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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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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眼前的情形看,“南昌王”似乎是由两位舅子护着出来的,只不知道“南昌王”的这两个舅子,根本就是“南昌王”的随扈,还是临时充当了“南昌王”的随扈。

不管是什么,理所应当,天经地义,自己人嘛!

从看见黄衣老人那一刻起,黄衣老人两道目光就只看关山月,不看别人,就这么看着关山月,一直走到近前停住。

白脸黑衣人这才出声叫:“姐夫。”

黄衣老人像没听见,也像没看见白脸黑衣人,仍只看关山月,开口说了话:“我就是此间主人。”

关山月道:“我知道。”

黄衣老人道:“我这个二内弟居然不是你阁下的对手,很出我意料之外。”

关山月没说话,不客气的话,他不想说,对这种人,客气话他也不愿说。

黄衣老人道:“你阁下敢到我府里来,我原以为你是不怕死,胆大得可以,如今我已经不那么以为了。”

关山月说了话:“照这么说,事情的始末经过,你这位主人都知道?”

黄衣老人道:“不错,我都知道,他们不敢瞒我,也用不着瞒我。”

看来,白脸黑衣人说一句话,是“东吴”大将……贾化(假话)。

还让那位十爷禀报一番,是演戏。

关山月道:“对于事之始端,主人以为如何?”

黄衣老人道:“他们随便惯了,江湖人也不爱管。”

这种样的回答。

关山月道:“主人养他们,就该加以管束。”

黄衣老人道:“我养他们,是为卫护我的身家,他们无亏职守,别的我就不多管了,也管不了。”

似乎像说实话。

究竟是不是实话,只有他“南昌王”府这些人知道。

关山月道:“对于事之经过,主人又以为如何?”

黄衣老人道:“我不是说了吗?我管不了。而且他们也一向如此,让人知道,我府的这些人,得罪不起,招惹不得。’关山月道:“主人既然无力约束,管不了,要是有一天他们侵犯主人呢?”

黄衣老人道:“不会吧!多少年了,也从来没有过。”

轻描淡写,根本不当回事。

是真不当回事,还是有仗恃?

他有这么三个舅子,应该是后者。

既然是后者,那就不是管下了了。

关山月道:“看来我要责主人纵容所属,并没有错,我要对主人施惩,也不会有错。”

黄衣老人道:“阁下对我这二内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是江湖人,又是个老人,敢问阁下,我能怎么办?”

关山月道:“主人有这么样三位姻亲。”

黄衣老人道:“可是我得有更多的人手,卫护我的身家:”

关山月道:“主人怎可为自己的身家而不顾别人!”

黄衣老人道:“阁下呀!人不是都为自己?有几个也能顾到别人,甚至为别人的?”

不知道这是实话,还是耍赖的词儿。

虽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但是至少知道,他说的实情,关山月道:“主人如此只为自己,而任由所属为非作歹,胡作非为,纵然不能一概承担过错,也应该承担一半过错。”

黄衣老人道:“阁下打算让我承担这一半过错?”

问得好,关山月能怎么让黄衣老人承担这一半过错?不是江湖人,又是个近五十的老人,难道还能下手惩处?

不知道黄衣老人是这么真心问问,还是黄衣老人是块老姜。

关山月只好道:“我要主人立即遣散这帮人,改过向善,以赎前衍。”

黄衣老人目光一凝,忽然这么问:“阁下姓关?”

关山月道:“不错。”

黄衣老人又问:“何方人氏?”

关山月不能说实话,也不想说实话,他道:“广东。”

他说的是跟和尚师父学艺十年的那座小岛,小岛在“南海”,可又不能说“南海”。

黄衣老人道:“阁下口音不像‘广东’。”

关山月说话,是没有“广东”口音。

关山月道:“自小跟着家人东奔西跑,走南闯北。”

黄衣老人道:“阁下出身江湖人家。”

只有江湖人家才东奔西跑,走南闯北吗?

