭长的舱板,朝南漂去。所有战舰全都乘风破浪,在后狂追。

相繇犹嫌速度太慢,一边吹号一边嘶声喝骂。

百余个大汉分乘十余艘蛇头潜水船,冲落海里,奋力挥桨,朝我们包夹而来。相柳更亲自领了数十飞骑,乘着肥遗飞蛇,在闪电与怒浪之间穿掠急追。

这些蛮子生怕我们淹死,再也找不到轩辕星图的下落,个个卯足了劲。要不遗余力。没过多久,与我们相距已不过二十丈远。

我伏在舱板上,高一浪,低一浪,体内的真气也随之奔腾翻涌,仿佛与大海融为一体。柴刀悬在腰间,和着狂风、闪电,叮叮当当地摇震不绝。

后上方突然传来几声尖啸,三个蛇蛮骑着龙鹫,各握着一杆长近两丈的青铜蛇矛,疾速俯冲而下,想要将我搠穿、贯挑于空中。

我避无可避,又无法挣断混金锁链,格挡反击,正想翻身冲入海里,天空中又劈过一道闪电。

“叮!”砍柴刀突然冲天飞起,就如同那道稍纵即逝的闪电,在黑暗中划出一轮刺目的光弧。

那三个蛮子嘶声惨叫,连人带马都被劈成了两段,血肉纷扬。

我突然醒悟,以我现在的修为,虽然不能做到“以人为刀,气为锋,万物为招决”,但以阴阳二炁驾御这柄柴刀,已然绰绰有余!

气随意动,意与境合,气境相生,无兵不可用。

只要能借助此刻风暴惊涛的天地伟力,这些蛇蛮,又如何敌得过这锈迹斑斑的砍柴刀?

霎时间,郁积的愤怒、屈辱、悲伤、喜悦……全都随着热血涌上我的头顶,我旋转着冲天跃起,哑声长吼,与四周喧沸的狂涛相互感应。

柴刀环绕着我,飞旋破空,发出尖利的激啸,势如飓风奔雷,那些蛮子飞骑刚一接近,立即被斩得骨肉横飞。

几艘蛇头潜水船距离我尚有十丈,被柴刀气芒所劈,“咯啦啦”地裂开几道缝隙,再被浪头拍卷,顿时迸炸开来。

四周惊呼迭起。

大浪扶摇,海面如沸。我长吼不绝,说不出的痛快。

柴刀时而如犴风,时而如雷电,时而如巨浪,时而如烈火……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顷刻间,便有九艘潜水船被我劈沉海底。那些飞骑更是惊慌逃窜,狼狈万状。

我杀得兴起,却没注意到身上的蛛丝越绞越紧,越拉越长,罗沄身子突然朝下一沉,被几条蛛丝勾着荡出六七丈外。

我猛吃一惊,想要伸手将她拉回,奈何双臂被混金索绑缚,无法动弹。还不等我变向回追,几个蛮子已趁机骑鸟俯冲,挥刀斩断蛛丝,将她虏走。

“放箭!放箭!”就在同时,箭矢漫天乱舞,全都朝我射来。

心念一分,阴阳二炁立即散乱,“哧哧”连声,我左腿、右肋一阵剧痛,已被三支长箭贯入。和柴刀一起,如断线风筝般坠入海中。

蛮子欢呼四起,挥划长桨,朝我迅速围来。

波涛浮沉,闪电飞窜。两支铁箭夹在我肋骨间,每吸一口气,便钻心剧痛。海水里弥漫这浓烈的血腥。

无形刀的心决虽然厉害,但我终究才修行了两个多月,要想保持始终如一的全神贯注,谈何容易?只要稍有分神,意念、真气与天地间的联系便骤然隔断,留与敌寇可趁之机。

这些蛮子倒也罢了,换作高手相争,刚才这一瞬间的失误,便足可让我万劫不复。

刀有形,意无形,要想退而求其次,以有形之刀,发挥出我所拥有的最大威力,必须先设法挣断身上的混金锁链。

蛮子高呼怪啸,箭矢擦着我周沿,接连不断地穿入水里。

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咬紧牙关,凝神聚念,感应那轰鸣的雷声,咆哮的巨浪。

“轰!”惊雷方起,那柄柴刀又从几丈开外破浪冲出,在空中猛一回旋,闪电似的朝着我自己的左肩劈来。

众人哗然惊呼,我眼前一黑,剧痛攻心,柴刀已劈断混金链的扣锁,嵌入肩骨一寸有余。

“嘭嘭”连声,扣锁立断,混进索被阴阳二炁鼓震,顿时飞卷抛扬。

全身陡松,真气蓬然四溢。我反手拔出柴刀,哑声怒吼,随着浪头冲天飞起,一个筋斗便跃到了那劫走罗沄的蛮子上头,一刀劈下,将他天灵盖剁得粉碎。

电闪雷鸣,天地昏暗,狂风卷着暴雨,肆虐在巨浪与黑云之间。

我左臂抱紧罗沄,乘风踏浪,来去如奔雷,怒吼着穿掠于众蛇蛮之中。每一刀挥出,都呼应着风雷电火、惊涛骇浪,因时借势,千变万化,爆发出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力量。

