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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起二师兄是长安人氏，打趣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家就在大明宫。”
二师兄嘻嘻一笑，并未搭话。
王员外显得很是热情，不过我不大喜欢这个老头，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倒是二师兄，和他前一句后一句的搭着。
晚膳的时候，我注意到蒋文渊好像往我这边看了好几眼。
“明日你一个人带我们前去，别的任何人不许跟着。”我叮咛了一句。
“好。”蒋文渊回道。
天宝十二年六月初二，晴天，无风，有云。
天还蒙蒙亮，蒋文渊就把我们带到了蒋生的墓前。
蒋生的墓被打理的极为用心，几乎连颗杂草都没有生长。
“我现在就封了你的气息，防止那狐妖发觉。”说着，我在蒋文渊身上贴了一记符。
等到中午时分，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都没出现。
蒋文渊等地有些焦急，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
我对他说：“你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说着给了他一块绿豆糕，“吃吧，吃完了自会前来。”
蒋文渊吃完绿豆糕时，果真出现了一个女子。
然而，这位女子怎么看怎么也是一位年约五十的老女子。虽则是个老女子，可从容貌中能判断得出，这位老妇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这位想必就是你母亲王氏吧，先别急着出去，慢慢看。”我一把将蒋文渊拉了回来。
方才，蒋文渊激动之余，身子差点扑了出去。
王氏来到蒋生墓前之后，对着墓碑看了许久，缓声说道：“夫君，你在下面过的可还好？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敬你爱你多一点？还是怨你恨你多一些？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难道不是吗？我们的儿子渊儿在京城做了大官，女儿也嫁了一户好人家，守仁他这二十年待我又好，我也该知足了。可是夫君，你还记得吗，我们成亲的那一年，你拉着我的手说要和我白头偕老，如今我的头发早白了，可是你在哪呢？”
王氏说到此处，小声凝噎起来。
蒋文渊见状，又要扑出去，再次被我给拉了回来。
王氏哭了半晌之后，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忽然大声喊道：“既然来了，何须再躲躲藏藏？”
“母亲怎么会晓得我们来了？”蒋文渊听闻王氏的话语，显得十分吃惊。
“你母亲所说的那人，指的并非是我们，你且耐心观看。”我回道。
只见王氏的身后，哞地一下子出现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少女身着翠绿色衣裙，姿容美丽，曼妙无双，宛若九天仙女下凡一般。
“是小夏！可她的模样怎会还跟二十年前一般无二呢？”蒋文渊小声惊呼道。
妖之所以叫妖，当然不会像人一样老地那么快了，若不然，她就不是妖，而是人妖了。
017：狐妖小夏（五）
“姐姐，你怎知晓是我来了？”小夏笑盈盈问道。
“别叫我姐姐，我担当不起。夫君是在那一年的这个时辰断的气，你若前来，必然是在这个时辰。”王氏转身朝小夏看了一眼，脸色极为平静。
“呵，是啊，我竟忘了自己年长你好几百岁，你说你若真是我姐姐，那岂不成老妖怪了？”小夏轻笑道。
王氏也不生气，反而从随身所携带的篮子里掏出几个苹果，随后摆在了墓前，喃喃自语道：“夫君，你生前最喜吃苹果，慢慢享用吧！”
“你就没一丝恨我？”小夏看着王氏的背影，表情有几分惊讶。
“恨，怎么可能不恨，但我更恨夫君，这种事岂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夫君若能坐怀不乱，又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喜新厌旧本就是男儿本色，我们这些女子，又何必苦苦刁难对方呢？其实我更应该感谢你，若非你，我怎么会知道这天下还有一个男子懂我爱我，跟别的男子不同呢？古圣人说的祸兮福之所倚，大抵说的就是如此吧！”
听到此处，我对蒋文渊说：“你母亲一介女流，没想到还颇有见识，难怪会遇到一个那般的绝世好男人。”
二师兄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也是一介女流。”
我听了之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母亲！”
蒋文渊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了出去。
这次，我是死活都没拉住他，见状，我和二师兄只得跟着走了出去。
王氏看到儿子后，眼眶顷刻间红了一片，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这位一定是小文渊吧，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都长成大人了，可您二位是？”小夏说着看向了我和二师兄。
“啧啧，长得这么俊俏的一个美男子，可惜当了臭道士，还有你，依你这相貌，那些王孙贵族还不是任由你挑，当道士到底有什么好？？小夏说着语锋一转，柳眉倒竖，”感情您二位是来捉我的？”
“这倒不是，我们只是来等你的。”我道。
“等我做什么？”小夏问。
“杀你！”我轻声回道。
“好轻狂的小道士，不过好像有两下子，我方才竟然没有发现你们，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小夏道。
“那得问你自己。”我笑着回应，指尖一指，飞出一箭。
杀你，一招足以。
箭并没有预想中射到小夏身上，而是被王氏挡了去。
这般快的速度，也不知晓王氏这肉眼凡胎是如何看得见的。
“母亲，”蒋文渊大喊一声扑了过去，将王氏搂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喊道：“母亲，您为何要这般做呢？”
小夏分明已经惊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就算你不恨我，可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箭？”
