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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行-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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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推敲出来,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如此想?”

长叹口气,又将杯里的酒喝光:“你说得一点不错。”似乎因为喝得太急,酒气上涌,脸色已是酡红。

“与花蕊夫人相交的人,无不声名显赫,她又是两朝的皇妃,你的身世可不简单啊!”冷幕白站起身,在房中踱着步子,说话的声音也被压低了几分,半晌后,自己先笑了起来。戏虐道:“弄不好,你还真是个公主什么的!以后见面,我还得给你磕头呢!”说着做了个曲膝的动作。

“噗!”方拓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有些恼火的举起酒杯:“信不信我能把你的脑袋敲碎?”忍不住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了?”接着正起面孔:“你得给我保密!”

“这事关系重大,稍有差迟就性命堪忧啊!自然马虎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冷幕白点头,走到她身边,见她又要斟酒,紧紧皱眉,一手撰住酒坛,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肩,柔声劝慰道:“阿拓,你醉了!少喝点吧!”

“醉?怎么可能?这才喝了几杯?”方拓抬了抬眼皮,憨笑道:“我是那么容易喝醉的?”

冷幕白叹气。俯下身,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她,惆怅道:“你酒量是不错,可心事重重的时候就难说了!”

“心事重重?你在说谁?”方拓翻了一下眼皮:“我现在心情好得很!”一把夺回酒坛

冷幕白更是无奈,还待再劝,这时,房门却猛地被推开了。

冷幕白在心中松了口气,转头埋怨:“你小子怎么这么晚,快跟我一起劝……”话到一半,却硬生生断开了。

那房门处站着的,并不是抽身赶来的余文杰,而是本该晕船倒在房中的顾文宇。此时,顾文宇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顺着那灼热的视线才发现自己同方拓的姿势实在暧昧。讪讪的咳嗽两声,脸上也闪过尴尬困窘的神色。不自觉的,悄悄后退了半步。

方拓看到顾文宇伸手招呼道:“文宇你起来了,还头晕不?过来喝酒!”

顾文宇眼中有着霎那的莫测,慢声道:“一看师兄的样子就知道喝多了!”在几前落座,取过酒杯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尽,喘了喘,目光转向方拓,仔细瞄了半晌,突地笑出声来:“往常喝酒,都是我先倒了,还从未看冰儿姐姐喝醉的样子,今天总算长见识了!”说着,却是又意无意的扫了冷幕白一眼……

****************

方拓带着顾文宇赶到天目山的时候,事先接到余文杰消息的理清已经早早的候在山下了。因为天元庵是佛门静地,兴师动众难免不妥,众人便早早的分手,只留方拓和顾文宇二人,在理清的陪伴下,漫步上山。

天降瑞雪,盖着碧云黄叶,枫林绿水。皑皑白雪反而成了点缀,放眼望去,还是能发现大片的绿色。冬天的天目山依旧风光无限,空灵飘渺令人不敢稍有亵渎。

方拓一路游览多处名胜,心情也异常的好了不少。顾文宇却不愿与她们在一起,只是背着行李跟在后面,走得很慢。

山爬得愈高,树来得更密更大,岩也显得愈高愈奇,而气候尤变得十分的冷。树的干上针叶上,积雪成团,岩石上尽是些水晶样的冰条。方拓童心大起,蹲下去将一根冰条捞到手里,感受着那股沁爽,嘴角也禁不住的翘了起来。

“比起上次见面,你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啊!”理清的目光定格在她的笑容上,有些吃惊道。

“是么?我也这么觉得。”方拓淡淡的道。不知为何,自从与方俊决裂后,感觉心中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更何况,第四块宝玉终于有了线索,她离恢复的一日终究是不远了。转头看向四周的风景。此时她们已经上得很高了,方拓停住身形极目远眺,群山起伏,深谷空远,山风飒飒,絮云悠悠,忍不住开口赞叹:“这里的风景真好!”

“这还不算什么呢!”理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如果到秋天,那才叫美!”回头看了看远远吊在后面的顾文宇,朝方拓问道:“他怎的不同咱们在一起?”