虽不完全是,也差不多了。

黄衣老人既这么认为,关山月当然承认:“不错。”

黄衣老人道:“阁下既然认为,我遣散这帮人就是承担一半过错,我愿意从命,不过,我对阁下有个不情之请。”

关山月没说话。

黄衣老人道:“我重金礼聘,请阁下留在我府。”

关山月微一怔:“主人这是……”

黄衣老人道:“请阁下代替这帮人,卫护我的身家。”

关山月道:“主人已有这三位姻亲……”

黄衣老人道:“要是够,我也就不用养这么一大帮人了!当着我这三个内弟的面我也要说,有阁下一个,胜过他们三个多多。”

那是当然。关山月何等身手,什么修为,眼前这白脸黑衣人的一个,不是没出三招就败在关山月手底下了吗?

黄衣老人不是江湖人,不会武,可是有一双慧眼。

关山月还要再说。

黄衣老人道:“阁下,我半生辛苦,挣了眼前这些不容易,如今已是这把年纪了,世道不好,又树大招风,我能不小心卫护吗?”

这倒是,别的不说,他要是遣散了这帮人,恐怕这帮人就是他得应付的祸患,只他这三个舅子,应付得了吗?

关山月道:“主人说得是,我知道,只是,我不能答应。”

黄衣老人道:“阁不是说……”

关山月道:“我还有我的事。”

黄衣老人道:“阁下,我愿意重金礼聘。”

关山月道:“我听见了。”

黄衣老人道:“阁下有什么事?”

关山月道:“我的私事,不方便说。”

谁没有不方便说的事,尤其是江湖人。

黄衣老人道:“这样,我等阁下办完事。”

有主意,也显示了他的诚意。

关山月道:“我的事不知何时才能办完。”

是实话,也是实情。要找的几个人,到如今只找到了一个,连那一个都是碰上的,而且,已经十年了,沧海桑田,人事变迁,那一个原在某处,如今已经不在某处了,焉知其他几个是不是也一样?人海茫茫,天下辽阔,何时才能找全?再说,还有更重要的匡复大业?

黄衣老人道:“不要紧,多久我都愿意等,等阁下办完事折回来,我再遣散这帮人。”

是很有诚意,只是……

关山月道:“主人抬举了,只是,主人不能等我,也不必等我。”

黄衣老人道:“阁下这是说……”

关山月道:“我不能答应,也不会答应:”

黄衣老人道:“阁下,我是诚心诚意。”

关山月道:“我知道。”

黄衣老人沉默了一下,道:“我引以为憾,也就不能遣散这帮人了。”

关山月道:“我愿意相信主人所说的,我愿意退一步,但主人必得约束这帮人。”

还真是退了一步,一大步,他没再提对主人施惩,主人也可以不遣散这帮人了。

关山月心太软了,有一身侠骨,也有一付柔肠。毕竟是初入江湖。

黄衣老人是不是该知足?奈何……

他道:“我约束不了,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刚才的确说过。

关山月道:“那主人就得立即遣散这帮人。”

黄衣老人道:“可以,我也说过,我愿意从命,但是阁下得留下,我愿意重金礼聘。”

还是老词儿。

关山月道:“主人……”

黄衣老人道:“阁下要是不答应留下,为了我的身家,我就不能遣散这帮人。”

这是不得已,还是耍赖?

不管说什么,说来说去他还是为自己。

关山月觉得不对,道:“我不能答应留下,主人也必得立即这散这帮人。”

他硬起心肠了。

黄衣老人道:“阁下……”

关山月道:“主人的身家,是主人自己的事,我为的是本地百姓,也为路过本地的外地人。”

他跟高梅,就是路过本地的外地人,这一刻一定还有别个,今夜之后也一定还会有。

黄衣老人道:“阁下是为别人,我不能不为自己。”

似乎也硬起来了,跟关山月杠上了。

像是个豁出去的守财奴!

真是这样,那得有所仗恃,可是明摆的,眼前这些人都不足仗恃。

难道他另外还有仗恃?

关山月扬了双眉。

就在这时候,黄衣老人又道:“阁下有没有想到?非要我遣散这帮人,难道是要他们离开‘南昌’,到处为害去么?”