王氏看着小夏，眼神仍是极为平静，“你不必谢我，其实我已身患绝症，无药可治，活不过几日了。我来世间这一趟，酸甜苦辣已经悉数尝了个遍，也算不枉此生。夫君的事我并不怪你，那都是他自己造的孽，都是他该的报应，你终究也是个可怜之人，更是个善良之人，你若想报仇，我们哪能活到今日？”
王氏说完之后，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
“母亲，母亲。”蒋文渊一边落泪，一边将王氏搂地更紧。
018：狐妖小夏（六）
王氏握住了蒋文渊的手，轻声说道：“儿，你莫怪她，都是为娘心甘情愿的，为娘死之前能救他人一命，也算行了一件善事。娘只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有看到你娶妻生子。”
“母亲，孩儿不孝。”蒋文渊哭地有几分哽咽。
“两位道长，我已用自己的命抵消了这一切恩怨，两位可否答应我，饶过小夏一命？”王氏说话已有些断断续续，底气不足。
我朝蒋文渊看了一眼：“你的意思呢？”
蒋文渊抬头看了看我，又看向了王氏，“既然是母亲您的意思，那孩儿自当遵从。二位道长，您们就开开恩吧！”
“捉妖也是你让捉，放也是你让放，你这可十足难住我了。”我道。
“我该如何去做，道长您才能答应呢？”
蒋文渊说着将王氏缓缓放在地上，身子往下跪去。
二师兄眼尖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先把这颗丹药给你母亲服了，否则你当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给二师兄示意了一眼，二师兄立即从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然后交给了蒋文渊。
半晌，王氏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
小夏见此，在一旁轻轻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极为莫测。
蒋文渊陪同母亲王氏，在一旁感谢了老半天。
等这老半天过去，再一看，哪还有小夏的狐影？
小夏的道行，虽不足千年，但也有五百年。
倘若真要较量起来，那她还是能硬撑个一时三刻的。
顺着气味跟踪到西郊一处荒野之时，察觉到了小夏的踪影。
小夏这只狐妖，也不知道是该说她聪明呢，还是说她蠢笨呢，别的地方她不躲避，偏偏钻进了栖霞山里。
栖霞山山深林茂、泉清石峻，风景秀丽雅致，深秋的栖霞，红叶如火，层林尽染，民间有“春牛首，秋栖霞”之说。
栖霞山之所以闻名，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风景，而是因为它是修仙圣地，也是佛家圣地。
栖霞山上修道之人，不下千计，数百年来，光栖霞山飞升的道友，就有数十名。
栖霞山上，还有一座栖霞寺，有南朝时期的千佛岩，也有隋朝所建的名塔舍利塔。
换而言之，栖霞山是一个仙气缭绕又佛法普照的这么一处圣地。
小夏钻进栖霞山中，无疑是自寻死路，自掘坟墓。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小夏便灰头土脸地从栖霞山中又钻了出来。
“二师兄，看来我们这次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了。”
小夏的身后，赫然跟着守护栖霞山的山神巨灵神以及土地公。
“大胆小妖，竟敢冒犯我栖霞圣地，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巨灵神是仙界有名的大嗓门，他若站在南天门上吼上一吼，那凡间可是能地动山摇数日。
小夏被巨灵神这一怒吼，吓地不轻，立即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不能让巨灵神如此就带走小夏，若不然，我这半晌的努力岂非全然白白浪费了吗？
“还请仙人将这狐妖交予我等小道处置，她在凡间，还有一段孽缘需要了却。”我赶紧开口向巨灵神请求。
巨灵神朝我和二师兄瞥了一眼，说道：“尔等既然是天师的弟子，那便将这小妖带走吧！”
019：狐妖小夏（七）
师父老人家的名号，果真是既响亮又好使。
离开栖霞山后，来到一处空地。
我对小夏说道：“小夏，你原本不光要败光蒋生的家，还打算要了蒋生的性命，可朝夕相处，竟动了恻隐之心，也念在王氏砍你之时蒋生曾经出手相助，于是减轻了对蒋生的惩罚，是也不是？”
小夏答道：“是的，道长您说的一点也没错。”
我又接着说道：“王氏替你挡了一箭，也算抵了一命，你可以走了，以后万万不可行恶便是。”
小夏一怔，答道：“我不走，我想跟着两位道长修行。”说着朝二师兄瞅了好几眼。
我道：“我们这一路是要去降妖除魔的，你这一个大活妖跟在我们身边，莫非想让他人说我们紫阳观和妖同流合污不成？”
小夏闻言之后，思虑了片刻，答道：“我可以自行修炼，只要你们带上我即可。”
我道：“那好，你就在这葫芦里修炼吧。”
待我掏出葫芦之后，小夏顷刻间变成一阵烟飞了进去。
取她的内丹，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则，小夏的道行越高，只会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二师兄，我估计这小夏八成是看上你了，若不然，她怎么会缠着非要跟我们修行？长得这么俊俏的一个美男子，可惜当了臭道士！”
学着小夏的语气打趣，我信手将二师兄的脸扳过来仔仔细细打量起来，“来，让我看看，到底哪里俊俏了？”
二师兄看到我这幅举动，展颜一笑，笑容格外灿烂。
在那一瞬间，我约莫有些明白小夏为何要叫他美男子，又为何非要死缠烂打了。
二师兄那一双桃花眼，着实长得太过璀璨，静和想必也是被他这一双眼睛给迷了去。
可是，套用我的名言，这些跟我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呢？
和二师兄回去的时候，蒋文渊和王氏还在墓地那块等着我们。
经不住母子俩的盛情邀请，我们晚上只得在王员外家住了下来。
席间，蒋文渊间或会有意无意看我两眼，令人觉得好生奇怪。
王员外后来突然问了一句：“紫竹子道长成家没有？”
我如实答道：“还没有。”
他又问；“尘世间像道长这个年纪的女子，只怕孩子都有了好几个，道长难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