所到之处,人头飞舞,鲜血高喷。无论是青铜方盾、黑铁蛇矛,还是寻木所制的潜水船,被柴刀气芒劈扫,无不迸裂碎断。

阴阳二炁越是在我体内循环周转,我越是觉得万象纷呈,随心所欲,似乎真的与天地同化,变作了摧垮一切的狂风,变作了劈裂万物的闪电,变作了这恢宏广博的滔滔怒海……酣畅淋漓,难言其妙之万一。

儿时遥望昆仑山顶的仇恨、目睹彩云军折戟北海的悲怒、被人踩踏脸颊匍匐在雪地里的屈辱、听闻罗沄诉说往事的嫉妒……全都翻江倒海似的在心底里沸腾,渐渐地汇成一个越来越鲜明的念头:我要摧毁眼前所看见的一切。我要将所有挡住我去路的妖魔小丑,全部都斩尽杀绝!

柴刀劈斫在血肉里,劈斫在骨头间,劈斫在刀枪剑盾上……那咄咄的声音,被狂风刮送在耳畔,夹带着雷鸣、浪涛、厮杀、惨叫……交织成黄钟大吕似的悦耳轰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渐小了下来,风浪转小,黑压压的云层变为灰青色,天色渐亮。

丹田内那狂暴的阴阳二炁随之渐渐平息,冷风吹在我的脸上,怒火如浇,清醒了几分。

环首四顾,这才发觉我已杀到了一艘战舰的艉楼上。方圆几里的海水全被浸染成了暗紫色,冰洋上漂满了残桅断木,以及跌宕起伏的尸体。

附近的六七艘战舰不是被劈断舵尾,就是被豁开侧舷,翻覆半沉,一片狼藉。

我所站立的船舰颇为巨大,三根桅杆已断其二。艉楼上环立了数十个蛮子,脸色惨白,骇怒交集地等着我,握着兵器的手微微发抖,被我眼睛一扫,纷纷踉跄后退,鸦雀无声。

下方甲板上又站了百余大汉,团团护卫着坐在青铜车里的相繇。他歪着头,怒火欲喷,握拳的双手青筋暴起。

相柳立在他身后,淡绿的双眼毫不退缩地凝视着我,双颊晕红,神色古怪,嘴角依旧挂着那甜美莫测的微笑。

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仅凭我一个人、一把砍柴刀,就杀了数百蛮子,击沉了小半舰队!我仰天想要大笑,喉中却只发出沙哑的“呵”声。

一生中,我的修为从未有如此刻这么高,原本应该喜悦才是,但不知为什么,又突然想起了那开在不周山壁、云海之上的女娲花,觉得一阵彻骨的苍凉与莫名的伤心。

闪电骤亮,雷声隐隐。

我低头望去,心里又是一沉。罗沄脸红如火,昏迷依旧,脖子上那一条条蚯蚓的凸纹全都不见了,难道已经钻入脑子里?

相柳忽然拍着手,咯咯笑了起来:“原来螣兀公主已经将『轩辕星图』传了给你,恭喜你修成『三天子心法』。只可惜你棕油伏羲、女娲的本事,也来不及解开『蛇神蛊』,救回她的性命啦。”

原来他们将这“无形刀决”误认作“三天子心法”,难怪全都噤若寒蝉。我哑声怒笑,抱着她跃下艉楼,朝那兄妹二人大踏步地走去。

那些蛮子脸色齐变,纷纷退避。

相繇大怒,喝骂不绝,吃力地举起号角,奋力长吹,周围却始终没有一个蛮子敢上前阻挡。

就连四周残余的二十余艘战舰,也置若罔闻,毫无动静。

片刻间,我就走到了相繇身前。

相柳脸上毫无惧色,笑吟吟地说:“我们可没有『蛇神蛊』的解药,就算杀了我,也无计可施。不过,你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不但能帮你救回螣兀公主的性命,还能助你找回你失散的妹妹。”

我心头一震,顿住脚步。

相繇歪着头,怒笑道:“他奶奶的,要杀就杀跟他啰嗦什么?反正找不到『轩辕星图』。也免不了死在烛老妖的手里,干嘛替这小子卖命……”

相柳摇了摇头,微笑道:“大哥,从来只有顺流的水,没有逆流的河。公孙轩辕已经死了,共工既已得到了『三天子心法』,别说炎帝、白帝,就算烛老妖,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我们又何必螳臂当车?

“更何况,他与我们一样,都想除掉嫘女与公孙氏,恢复太古之治;又都被烛老妖和延维坑害,差点儿送了性命。既然同仇敌忾,自当联手协力。共工神上,你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我第一次被人称呼“神上”,脸上微微一烫,冷笑不语,用柴刀在甲板上刻了几个大字:“你知道我妹妹在哪里?她当真没有死?”

相柳嫣然一笑,柔声道:“我有一个姨姥姥,住在南疆万花谷,是除了灵山十巫之外,大荒最神通广大的巫医。我听说前些日子,炎帝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去找她医治啦。”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刻着两条人蛇的翡翠玉柱,一字字地道,“只要找到我的姨姥姥,不管是你的哑巴病,还是螣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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