方拓轻轻的,微不可闻的长叹一声,却没有答话。扔掉手中化了一半的冰条,接着赶路。

理清打量了一下她,聪明的不再询问。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顺着小路,翻过一架萧山,眼前出现了一条弯曲的小溪,小溪尽头是一片平地,天元庵就在那片平地北面,庵后是陡峭的山峰,小溪的源头就藏在那里,透山石,穿庙院,从庵前的平台下三尺处的石缝钻出,垂成几条细小的飞瀑,很有几分灵异气象。

这时正是中午,山头树梢的白雪反映着阳光,将天元庵整个笼罩了起来。青灯古寺,悠悠晚钟,更显出佛门的空灵玄妙来。

“我师父在等咱们呢!”离庵门还有很远,理清就兴奋的叫道。

方拓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尼姑立在前方。霞光在她的身上渡了一层美幻的奇妙的色彩,伴着她身后的山峰,竟然与这天地浑然一体。

走到近前,方拓学着理清对那尼姑双手合十的深施一礼:“晚辈见过无难神尼!”

“抬起头来!”不知怎的,那无难神尼的声音静如深潭,柔而不亮,却悠然飘过数十丈,传到几人耳朵里,如同在身边轻言,一字不差,字字清楚。而听在方拓耳中,更是倍感亲切。

是的,亲切,至少方拓听到她的话,确实有种亲切的感觉。果然是得道高人,单单听声音便让人大生亲近之感。她在心中感叹,依言抬起头来,而最先入目的,是一双眼睛,一双美极、清极甚为灵动,看上去很年轻的眼睛……

**************

鼎里燃着香,氤氤氲氲,袅袅上升又弥散成浅色的雾。衬着庄严的佛像,一派神圣缥缈的气氛。

“疼么?”无难揉捏着方拓的脚,见她摇头愣了愣,眸中露出担忧的神色,想了想,手指又换个方位按了下去:“这样呢?”声音有些发抖。

方拓皱起眉,抽冷气道:“这回有点!”

“师父,不知道这个伤还能不能治好!”理清在旁插言。

无难点了点头,收回手长出口气,细细的打量着那双带着疤痕的脚:“这次还能恢复,只是这疤痕却没办法消去了……”口吻遗憾至极。

方拓得到肯定的消息,终于放下心来,恭谨道:“能重新行走,晚辈就已经知足了!”

“施主的性子,倒和一般女子不同呢!”无难面色静若止水,深深望进方拓眼中,柔声道:“听理清说施主是自残,下次可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

说着,重新伸出双手捞住她的脚。眼中却飘过一丝诡谲和顽皮。

“那是……”方拓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说完,咧开嘴想笑一下,但她还未笑出声就变成了惨叫,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苦。满头青筋暴现,汗如雨下。

因为她感到正有一股雄浑的劲力自脚心涌入她的奇经八脉,有若万虫在双脚处爬行,千针钻刺般痛苦无比。没过多久,方拓脸色已经异常苍白了,眼底也写上了疲惫,额前几绺头发,被汗水浸湿,粘到了一起。

“师父!”理清看着她那无比痛苦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师父不会加害方拓,却也不免担心起来。

“这就是胡作非为的代价!”无难将双手放开,擦拭了额头的汗珠:“自残也就罢了,过了这么久才来医治,不将那些混乱的经脉打通怎么能好?”说着又狠狠的瞪了方拓一眼,而此时,方拓已经虚脱的倒了下去,再无力气动一下。

理清看她那惨样子,禁不住笑了一下,旋即又醒悟过来,低喧佛号,垂头不语,倒是一副宝相端庄的模样。

方拓无奈的看着她们,果然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

“以后要靠施主自己运功冲穴了!”无难看向方拓的目光带上了柔和的笑意,见她露出心悸的神情,牵起嘴角:“放心,不会这么痛了!”接着长身而起,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取出一些药瓶,挑了几个用布包好,放到他身边:“每日用这些药涂抹伤处,记住,这两天不要走路。”停顿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外面那个男施主就是兰姑娘的丈夫吧?”

“是晚辈的弟弟!”方拓虚弱的反驳。转头瞪了瞪在旁边偷偷吐着舌头的理清。

无难的眸光颤抖一下,沉思许久,突地说道:“施主休息片刻,便下山吧!”