乍听似乎是理,但却是歪理。

关山月双眉扬高了三分:“为什么让他们离开本地?他们又凭什么非去到处为害不可。”

黄衣老人一时没能说出话来,但旋即又道:“阁下就要问他们了。”

以一个非江湖人,不会武的一般老人,明知道关山月伤了他那么多人,明知道关山月的厉害,似乎不敢说这种话。

黄衣老人却说了,说得毫不畏惧,说得毫无怯意,说得毫不在乎。

关山月道:“他们是你养的人,你是他们的主人,我问你!”

是“你”,而不是“主人”了!

黄衣老人却依然称“阁下”,他道:“阁下要是问我,我只能告诉阁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还不止说了一回。”

一句话,没办法,管不了,这帮江湖人本就是这样。

这也就是让关山月看着办。

关山月高扬双眉,目现威棱,道:“我有退让之心,奈何你不但不认过错,没有悔意,反而步步进逼,你让我不相信你所说的话,你让我确认你是为自己而纵容所属,说不得我只好还是找你了。”

黄衣老人道:“没奈何,也只好如此,只好任由你了。不过我要告诉你阁下,我这三个内弟虽不见得是你阁下的对手,但是他三个都会誓死卫护我这个姐夫,还有眼前这些人,也是一样,能伤多少,你就伤吧!”

他那里说完话,他背后两个舅子,那白衣的跟青衣的,立即闪身向前,并肩站立,把他挡在了背后。

与此同时,那白脸黑衣人跟眼前那一片人也转向关山月,跃跃欲动。

还是真的,

都不怕死,不惜死,已经明知道关山月的武功,关山月的厉害了,还能这样,那就是真不假。

那三个,为的是卫护姐夫,还有可说,这一帮人,这种样的江湖人,怎么可能真为谁卖命?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所图!

图什么?也只有一样,重赏之下出勇夫,人为财死。

什么样的重赏?什么样的财?“南昌王”府除了养银,有吃、有穿、有住、有拿之外,还可以随心所欲,胡作非为,“南昌王”府纵容,官府衙门不管。

真是块老姜,姜是老的辣,这一招厉害,这一招辣。

除非关山月能大开杀戒,否则就奈何不了他,也只有任由“南昌王”继续“南昌王”下去。

可是,关山月能吗?

高梅站在关山月背后,自始至终看得清楚,听得明白,此时忍不住道:“关大哥,这老东西可恶,可恨!”

还真是!

第 五 章 一狐三狼

高梅还少说了,说好听,黄衣老人高明;说难听,黄衣老人奸滑。

还有,黄衣老人不像一般老人,就冲他那颗胆,他就不像。

关山月没说话。

高梅又道:“关大哥,咱们怎么办?”

应该是关大哥怎么办,不是咱们怎么办。

关山月说了话:“虽然我不愿多伤人,可是这帮人不是无辜是祸害,让他们继续为恶害人,反倒是罪过!”

高梅提高了话声,似乎激昂振奋:“关大哥,说得好,我帮下上你的忙,你也不会让我帮忙,手里的东西给我,我帮你拿着,也算帮忙了!”

她指的是关山月左手提的,内装“巨阙剑”的长长革囊。

关山月也知道,要来的这一战,这一场厮杀,是什么样的一战,什么样的一场厮杀,他也知道要爽手,所以他没有客气,没有犹豫,抬手把长革囊后递。

高梅接过长革囊,立即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生怕掉了。

她不知道革囊里装的是什么,她只知道是关大哥的东西,只知道只要是关大哥的东西,都要紧。

关山月吸一口气,要抬手探腰掣软剑。

眼看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眼看就是一阵鬼哭神嚎。

就在这时候,一声娇暍传了过来:“慢着!”

关山月看见了,黄衣老人背后下远处的石板路上,多了一个人,一个女子。

女子三十许人,一身红衣,一团火似的,人也像一团火,花容月貌,肌肤赛雪,还多了份媚意,香唇边一颗美人痣,更撩人。

黄衣老人,那三个人,那一片人,都转身望,也都看见了。

那三个齐声叫:“姐姐。”

那一片人齐躬身,也齐声叫:“夫人!”

这就知道是谁来了。

只是,怎么是老夫少妻,而且是这么样一位娇妻?

红衣女子莲步轻栘,步步生香,带着一阵香风走到,却面饰寒霜,寒霜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艳,她先望关山月:“你,不要中他的计,上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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