“师父……” 原本恭敬地站在一旁的理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您不是。。。。。。”

无难断然的挥了挥手,没让徒弟再说下去,她转向方拓:“比丘尼清修之地,男子入住诸多不便。但若让你们夫妻分开,也极为不妥,趁着天还早,你们便下山吧!山下自有客栈接待,只要一个月后再来一次便可!”

方拓倒是无所谓。这里的气氛很好,安逸祥和。但也许是在杀戮和奔波中处得久了,她竟对这里的平静有些排斥。既然人家赶人,她更没必要纠缠下去。

喘了口粗气,她费力的撑起身,朝无难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施礼道:“师太救治之恩,晚辈当……”

“不必多说!”无难打断她的话,淡淡的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希望你好自为知,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能恢复过来!”无声的叹息:“你们下去吧!”说着背转过身。再不理会两人。

方拓与理清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不解的复杂神色。

理清抿了抿嘴唇,走上前收起那包着药瓶的包袱,将方拓一把抱起,回望了无难的背影一眼,便走出了禅房。

等她们走远,无难长长的叹息一声,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匍匐到佛像前,抽出地坐上的一块砖,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揭开一层又一层的绸子,那最里面的物品,赫然是同方拓身上一模一样的一个宝玉。

她注视着宝玉,表情复杂,似含怀念,用指端轻轻地摩挲。过了好久,再次抬头,望着在烟气中变得迷离的佛像,眸子中已是模糊一片……

***********************

从天元庵下山的路上,顾文宇背着方拓,与执意相送的理清并行,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十分沉闷怪异。

“我师父对你真好!”理清用脚步量着下山的阶梯,首先开口道。

方拓没等答话,顾文宇却先嘟囔起来:“好什么啊?连顿饭都舍不得!”

“注意点!”方拓敲了他的头:“那是佛门静地,你当是食堂饭庄么?”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也疑惑非常。无难神尼的所为,实在怪异得很。

理清瞥了眼缩头的顾文宇:“有个‘师弟’真不错!”收到方拓警告的眼神,又聪明的纠正话题道:“我师父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过,即便是对我这唯一的弟子,也从未笑过,但对你显然不同!甚至……”她复杂的看着她:“甚至陪着份小心!我还第一次见她有过如此丰富的表情!”

“哦?”方拓吃了一惊。若不是理清提起,她还以为无难神尼一向如此平易近人呢!细细的回忆之前的点点滴滴,她犹豫一下,斟酌着字句问道:“理清,你师父是否带着面具?”

理清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你难道怀疑我师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方拓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你师父有那么美的眼睛,可样子实在是……”到不是说无难神尼的样子有多难看,而是太平凡了,平凡到与那双眼睛完全不匹配。

理清摇头:“我同师父生活了四年,她若带着面具,我这做徒弟的难道还不知道么?”旋即又笑了起来:“据说修为高深的人,眼睛都是与众不同的!”

“你这么说也不错!”方拓笑了笑,眉目中的疑惑却半点不曾消散。

理清见她还未释然,宽慰道:“家师乃得道高人,所作所为岂是咱们这些人能揣摩的?说不定,她这么做,是大有深意啊!”

“也许,我该多来几次……”方拓所有所思的转头回望,那里,天元庵已经隐在高耸的林木中,再看不出半点踪迹了……

第一部惊蛰 第六十九章 曲径通幽(中)

第六十九章 曲径通幽(中)

“你不拜一拜?”冷幕白将手上的香插到弥勒佛像前的香炉上,回头见一同出游的方拓冷冷的望着佛像,怔然问道。

方拓回神,这才察觉自己挺立的身子与周围拜佛的信徒们是何等的格格不入,自嘲的笑了下,后退半步。

“难得来一趟灵隐寺,何不拜上一拜?”冷幕白笑着说,又注意到旁人投在方拓脚上那怜悯的目光,微微皱眉:“咱们还是出去吧!”说着,已经步出天王殿。

方拓跟在他身后,出殿的刹那,回身望了那喜笑颜开、袒腹露胸的佛陀一眼,轻叹道:“我不是不信阿……”后面的话,却是细不可闻了。

冷幕白的身子顿了一下,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引着她走出山门,又往西行。不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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